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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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盛捕快那邊,晚上大人如何安排?”記柳留在昭灃的作用已經結束,她要走,也無可厚非,隻是醫館裏還躺著的那一位,讓誰照顧是個問題。
    總不好讓衙門裏的同僚去,一群糙漢子照顧小少爺,哪有小娘子來的仔細。
    文月城也在想這個問題,衙門裏目前就記柳一個女子,他認識盛禮半年,從未見過盛禮放任哪家姑娘靠他如此之近,外頭請個嬤嬤什麽的,想來也不可行了。
    他站在原地和趙莊對視一會,想起了被陳付月召回去的陳八,賤兮兮說道:“你出發前去盛府找陳八,讓他晚上去照顧小禮子。”至於陳八會不會把盛禮煩死,全然不在他考慮範圍內。
    “是。”趙莊見到陳八的次數不多,並不了解陳八嘴巴的厲害,未曾多想便同意了,這也直接導致盛禮在醫館多躺了兩日,才徹底恢複。
    安排好一切,文月城終於可以回房安心睡過去。
    與此同時,趙莊成功撕下了巡街排班,偶有反對的聲音,也被他用武力鎮壓下去。
    他趁著午膳還未開始,先去盛府通知了陳八,看著陳八臉上躍躍欲試的神情,心中甚感欣慰。
    ——著實沒想到盛禮幾乎不回盛府,將縣衙當成家,平日裏看著也不像有人喜歡,招人親近的樣子,竟然能讓府內一個護衛都如此真心對他。
    一想到僅僅為了文月城給出去的五文錢,他就丟臉萬分,嫌棄不已,實在太過分了,便暗暗下定決心,要如同陳八那般,熱愛自己的主子。
    趙莊做完這些回到衙門,用完午膳,記柳也準備好了。
    她坐在馬車裏,搖搖晃晃的快要顛散架,也不知發生了什麽,趙莊打馬又快又急,洋溢的熱情隔著布簾擋都擋不住,再一次從凸起的石頭上越過後,她一把抓住馬車窗柩,忍著嘔吐道:“趙大哥,我倒也不那麽著急趕回去。”
    “啊?記姑娘,我想早點回衙門,說不定文大人那裏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盛捕快不在,那群臭小子,我不放心。”趙莊此時心裏正是一腔熱血,他沒有理解記柳話裏的意思,高聲回道。
    見他這般模樣,她總不好擋著趙莊,遂隻能忍住不適感。
    記柳拉開小窗口的布簾,用手把住窗口,將頭伸出去,盡可能吸入外頭的氣息,就在她快要暈倒,眼冒金星的時候,一道身影騎著高頭大馬從她馬車邊上快速經過。
    “咳咳咳......”駿馬飛快過去,不曾回頭,苦了記柳吃了一嘴灰,馬蹄子撅起來揚起的灰塵也迷了她的眼睛,紅血絲刹那遍布眼眶。
    趙莊聽到,突然拉緊韁繩,待馬車完全停下後問道:“記姑娘,怎麽了?”
    記柳本就被迷了眼,一隻手抬起不斷地揉著眼睛,卻被他突如其來的行為傷到了側腦,“砰!”的一聲,差點開了瓢,揉眼睛的手也因為此舉不小心用力,一時間眼珠子也在疼,腦袋也在疼,她摸不準該先去關注哪一塊。
    “不用進來!沒事,讓我緩緩。”她正一手一塊摸索著,就聽到趙莊轉身要爬進馬車,立刻回聲應道。
    趙莊再粗心也聽到了記柳腦袋磕到馬車上的聲音,知道是自己突然叫停馬車造成的,他手足無措,放到布簾上的手收了回去,不敢多說遭嫌。
    記柳摸了一把碰到的位置,將手放到身前,睜開那隻沒有受到迫害的眼睛。
    ——沒有血!
    她舒了一口氣。
    確認好頭部沒被撞壞,她拿下捂著眼睛的那隻手,嚐試睜開一點點,先是眼前都是血紅的,適應一會兒後,紅色視線變淡,看到的東西都變得更亮了,就好像太久沒吃東西,蹲久了,猛然站起身,頭腦發昏時候的樣子。
    眼睛也確定保住了,此時日頭正毒,她也不好讓趙莊多等,要讓人早些回去才是。
    記柳說:“沒事了,出發吧,趙大哥。”
    想想又有些後怕,補充道:“慢一些!慢一些!”這麽熱情的趙莊,簡直讓人遭罪。
    趙莊聽到她平穩的聲調,安心了下來,應了一聲:“好嘞。”隨後再次打馬而起,隻是這次輕柔了許多,動作也放緩了。
    記柳在馬車內感受到趙莊恢複正常,放心倚靠到馬車內壁,隔著布簾和他聊起天來:“這些公子哥真瀟灑,我也好想像他們那樣策馬揚鞭,恣意生活。”
    “公子哥?哪裏來的公子哥?”
    “就剛剛騎馬過去的那個。”記柳嘴角抽搐,趙莊關注點真奇怪。
    這麽一說,趙莊更是詫異,他說:“啊?剛剛過去的是位姑娘。”
    “?”明顯一身男裝,趙莊莫不是當她是個傻的?亦或者眼睛真的被戳瞎了?
    見裏麵沒有聲音,趙莊繼續解釋道:“現在縣城裏許多姑娘家會些騎射功夫的,都愛穿男裝,方便出行。”
    原是如此!
    記柳點了點頭,可是但凡會拳腳功夫的姑娘家,家底必然不差,這樣的人,她居然會覺得熟悉。
    一路上聊聊鬧鬧的,趙莊把記柳送到後便離開了,著實不是他不知禮數,實在是連記某的麵都沒見著,就被驅趕了。
    “爺爺,為什麽不讓趙大哥進來坐坐?”趙莊在縣衙裏對她頗有照顧,還負責將她送回來,記某就這麽不出麵直接將人趕走,委實無禮。
    多日未見,記某本就瘦削幹癟的身子骨,顯得越發可怖,他懶得解釋,隻說:“既然這件事結束了,以後也不要和他們再有來往。”
    他在屋子裏看著趙莊手上拎著大包小包的,跟在記柳身後,就像是來給人提親的,趙莊臉上的笑也是看著令人生厭。
    記柳聽他說完,嘴巴不自覺張了張,默默把接下來要說的咽了回去。
    她滿臉鬱色,提溜著趙莊塞過來的零嘴和給記某的補品,回屋去了。
    剛推開門,不曾想屋子裏積了一層灰,多日未歸,冰冷蕭條了許多,記柳先是把潮濕的被褥拿出去曬了一曬,去除好似在上麵生根的黴味,剩餘的時間都在清理屋子裏的雜物灰塵,來回彎曲的腰腹更是讓她疲累,頭已經不疼了,但是受傷的那隻眼睛紅的越發明顯。
    記柳在太陽落山之前將被褥收回屋內,坐在老朽的床榻上,靜待身上的灼熱感消下去,她聽著從隔壁屋子傳來記某催促弄飯的話語,做了一個決定。
    當晚,飯菜上桌,記柳和記某分坐兩邊,安靜的用著晚膳。
    她將最後一口飯菜咽下,放下筷子後,看到記某早已用完,正坐在桌邊等著她結束。
    記某這方麵很有涵養,食不言寢不語貫徹的淋漓盡致,桌上的人不全部吃完放筷,他絕不離席。
    記柳看著他,略帶顫抖地說道:“爺爺,我要送玉姐姐一程。”她很確信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麽,唯一擔心的就是記某不同意,記柳不願意為了這件事,讓記某生氣不悅,可是她要做,而且一定要做。
    “李家不可能沒收到縣衙的消息,可他們毫無動作,關門閉戶,”記某沒有回應她,她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說道:“玉姐姐這最後一程,怕是沒有親人相送了,我想去。”
    “不行!”記某嚴詞拒絕,說完便轉身回屋,留下一桌子殘羹冷炙等著記柳收拾。
    記柳沒想到自己連一點狡辯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拒絕了,她定睛看著記某一瘸一拐離開的背影,通紅的眼睛泛出濕意。
    記某雖說對她很少和顏悅色,但是至少還有關心愛護,可這次回來她發現記某變得更加冷硬。
    她安靜起身,將桌子收拾幹淨,端著燒好的熱水去找記某。
    “爺爺,洗個腳再睡。”她叩了叩記某的房門,說道。
    不過一瞬,記某回應道:“進來。”
    記柳把水放下,她來之前已經試好水溫,在把記某的鞋襪褪去之後,直接將他的腳浸入水中,一邊細細洗著,一邊堅毅說道:“我一定要去。”
    隨後抬起濕潤的雙眸,看向記某,道:“她對我很重要!”
    話音剛落,記某氣憤的用腳重重拍打水麵,濺起的水花噴濺到記柳臉上,她扭頭擦了一把臉,堅定地看著記某,說:“您不是常說,人若連想做的事情都沒有,無異於隻知溫飽的畜生嗎?!”
    “如今我想做,為什麽不行?!”字字句句直衝記某,從小到大她最是聽話,甚至從未反駁過記某,可是這次的事情,讓她心裏如同針紮般綿密的痛著。
    ——為了記某的不理解,也是為了他的不關心,不支持。
    記柳迫切想要知道原因,她就當自己沒有睜開眼睛,看不到記某鐵青的臉色,繼續追問:“爺爺,為什麽不行?!”
    記某無法回答她的問題,隻能用暴烈的脾氣掩蓋,他一腳踢翻洗腳盆,裏麵的汙水撒了一地,要不是記柳起身躲閃的夠快,早就沾了一身。
    他怒斥道:“我說不行,就不行!你連爺爺的話都不聽了?出去了一遭便要忤逆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