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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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盛禮這種富家公子,自小學習的都是如何成為名留青史的聖賢,不吃點虧哪裏曉得人心險惡,文月城眼睛轉了轉,又有了一些主意。
他將話題轉到案子上來,問:“朱寡婦那裏,去打聽過嗎?”
提起這人,盛禮立刻坐直身子,回道:“案子剛出的時候詢問過,她說錢慶豐失蹤前,兩人還廝混在一起,不過錢慶豐什麽時候出去走貨,她一向不會多管。”
“嗯,那也不能全信,你明日再去查一查,我懷疑她會是我們找到那個男人的突破口。”朱寡婦是整個案子中一直存在,卻又被徹底忽視了的人,既然一團亂麻,不如從線頭開始找起。
現在已經證實那個男人和李玉無關,那就隻能和錢慶豐有關了!
就這樣,盛禮再次出現在朱寡婦家門口的時候,已經臨近中午,身後還跟著個小尾巴。
“是文大人讓你來查朱寡婦的?”記柳整個身子被盛禮擋住,昨晚休息的太晚,又被盛禮強硬喊起,來到這裏,黑眼圈不停提醒盛禮,她需要睡眠。
結果,盛禮完全沒發現,他神情嚴肅的看著朱寡婦家的木門,修長骨感的手抬起放下,來來回回,仿佛在做什麽重大決定。
“幹嘛呢?磨磨唧唧的,”記柳看他那模樣,臉上不耐煩,本就沒睡足時間,此時更是憋悶,她隨手敲響大門道:“朱寡婦在家嗎?”
盛禮額角不斷跳動,他聽著房門內朱寡婦傳來的應和聲,對著記柳幸災樂禍道:“這可是你敲的門。”
“?”
甚至沒等到記柳問一句為什麽,朱寡婦便打開了木門。
嘎吱~~
她剛準備回頭,就被衝天的香粉氣鬧得想吐,身子也被一對綿軟熱乎的物體擠到一邊。
“哎呀,盛小爺,怎麽突然來找奴家了?”朱寡婦風騷的聲音混著濃烈的氣味傳來:“你看你差個小廝來講一聲,奴家也好換件衣服啊!”
“......”記柳終於明白為什麽盛禮一路上都不吭聲,麵具後的眼睛裏盛滿愁思不耐。
她本以為是懶得和她交流,才會擺出臭臉,如今記柳算是知道了,別說盛禮了,換她是個男人,也要受不了。
這樣水晶剔透的人兒,她可吃不消。
記柳咽了口水,默默轉身準備離開,誰知脖頸一緊,被反吊著拉到盛禮溫暖的胸膛麵前。
每次見到他,穿著寬大的衙役冠服,真貼上後,沒想到盛禮還挺結實。
她的雙臂被盛禮緊緊抓住,橫在朱寡婦和盛禮之間,離開不得。
盛禮盡可能保證君子之風,讓記柳的背和自己留些縫隙,但奈何擋不住朱寡婦的推搡。
“喲,這怎麽還帶了個小娘子,”朱寡婦一邊努著嘴,一邊不停向盛禮靠近,吃醋道:“就她這弱雞似的小身子板,可不如奴家來的香甜可口。”
說完,還抖了抖身子,胸前的波濤不斷飄蕩,讓記柳想到和記某劃船挖蓮藕,她坐在船上隨著河水微微晃動,陷入夢鄉的事情。
因著盛禮強硬將她困於胸前,記柳無法轉身,隻能扭頭委屈道:“讓我走吧,我不想受這侮辱。”
“對啊,讓小娘子走吧,”朱寡婦一聽這話,瞬間來了精神,朝盛禮拋了個眉眼,輕咬下唇,蕩漾道:“就小爺和奴家兩個人,想怎麽聊就怎麽聊。”
“......”盛禮本來看記柳可憐兮兮的表情,心裏有些許不忍,畢竟比起朱寡婦的身材,記柳真的是小的不能再小。
可是他害怕,朱寡婦是被她死去的丈夫從青樓贖出來的,自小在青樓長大,身上的習氣改不了。
她的丈夫為了贖人,幾乎傾家蕩產,還是碰上征兵撈了一筆錢,才勉強續上日子。
本這麽過日子也不錯,偏生她男人死在戰場上,朝廷連點撫恤金都沒有,她原準備回青樓,可老主顧錢慶豐找上門,最後索性就在家裏做起了營生。
盛禮心中想著,手還不忘推著記柳向前走,逼迫自己避開兩人的視線,說道:“朱娘子,百花湖的案子還需問你一些問題。”
“哎......小公子......哎......”朱寡婦眼睜睜看著兩人疊在一起進了屋子,她追上去叫喊著,卻還是沒能攔住。
盛禮終於平安進到朱寡婦家,重重舒了一口氣,正準備一口氣問幾個問題,趕忙離開,卻發現朱寡婦站在門口不動,他頂住記柳殺人的目光問:“我們倒是反客為主了,朱娘子莫怪。”
“奴家不敢,”朱寡婦對於兩人的闖入,心中頗為惱火,她眼睛滴溜溜環顧四周後,聲音緊繃:“錢老爺的事情,奴家已經說過了,確實是不清楚啊!”
朱寡婦說著從腰間抽出帕子,埋頭擦拭眼下,還不時發出“嚶嚶”的哭聲:“錢老爺死了,奴家以後可怎麽辦啊?”
“莫非真要回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任那千人騎萬人睡嗎?”記柳在一邊聽朱寡婦不停地抱怨傾訴,眼睛隻是盯著地麵,掩藏眼底的煩躁。
朱寡婦見眼前的兩人毫無反應,她又抽抽搭搭,微微靠近盛禮哭訴:“不如,小爺收了奴家吧,端茶遞水,鋪被暖床,奴家都可以。”
盛禮不自主想起記柳剛剛在門口趁機逃跑的樣子,朱寡婦和她有同樣狡黠的眼神,隻是放在朱寡婦的臉上,不止沒了靈動,還讓人心生厭惡。
好像已經到了炎炎夏日,炫目的日光下環境悶熱到讓人窒息,豆大的汗珠沿著脊背,貼緊裏衣流下,再好脾氣的人也會在這樣的日子裏冒出火氣。
盛禮沉默了一會兒,他立刻走到已經悠哉坐在椅子上看熱鬧的記柳跟前,催促道:“快問!”耳根子還夾雜著一絲薄紅。
記柳噗嗤笑出聲,看著眼前的鬧劇,她莫名暗爽,確實是個臉皮薄的,她摸了摸鼻間一本正經的說道:“朱娘子,盛大人讓我問您,平時除了錢老爺,是否還有其他男子,拜倒在您的石榴裙下?”
“小娘子這話什麽意思?”朱寡婦媚眼一瞪,流露出既羞恥又滿足的半笑臉:“奴家當年可是滿月樓頭牌,有這麽幾個追隨者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小爺,您說對嗎?”朱寡婦說完順勢往盛禮身側倒去。
盛禮連忙躲過,大跨步去記柳身邊坐下,他連忙問道:“這其中有誰和死者發生過矛盾?”
朱寡婦穩住身子後,理了一下被自己扯下的衣襟,雖說她年近三旬,嫩白細膩的皮膚在白日裏還是顯得瓷白誘人。
她停頓了一會說道:“奴家靠這種行當謀生,周圍哪個不清楚,他們於奴家而言,恩客而已。“
“這些男人也是明白的,奴家這裏不過比青樓方便了些許,小爺,你見過哪個恩客為了樓裏的姑娘發生口角,最終殺人的。”
“再者說,奴家接待的人少,不至於分攤不均。”朱寡婦苦笑說道。
記柳看著她一言難盡的表情,想起了那個因為自己男人在外麵胡搞,被逼到瘋魔的李玉,她冷笑問道:“朱娘子,我聽說錢老爺曾經因為你,要休了家裏的正頭娘子,將你迎進門。”
這話本也是沒必要問,盛禮剛想出口製止,當他瞥見記柳怒火中燒的神色,便瞬間收了回去,隻等著朱寡婦接招。
“沒想到小姑娘連這種事情也知道,”朱寡婦打量兩眼記柳,嬌笑中透著涼薄:“這女人啊,一旦將那唯一一顆心髒,死心塌地放在一個男人身上,就輸了。那錢夫人就是這樣,她若不鬧,錢老爺新鮮勁過去了,就歸家了,她這一鬧,不是徹底把男人推到奴家身邊麽?!”
“一個家庭,兩條人命,在朱娘子嘴裏竟然隻是新鮮勁?!”記柳拍案起身,憤懣不已。
盛禮沒想到記柳的力氣還挺大,桌子都被拍了抖三抖。她此時的臉色不佳,搞得盛禮都有點害怕,不禁懷疑朱寡婦再說一句錢慶豐的家事,記柳便會揮手打人。
盛禮忙不迭站到記柳身前,將兩人隔開。
記柳盯著他的冠服突然清醒過來,生怕因為自己的冒失,沒了繼續參與案子的機會,她扯起臉皮笑了笑,說:“我有個姐姐也經曆過這樣的事情,難免控製不住,抱歉。”
盛禮神情一鬆,正當他以為可以繼續追問關於朱寡婦幾大恩客的事情的時候,朱寡婦不嫌事大的開口:“小娘子可說錯了,豈止兩條人命,是足足三條。”
記柳怔愣在地,不知所雲,反倒是盛禮突然轉過身,聲音顫抖的問:“他們的孩子,也是因為你才死的?”
“......什麽孩子?”
盛禮沒有回應記柳的話,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朱寡婦,仿佛如果她敢說一個“是”字,就要將她抽筋扒皮,心髒都得挖出來看看。
“說啊,什麽孩子?!!”
這回換成記柳扯住盛禮的雙臂,他的冠服兩邊衣袖被記柳死死捏在手心,似乎要將手心的汗漬和心底的恐懼一股腦全部擦在盛禮的衣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