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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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嬌的樣子落在盛禮眼中,本以為是他曉得收斂了,誰知文月城直接抬腳回踢,反倒把盛禮嚇得愣在當場。
而文月城好像突然找到了好玩的事情,他見盛禮沒有踢回來,就不停地用腳騷擾對麵,嘴裏還不忘打趣:“記妹妹不認識這位吧?”
“他......”驟然踢空了的文月城嘴下打頓後,繼續介紹:“他可是盛禮,昭灃縣多少女兒家愛慕的對象。”
雖然記柳一心都撲在了烤雞上,但不代表她腿被踢了還一點感覺沒有。
這一腳是盛禮踢的,由於多次被文月城踢,他忍無可忍,抬腳回敬,誰料忘記了邊上還有個記柳。
他的腳接觸到一雙纖細的小腿,這感覺和踢文月城完全不一樣,尤其是看到記柳驚呆瞪大的雙眼,他耳根子漸漸紅了起來,麵積越來越大,麵具下的全臉漲得通紅。
“文大人,民女和盛大人之前有過一麵之緣,”記柳忍住心裏那股子怪異和尷尬,認識盛禮不過兩日,然而每次發生的摩擦都讓兩人麵紅耳赤,她不敢看向盛禮,隻能對著文月城岔開話題:“咱們是不是可以開飯了。”
“哎呀,瞧我這腦子,”文月城仿佛這時才想起,現在該用膳了:“這菜都涼了,來人,將葷菜端下去熱一熱。”
隨後又將桌子上的青菜挪到記柳跟前,貼心說道:“記妹妹剛淋了雨,還受了杖刑,不如將就著用些素食,莫要傷寒頂到胃。”
記柳看著那張一臉我是為你好,你該謝謝我的表情,生生咬碎一口銀牙,才勉強忍住想要將筷子砸到文月城臉上的心情。
就在她加重鼻息,調整心情的時候,文月城轉頭笑眯眯對著盛禮說:“小禮子,本官聽說昭灃縣十年來鳴冤鼓都沒有響起過,哎!你猜怎麽著?!本大人剛上任不足半年,那老鼓便開始幹活了!”
盛禮聽他越說聲音收的越緊,還有什麽不了解,這廝明擺著在報複記柳。
旌國關於鳴冤鼓有個說法,哪裏鼓聲響起,消息便會被傳到上頭耳朵裏,直接影響每年的評級。
而評級,不一定可以升官,但一定可以發財。
記柳這一舉動,直接提前幫助文月城敲定了明年的俸祿。文月城可不似盛禮那般,是個性情溫順的主,相反,他絕對算得上睚眥必報。
盛禮見狀,心中不恥,他偷偷瞥了一眼正咬牙切齒看著文月城的記柳,氣鼓鼓的好像陰雨天氣浮出水麵吐泡泡的金魚,煞是可愛,他突然覺得文月城這樣也挺好的,隨後嘲笑於自己的惡趣味,拿起木筷將話題撥回正軌,道:“趕緊吃,別忘了還要討論案情。”
討論案情?!
記柳聽到他們提及這件事,即刻收回心神,為了表現得自然點,她聽話拿住筷子,埋頭吃了起來,臉上的表情雖然被碗碟飯菜擋住了,但是耳朵豎的很高,生怕身旁的兩人突然聊起,卻被她錯過了。
可偏偏那兩人扔了魚鉤,不設魚餌,吊著她的心砰砰直跳,又不敢表現出來,隻能坐在中間幹著急。
滿桌子素菜被後廚師傅做的色味俱佳,結果還是無法將各有心思的三人吸引。
記柳環顧左右輕歎一口,心中憂慮,食不甘味,著實浪費眼前的美味佳肴,她咬住筷頭,踟躕不定,最終還是抵不過心中的擔心,狀似無意發問:“我聽趙大哥說,你們抓到凶手了?”
“據說還是死者的妻子。”
兩人聽聞均是停下筷子,抬頭看著她,盛禮沒有回話,反倒是文月城眉心凝結,沉痛的說:“記妹妹,這種弑夫的案子問多了影響以後成親生娃!”說話間好似在關心記柳,實則言下之意,就是提醒她不要過問!
記柳怎會不知自己越過了界限,但是她需要知道案件中的細節,如果一切對得上,李玉......豈不是回頭無路?!她不願看到這樣的結果,須得早做打算。
她顧不得文月城的警告,隻能從自己看到的下手詢問,冒冒失失道:“民女在公堂上說過,拋屍的是位精壯男子,會不會抓錯人了?”
話音剛落,兩人的表情更是深邃怪異,她如坐針氈,下意識低頭避開視線,假裝自己是不經意提及。誰料太過緊張導致她觸碰到紅腫部位,記柳倒吸一口涼氣,扭動兩下,盡可能不去關心身下傳來的針紮感。
盛禮眼珠微動,回道:“沒抓錯,李玉殺人藏屍證據確鑿,記姑娘之前看到的男子,和案子中另一個疑點有關。”剛說完便再次被文月城暗處踢了一腳,他望了過去,輕輕搖頭,隨後起身離開,獨留記柳和文月城呆在一處。
文月城在盛禮離開後,眼神依舊落在菜肴上,他偷偷觀察著記柳,提出不切實際的猜測,試探記柳:“這類案子本大人在京都見多了,無非就是弑夫偷情或者謀財害命,像李玉這種,許是兩者都有也未為不可。”
“不可能!”
記柳激動反駁,在對上文月城好整以暇的目光後,立刻驚起一身雞皮疙瘩,她察覺到文月城對她已經生出懷疑,利用李玉的事迫使她情緒外露。
明明是她提起的話頭,愣是被文月城牽著鼻子走,這種感覺並不美妙,記柳立刻將不快壓下,捏緊木筷,動作間發出咯吱的聲音,她艱澀開口:“民女隻是覺得當今世道女子更多的結局,隻有被逼的走投無路時的自我了結,至於弑夫......嗬!”記柳不需要繼續說下去,她相信憑借此時掛在臉上的諷刺,就能讓文月城暫時閉嘴,不再追問。
“記姑娘,把這個墊在凳子上會舒服點。“文月城正被記柳噎住尷尬的摸著鼻頭,盛禮就好像天神一般從天而降,將他解救出來,還是第一次和姑娘家討論案情,沒能把握住尺度也能理解,他暗自忖度。
“多謝大人。”
記柳愕然抬眸,她接過盛禮拿過來的蒲團,沒想到盛禮觀察細微,隻是稍微挪動了一下身體,就被他察覺到了,就算她和記某一起生活十幾年,都沒受到過如此關懷,一時間百感交集。
“雖然民女和玉......李玉並不相識,但是對於錢慶豐還是聽說過的,鄰裏鄉間名聲不大好,已然有了妻室卻還是和寡婦糾纏不清,對妻子動輒打罵。”像錢慶豐這樣的,誰知在外頭有沒有得罪過別人,就算被殺或許也是活該。
對於記柳而言,生命中重要的人隻有那麽幾個,對她好的,她會不惜一切回報,至於其他人,很難讓她記掛在心裏,她甚至不知自己算是寡情?還是長情?!更不敢看向文月城,他的那雙眼睛仿佛彎鉤,掛上就逃不掉了。
“......”錢慶豐的生平此時還在書房案台上擺著,除了說句可恨,他人的家務事文月城也不能評斷,他斂眸思考片刻,略一沉吟道:“用完晚膳本官和盛捕快要去牢裏審問李玉,記姑娘可要同去?”
記柳:“?”
如此突然。
文月城同之前吊兒郎當的樣子判若兩人,他盯著記柳的目光仿佛倒映在湖中的明月,白亮清幽,真假難辨。
記柳忐忑不安,就如站在懸崖峭壁之間,鬆動的石塊隨時可能因為她的一句話,墜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惶恐間,她看向一旁端坐的盛禮。
可是記柳連瞥幾次,盛禮都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目不斜視,不曾回應她的求救。
記柳隻得回頭,強行扯起臉皮笑了起來:“大人說笑,一介草民如何能參與命案審問?”無論在哪個王朝,非官非吏者參與審問嫌犯,根本就是僭越,尤其她還是個女子。
文月城眼底深處刷一下亮了起來,他快速擺手隨意說道:“怎麽不行?!文大哥說了,妹妹能進去,你就是能進去。”
話既出口,沒有收回的道理,記柳若是再推脫,反倒顯得心中有鬼,她無奈點頭,答應前去。
盛禮見狀鬆了一口氣,他提醒道:“若要同去,記姑娘也得上個藥,我們在這裏等你。”繼續坐在這裏,記柳也難以安心,就坡下驢,便趕忙起身告退。
盛禮仔細聽了一會外麵的動靜,確定記柳已經走遠,他忽然開口說:“文大人,此舉不妥。”
眼前的人對著茶盞吹了一下,氤氳的熱氣滕然朝前飄散,複又原路返回,遮擋住盛禮看過來的視線,他哂笑一聲說道:“前任縣官告老還鄉,突如其來的大火將衙門裏的戶籍盡數燒毀,鬧得人盡皆知。”
盛禮沒有應聲。
文月城本也沒有等他接茬的意思,緩緩喝下一口撩人的熱茶,繼續說道:“調出來關於李玉的資料,也隻顯示是被錢慶豐買回來的。你不也知道,就算給李玉用刑,對於來處,她也拒不開口。”
“大人?”就在此時,趙莊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打斷了盛禮想說的話。
文月城終於舍得抬頭,眼眸通透明亮,他勾起唇角,將人放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