第三二二章 漢賊不兩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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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燕王率領他的遷徙大軍,風塵仆仆開始西行的時候,大明科舉改革後的第一批進士誕生。
    數量很多。
    總共一千兩百名舉子,居然考中了八百人。
    當然,主要是考題簡單。
    按照楊豐的出題標準,算科基本上目前新學的小學畢業,中進士就完全沒有任何壓力,畢竟算科進士也就是個最高二元一次方程的水平。農科進士需要懂點農田水利,簡單的農業機械,育種授粉,肥料這些知識也就足夠了。工科進士要求高些,畢竟這個基本上都是那批大學生的,所以物理化學,機械知識這些都得懂。
    而最終的進士名單裏麵,那五百賜舉人的先帝門生,包攬所有工科進士。
    一百五十人。
    各科進士數量並不相同。
    文科進士最多,這個一共兩百五十人。
    農科兩百人。
    算科兩百人。
    工科一百五十人。
    兵科因為專業性太強,總共五十名進士。
    他們除了部分進入兵部,剩下都是要分配到五軍都督府,各處都指揮使司,在那裏充當一個新設立的參謀職務。
    至於這個職務的工作內容……
    沒有工作內容,就是跟著主官打雜,相當於秘書,不過這些參謀都有單獨奏事的權力,所以也可以說是監軍,總之他們的工作內容幾乎可以說無限,哪怕是都督指揮作戰他們也可以跟著。
    現在人少不重要。
    但以後會源源不斷考出,這些兵科進士會進入所有衛所,最終變成衛所裏的流官。
    相當於武舉了。
    至於正式的武舉,這時候並不存在。
    這時候有對世襲武將考核,也就是衛所軍官的子弟,在應該繼承他們上輩職位時候,需要對他們進行考核看有沒有資格繼承,而他們考核通過就是世襲的武將了。但這個職務是給世襲武將的,平民無緣,底層軍戶則隻能指望打仗時候軍功,所以兵科進士就成了平民,底層軍戶在非戰爭時候晉升武職的重要途徑。最終從下麵衛所,到五軍都督府,到兵部,都形成這樣一個流官集團,並逐漸掌握真正權力。
    那時候就可以對衛所係統下手進行改革了。
    說到底衛所係統必須改革。
    但目前大明衛所係統都處於戰鬥力足夠強的時候。
    所以並不迫切。
    畢竟這時候衛所將領還都是很能打的。
    又不是明末那些純農奴主。
    至於其他四科,都有對應的係統分配,算科進戶部,但戶部可不隻是京城戶部,這個係統在各地分司,稅收係統,倉儲都歸戶部,嚴格意義上說銀行也歸戶部管轄……
    指導。
    甚至新成立的南洋公司,也是戶部指導。
    戶部在南洋公司還有股份呢。
    工科進工部。
    工部同樣也不僅僅是京城的工部衙門,各地官營的礦山,鐵冶,工程營造,統統都是工部的,就連倭國的石見銀山都是工部下屬的。所以這批工科進士,除了在京城工部充當佐貳官之外,還得前往各地充當場監礦監之類。
    農科就簡單了。
    直接去各地縣衙充當佐貳官,包括文科進士除了京城衙門,其他的也一樣分配地方做佐貳官。
    實際上就是去實習一下,像那些到縣衙做佐貳官的,熟悉一下情況直接升官就行。
    尤其是那些目前缺主官的地方甚至直接升知縣也可以。
    特殊時期。
    沒必要讓他們按部就班的升遷。
    要不是還有大量佐貳官和胥吏在地方上賣力表現,期待升遷機會,楊豐都想幹脆讓他們當知縣算了,不過目前來講,終究還得照顧一下這些正在給他維持地方的佐貳官和胥吏。大明朝在官員大逃亡的混亂局勢下各地依然保持穩定,其實主要就是因為這些佐貳官和胥吏,他們在意識到自己很可能有出頭之日後更加努力工作。
    所以這當官的真不缺。
    各地眼巴巴等著做官的人多了,用不完,根本用不完。
    考出的進士,在受到女皇的親自殿試……
    麵試。
    畢竟這時候的女皇也不識字。
    所以隻能麵試。
    當然,還是太後抱著女皇,由女皇陛下的目光在密密麻麻的八百人臉上掃過,別管是不是好笑,反正女皇陛下都看過,也就算他們得到女皇陛下麵試通過。
    至於具體的分配,這個當然由吏部負責。
    但鑒於吏部尚書和倆侍郎都辭職,暫時還沒任命新的,所以公主殿下親自主持。
    至於楊大使當然跟著。
    雖然他是友邦使者,不幹涉大明內政問題,但作為已經得到太後賜婚,算是含山大長公主和親大夏的未婚夫,跟著自己未婚妻有什麽不對嗎?自己未婚妻在處理政務時候有什麽疑難問題,他幫助提供一下參考意見有什麽不對嗎?所以含山大長公主坐鎮吏部然後召見那些進士,一個個麵試然後給他們確定職位安排,在他們激動地歌功頌德中把他們送上飛黃騰達的未來。
    而那些五台山大學出身的進士,更是一個個收獲如花美眷。
    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就這,誰還不對楊大使和含山大長公主視如再生父母啊。
    都察院。
    “無恥啊,無恥,無恥至極!”
    解縉帶著滿腔悲憤,看著這對狗男女就這樣開始竊國。
    這是竊國。
    他們改科舉選的進士。
    他們給這些進士安排的官職。
    甚至很大一部分還是他們教出來的學生。
    這隻是第一批,以後這樣的進士會源源不斷進入官場,然後用不了十年,大明官場就全是他們這樣的了,他們的一切都是這對狗男女給的,除了忠於這對狗男女,他們還會忠於誰?
    甚至以後都不用這對狗男女要他們做什麽。
    他們自己就會動手。
    黃袍加身啊!
    整個製度本質上就是因為這對狗男女所以才存在的,沒有他們倆,誰會改革科舉建立新學?這也就意味著一旦沒了他們,這個製度也無法維持下去,那麽為了這個製度永久維持下去,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讓他們變成皇帝,這樣就算他們死了,他們的後代也不敢改變。
    祖宗成法啊!
    所以當這些新學學生,新學進士們最終形成足以決定國家命運的集團後,他們會自己把公主推上女皇的皇位。
    反正已經開了女皇的頭了。
    現在的女皇是個嬰兒,正常情況下能不能活到成年都難說,但凡有點小手段就會讓她夭折,而此前和諸王定下的製度,那東西根本沒有意義。皇位得靠武力,得靠真正的實力,真要到那時候,有支持公主的官員集團,有支持她的軍隊,有楊豐這個妖孽充當後盾,她就是要做女皇,難道其他藩王有能力阻擋?他們真有這能力,之前就不會接受女皇這麽荒唐的事情了,還不就是知道自己打不過?
    “咱們不能再等了,必須趕緊聯絡忠臣義士,再忍下去就真完了!”
    翰林院編修尹昌隆憤然說道。
    “對,我就不信天下無忠義之士。”
    僉都禦史景清說道。
    然後聚集在這裏的文臣們一個個紛紛表現他們的忠心。
    鄭賜隻是平靜地看著。
    他依然是平民身份,而且剛剛拒絕了吏部的重新啟用,接下來準備遊曆四方。
    或者說到各地去忽悠更多人加入倒楊的正義事業。
    其實這些文臣被刺激的這麽狠,隻是因為這批進士裏麵,真正算是儒生的,甚至連十分之一都不到,文科裏麵超過一半進士落在那些新學學生,衙門的胥吏,甚至商人子弟手中。尤其是那些胥吏,因為他們熟悉律法,熟悉各種政令得失,一舉拿下至少三成的文科進士,以至於各地的胥吏們無不鹹歌盛世。
    這些人的確貪腐比較嚴重。
    這是事實。
    但是……
    他們真有能力啊!
    可以說宋黑子坑兄弟們,但不能否認宋黑子真有本事。
    他就是個胥吏的代表。
    “諸位在此朝哭夜哭,就能哭死董卓?”
    鄭賜緩緩說道。
    眾人紛紛閉嘴,然後看著他。
    “某將遠行遊曆四方,期間可能要去四川,雲貴,甚至西北,諸位既然要聯絡忠義,那就不妨寫下來,某給諸位去聯絡。”
    他說道。
    眾人瞬間警惕起來。
    罵幾句可以,畢竟罵了又不一定真會去幹,可真幹是要冒誅三族危險,更何況是這種留下證據的方式,不說鄭賜可能拿著證據出賣他們,就是那些他們試圖聯絡的人也可能直接出賣他們,再說哪還有什麽忠臣義士可以找?
    找沐晟?顧成?還是回關中的徐輝祖抑或去北平的李景隆?
    他們哪個會跟楊豐為敵?
    他們要是忠義,就不至於讓楊豐走到今天了。
    “看看,這就是楊豐肆無忌憚之因。”
    鄭賜鄙視地說道。
    “寫就寫,某自問手無縛雞之力,不能手刃這逆賊,但還不至於連聯絡忠義都不敢。
    某與征虜將軍何福有舊,如今他率軍與西平侯共討叛夷,某修書一封,閣下若至雲南,可前往遊說,他與顧成共領兵馬,再加上西平侯所部,足以起二十萬大軍,縱然不能進軍京城,亦足以為廣州之助。”
    景清說道。
    何福和顧成在雲南討伐麓川。
    原本曆史上這時候應該快平定,但之前內亂時候,他們不得不退回。
    他們倆和沐晟共同指揮雲貴包括部分四川軍。
    實際上朱允炆早就已經在拉攏他們,但他們三人還在觀望,沐晟想加入朱允炆的建文朝廷,但顧成不同意,何福也覺著建文那邊朝不保夕,沒必要冒險。最終沐晟也不敢獨自行動,畢竟他在雲南需要麵對那一堆的土司,一旦他獨自加入建文朝,何福和顧成聽京城的話鎮壓,他不可能守住雲南。更何況他的核心利益,就是擠走瑉王,而瑉王現在已經選擇在京城當寓公了,至少暫時他和京城沒有什麽矛盾。
    景清說完,緊接著拿來紙筆,很幹脆地寫下勸何福三人起兵討逆的信。
    然後他交給鄭賜。
    鄭賜帶著一絲欽佩接過。
    然後他看著剩下那些官員。
    後者麵麵相覷,但最終還是沒有一個加入的。
    鄭賜微微一笑。
    這就尷尬了。
    這一網下去,魚有點少啊!
    就在這時候,通政司官員胡嗣宗匆忙走進來。
    “諸位,山東布政使司參議鐵鉉上書,請女皇行公田法,收天下之田為公田,廢除夏秋兩稅,改為田租,如山西例。”
    他一臉怒色的拿著一份奏折,在一片驚愕的目光中,直接拍在了中間的桌子上。
    最近的尹昌隆都傻了。
    他用顫抖的手,拿起這份明顯還沒送往司禮監的奏折,然後看著裏麵內容……
    “這,這,這個老賊,我與他勢不兩立!”
    他緊接著發出一聲怒吼。
    其他大臣紛紛清醒,一個個急切地抓過奏折看著,然後又一個個發出同樣的怒吼。
    公田法。
    收天下之田。
    收誰的?
    山西的例子就是自耕農的田還是自耕農種,隻不過換了個名字,由私田變公田,不能自由買賣了,但夏秋兩稅取消,不過山西到目前為止還不收別的,因為是楊豐包稅與農民無關。但真正倒黴的就是那些地主,他們除了保留自己家人口相應的口糧田,其他統統以公田分給佃戶。
    現在鐵鉉上書行公田法,那就是要在整個大明推行類似製度。
    自耕農不會反對,因為山西的例子都已經知道。
    佃戶會山呼萬歲的。
    隻有地主們哭了。
    而此時這間房子裏的,都是地主啊!
    “不,不,這種喪心病狂的事,不過是他獻媚楊豐,以求幸進,楊豐不會幹的。”
    一個官員明顯語氣柔弱地說道。
    “你覺得,沒有楊豐授意,鐵鉉一個山東布政使司參議,會突然上這種奏折,還有什麽楊豐不會幹?山西之事,難道不就是他搞出來的?先故意擠走朝中舊臣,再換上他挑選的爪牙,再找個為求幸進不知廉恥的佞臣上書行公田法,他便可以順理成章推行公田法了。
    他是一步步走的。
    你還說他不會這樣幹?
    他從當年搞出山西之亂時候,恐怕就已經在布這個局了。
    漢賊不兩立,漢賊不兩立啊!”
    解縉冷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