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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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日,尋著機會,陳思綿悄悄同陳七傳達了陳付月的意思,陳七聽聞,麵無表情點頭稱好。
    陳思綿眉眼一跳,不安詢問:“你準備用什麽辦法?”
    “......”
    “莫要真的按照夫人的做。”
    “......”
    “找些溫和的辦法,將人送出去便是了!”
    “......”
    無論她說什麽,陳七皆是頂著一張冰塊臉,他的想法絲毫沒有從任何地方泄露出來,陳思綿無奈至極,既然他不給反應,她也隻能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與此同時,記柳也在家中計算好時間,準備明日出發,前往昭灃,她這段時間,給記某準備了很多幹貨,方便他日常生活無憂,同時也準備好了出行所需的物品。
    幾日內,記某和她之間的關係依舊不曾得以緩和,當天夜裏,她再一次收走放在記某門前的飯碗,踟躇片刻,終是對著裏麵說道:“明日我便出發去縣城,這次離開不知道要耗費多久,給您準備的吃食都在廚房,進去就能看見。”
    記某沒有回話,她繼續說道:“銀錢我拿走一部分,剩下的仍有富餘,您不用太過節省......”
    交代完一切,她站在門口良久,側耳聽著,期待裏麵能傳來記某一句“平安歸來”,可到最後都無人回應,落空的希望,迫使她回到屋子也難以安心。
    記柳雙眼放空望向橫梁,經過反複思量,她最終決定,離家之前要和村長打聲招呼,讓他們幫忙看顧一下記某,這才沉沉睡去。
    許是想到太晚,等到再次睜開眼,天光大亮,記柳趕忙起身收拾,行禮昨夜已經全部打包好,她隻需打理好自己,便可出門。
    她肩上掛著包袱,拉了一次房門,隻聽外頭“叮當!”兩聲,並沒有被打開,隨即驚詫道:“門怎麽被鎖了?!”
    記柳不死心,不停扯動木門,不管她力氣如何大,始終敵不過掛在鎖鏈上的兩方大鎖。
    用手不行,她便抬起腳,狠狠踹過去,當她被木門反推回來的力道震倒在地後,再也克製不住連日壓抑著的絕望,她趴伏門邊,聲音嘶啞,對著記某喊道:“爺爺,把門打開,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一遍又一遍,喊出去的話仿佛石沉大海,沒有回應,她的聲音也越來越小。
    之後,兩人的相處模式像是反了過來,到了飯點,記某就會將鎖鏈解開,放入飯菜後再立即關上,全程沒有任何交流。
    在這中間,記柳也沒有激烈放抗,她會在記某進來時,凝視著他的身影,即便記某重新鎖上房門,視線也不肯挪開一瞬。
    入夜後,隔壁屋子傳來震耳的呼嚕聲。
    這一整日,記柳不是吃就是睡,養足了精神,此刻更是容光煥發,她在記某的呼嚕聲中耐心等待,直到聲音漸低,鼾聲勻稱。
    她立刻坐起身子,取下腳踝上的蓮花鈴鐺,躡手躡腳走到小屋唯一的窗戶邊上,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這本是混在趙莊拎過來的一堆禮品中間,說是文月城特地交代,送給她防身用的,誰知第一次用它竟然是撬窗戶。
    雖然房門能夠用鎖鏈緊閉,但是記柳為了方便出遠門,特地在窗戶外頭安了個鎖銷,那木銷子還是她親自釘上去,做的活軸。
    記柳一點點滑動插進窗戶縫的匕首,聽著黑暗下的“咯吱!”聲,好似有隻老鼠在啃著木頭,不消片刻,她就感到一陣阻力,窗戶外的鎖銷被推動,記柳幹淨利落的推開窗頁。
    “對不起,我一定要去!等我回來!”她跨出窗戶,聽著記某的微憨,心中默念,隨後頭也不回地踏上通往縣城的路。
    當她的身影幾乎與黑夜徹底融合的時候,一道渾厚男音打破寂靜:“您何苦多此一舉?!”此人身著黑色鬥篷,形如鬼魅,突然出現在幹瘦老頭的身後。
    本該在處於熟睡中的記某沒有動作,隻是僵硬地站著,他的眼睛在黑夜中泛出幽光,似一匹孤狼齜出的尖牙,看著記柳奔向後山的背影,還時不時踉蹌一下:“臭丫頭,連個頭都不回。”
    “既然舍不得,您還給她留什麽後窗?”中年男子無奈,他明明親眼看著記某手持石磚,站在那扇窗戶下許久未動,但凡再打個木條上去,記柳哪裏還能翻窗逃走。
    記某被戳破心思,瞬間炸毛,他對此人的情商生出質疑:“少管閑事!”
    “......”中年男子氣的粗氣直冒:“您明知道,將她牽扯進來是最好的,陳家必然會出手相幫。”
    “計劃是您提出的,如今,倒是心軟了?!”
    兩人怒目而視,隻覺寒風刺骨,卷著霜露落在肩頭,記某在涼氣的包裹下,骨頭隱隱酸痛,眼前的男子倒是沒受影響。
    隨著年齡增長,記某越發力不從心,冷靜過後,他沉默不語,獨自回到屋內。
    男子一路跟著他,待他坐下後,才將憋在心頭十年的話,說出口:“您也該同我走了!”
    “再等等!”記某脫口而出,回了一句,後又抬起頭看了一眼銅鏡中的臉,喃喃道:“等她回來!”
    男子見他這般模樣,歎了口氣:“明天他們就會出發,拖不了多久。”說完也不等記某反應,便頂著黑夜從他家離開。
    記柳在走出去很遠,才敢回頭看了一眼,她和記某的家被埋沒在蓮花村各排土房之間,隱約有幾家還燃著燭火,在黑暗中星星點點,好似親近人群,四處玩耍的螢火蟲。
    等她到達昭灃縣的時候,已是第二日淩晨,天還未亮,記柳靠在牆根看著門房正在打瞌睡,她猶豫一下,決定不在這個時候打擾他們,便就地坐下,閉目養神。
    她的神經一直緊繃著,當有人從她身邊路過時,便立刻睜開眼睛。
    雖說此時算不上天光大亮,但也能看清遠處門房的臉,記柳上前,他們笑了起來:“記姑娘!你怎麽來了?”
    “兩位大哥,盛大人在衙門裏頭嗎?”問話時,記柳心中忐忑,文月城說過,自定案起,最晚半個月就要將人犯押往都城受審。
    盛禮還需要提前兩天,前往州府,和押送丁臣的車隊匯合,林林總總推算下來,就這兩日,他便要動身了,記柳擔心時間卡的太死,錯過了。
    今日是李木當值,他聽記柳提起盛禮,眼睛霎時一亮,道:“他不在。”
    在他說完後,記柳的臉色瞬間垮掉,李木仿佛看到了好玩的事情,笑意更甚:“盛捕快前兩天回盛府了,他從醫館回來後,就被盛家家主帶回去了。”
    “......”記柳的表情從期待到失落,再從失落變成興奮,轉變隻在刹那之間,她麵部的表情來不及轉換,最終定格成臉皮微抬的模樣,她道:“那李大哥可否知曉,盛捕快何時會押送李玉去州府?”
    李木見她是為盛禮而來,果真映襯了文月城多日裏對他們灌輸的思想,他笑的眼不見縫:“來的正巧,等盛捕快來上職,今日就出發。”
    說著,還將她引進衙門內院正廳,上了一杯熱茶後,便告罪離開。
    許是今日注定適合看話本,李木剛回到衙門口,就看到了遠處匆匆走來的盛禮,他剛張開的眼睛,瞬間又隻剩下縫隙,他趕忙迎上去:“盛捕快,您猜,今兒誰找您來了?”
    歡快的表情落在盛禮眼中,仿佛正在搭窩的喜鵲,盛禮不忍拂了他的好意,便問:“誰啊?”
    “記姑娘!哈哈,沒想到吧!”李木說話時,臉上還洋溢著等待誇讚的表情。
    “真的?”盛禮不敢置信,重遇記柳抵消了他被折辱的憤懣,可是瞬間,他冷靜道:“記姑娘來此,是為了李玉的案子吧?”
    按照兩人的關係,記柳來此送她一程,無可厚非。
    盛禮埋下心中的歡喜,加快腳步朝著縣衙裏頭走去,剛邁出幾步,就被拉住,隻見李木圍著他轉了一圈,順手拍掉盛禮外衫上的髒汙,嘖嘖稱歎:“盛捕快,誰這麽大膽!敢在您屁股上踹一腳,告訴小的們,現在就去替您報仇!”
    盛禮這才反應過來,爬狗洞的時候,身塊太大,卡在洞口出不去,被陳七當著屁股來了一腳,當時為了不驚擾到盛府的小廝,他都不曾回聲罵上一句。
    “......不小心摔了一跤。”
    他見李木還欲再提,急忙打斷:“不是在談記姑娘的事嗎?怎地說起我來了。”
    “對對對,記姑娘還內宅堂屋等著呢,您快去。”李木給他指了記柳的方向,便在盛禮眼神強烈示意下,回到縣衙大門口,兢兢業業,恪盡職守的履行門房職責。
    盛禮獨自來到堂屋,他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外衫,將存在的可疑汙漬,全部拍打幹淨,方才走了進去,道:“記姑娘。”
    記柳看向屋外,因她有求於人,便是笑得一臉諂媚,她親手倒了一杯熱茶給盛禮端上去,說出了來意:“大人,民女想同您一道去都城。”
    “不行,”盛禮懂其用意,隻得找借口拒絕:“押送犯人的車隊,都是男子,你一個姑娘家成天跟著我們,不成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