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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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頂著眾人驚訝的目光,他淡定道:“記姑娘昏迷了,趕緊回客棧,找大夫。”
    誰知他們剛回到客棧,林不悔便迎了上來,他的身後還跟著個白胡子老頭,走起路來一頓三顫。
    “大少爺,您在哪裏?”
    “對了,鮮血枯的解藥要盡快了,不然等到時清重回仙界,也還是要麵對同樣的結局。”
    盛禮被叫喊聲驚醒,霎時將眼神收回,撿起整齊疊在床榻邊緣的外衫蓋到記柳身上,替她擋住外泄的靈氣。
    “我在這裏!”
    “好,我懂得。”簡念曦深知其中利害,不能因為她毀了神尊的心血,不到萬不得已,她絕對不會在人間施法。
    盛禮雙眼猝然睜大,不可置信地望著林不悔。
    “看什麽看?”林不悔一邊肩膀頂了頂,打亂了盛禮的刻板,他繼續道:“別以為你衣服裹著,我就看不出來。記姑娘身上的衣服無論材質色澤都是萬裏挑一的,加上鎏金絲線鑲嵌,那股子氣勢逼人是你一件捕快外衫擋得住的嗎?”
    盛禮有理說不清,悻悻回房。
    最終他還是沒能守到記柳醒過來,來日一大早他就被酆槐派來的人傳喚去了公堂。
    丁臣移交後,酆槐夜不能寐,好不容易熬到次日,天剛蒙蒙亮就命人把盛禮找來,向他了解詳細案情。
    ......
    “本官這裏是刑獄衙門,按我朝律例,本官不得插手審案一事,否則就是僭越。”
    酆槐眼神凝肅,盛禮並不畏懼,直接回道:“屬下知道,不過大人一大早招屬下來這公堂,想來是得到恩準,可以插手了。而且,丁臣本就應該關押在刑獄司大牢裏,有酆大人看管,甚是安全。”
    這一番話說的滴水不漏,酆槐便也不再為難他。
    他眼神看向一旁的師爺,示意他坐下。
    記錄公堂始末的人都坐下了,盛禮便將他對這個案子所知的內容一一道來。
    ......
    “丁臣說他發現金瘡藥有問題後,就被人暗害掉下山崖,僥幸逃生,又不敢再回軍營,索性躲到了昭灃縣老家。”
    酆槐手上捏著瓷瓶,白臉長髯,身材微胖,但歲月並沒在他臉上留下多少痕跡,依舊是劍眉星目,炯炯有神。
    他繼續問道:“你們如何確定丁臣手上的藥是從皇宮送出去的真金瘡藥?”談及此事,盛禮臉皮一緊,清晨微露,大堂空曠,盛禮心裏裝上了滿是名為苦澀的火藥桶,臉熱帶及全身,之前的自信通通消失不見:
    “真的金瘡藥裏有一味罕見藥材,名為龍骨,發往邊關的金瘡藥是特供藥材,龍骨的含量遠高平常,隻要拿它和另一味藥材桑螵鞘混合使用,就能達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盛禮一把擦掉額頭上的冷汗,埋下頭斟詞酌句。
    酆槐滿腦子都是案情,壓根兒沒關注到他從耳根泛到脖頸的血紅,他性子剛正,說話從不會拐彎抹角,隨即直截了當問道:“什麽意想不到的效果?”
    “咳!”盛禮眉頭蹙起,言語間含糊其辭,躲躲閃閃:“就......”
    酆槐沒聽清,他把上半身朝外探了探,抬高聲音追問:“就什麽?年紀輕輕的怎麽這麽虛?!大聲點!”
    盛禮把頭埋的更低,快速說道:“就是那個!就好像春藥!”
    本來就有些安靜的早晨,在他一句話後顯得寂靜詭異,在場的侍衛,師爺,加上他三個老光棍,最多把酆槐也算上,那就是三個半老光棍齊齊傻了眼。
    師爺剛在硯台邊緣描摹完的毛筆淩空豎直半舉,落筆前愣在當場,等到案件記錄上被滴上黑色墨跡,他才結巴著開口:“壯......壯陽啊!”
    酆槐清了一下嗓子,繃緊臉皮繼續問:“那你們拿什麽東西試過了?這效果總該試一下才能分清吧!”
    雖說辦案過程中經常會碰到妓院裏的那些官家老爺公子的壯陽藥用多了,抽搐痙攣,口吐白沫,但真沒想到如此重要的龍骨會有這樣出人意料的作用。
    他問完後,這回終是沒有把眼睛移回瓷瓶上,而是盯著盛禮,急切的想知道一個答案。
    往事不堪回首,若非案情需要,盛禮根本不願意再回憶一遍當時的尷尬,他頭越埋越低,露在皮膚外麵的猩紅如今也有往深處探去的意思。
    在場就屬酆槐有經驗些,他看盛禮那害羞的小表情,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偏生師爺還在等著盛禮回答。
    師爺好奇追問:“到底拿什麽東西試的啊?”
    “問問問問,就你話多,問什麽問?回去再說!”轉頭就被酆槐手上的扳指砸到腦袋,劈頭蓋臉吃了一頓罵。
    酆槐罵完不識趣的,轉頭就看到盛禮彎腰伏背,整個人被乳白色光暈包裹著。
    “過得真快啊,眼見著就天光大亮了,”他離開高台,背手踱步到盛禮身前:“盛捕快,不如和本官一同用些早膳,吃完後就提審丁臣。”
    酆槐將他扶了起來,率先朝後院走了過去,也算做了一回引路人。
    隻看他一路背手,步伐方正威嚴,狀似不經意問道:“盛捕快,你們來都城的路上想必遇到不少盜匪截殺吧?!”
    身後跟著的人腳步一頓,酆槐聽不見聲響,也收住步子,轉頭打探道:“從那些人嘴裏,沒有聽到一點關於這個案子的消息?”
    未曾想酆槐直截了當的把話問了出來,盛禮隻得回道:“有。”不過當朝文典哪裏是他能隨便指認的,無憑無據隻會害死更多的人。
    沒有把握之前,他本不準備把文典說出來的:“屬下沒從追殺我們的人嘴裏聽到什麽,但曾無意間救過一位姑娘,她倒是隱晦表達過,秦大人似乎和這個案子有關係。”
    “秦大人?”酆槐疑惑看著他,快速略過每日上朝的官員裏哪個姓秦,愣了一會猛然眼睛一亮,他急切和盛禮確認:“秦向豐?以他在旌國的權勢倒是有能力做出這檔子事。”
    酆槐迅速靠近盛禮,拉著他的手臂,邊往前走邊問:“那位姑娘是誰?她說的可信麽?她人在哪裏?願意出來指認嗎?證據呢?”
    盛禮兀然被連拖帶拽地踉蹌兩步,酆槐風風火火,他心下無奈:“屬下答應過她,不會讓她牽扯到都城裏來,而且她也隻是含糊表述了一下,並沒有實質性的證據能夠證明秦大人是本案主謀,大人還需三思啊!”況且,秦向豐在旌國勢力龐大,關係錯綜複雜,哪怕證據就在手上捏著,想要動他也要再三思量。
    這時候,沒憑沒據的,僅憑一個含糊的說法,就想加大力度調查秦向豐,一旦打草驚蛇,絕對是雞蛋碰石頭,酆槐被皇上保著也肯定掉層皮。
    酆槐才不管那麽多,他身為前朝皇嗣的臉麵都不要,殺族滅親之仇也拋之腦後,隻為達成心願,親眼看著曾經的酆國日日風調雨順,人人豐衣足食。
    他放在身側的手抬到耳邊,隨手一擺,不甚在意:“害,朝廷裏沒蛀蟲,本官才不會冒著風險接下這個案子。”
    然後他又向著盛禮靠近一步,低聲說:“而且,皇上說了,這個案子他心裏有數,我們正常調查,皇上會全力支持,該抓的人一個也不許漏掉。”
    林不悔眼見眾人勸不動,上前說道:“你必須去休息,這兩日刑獄司定會找你過審,說不定......”
    他猶豫看向四周,低聲勸道:“說不定不過兩日,皇上就要派人找你進宮,丁臣事關邊關將士,皇上絕對不會輕易過去,你總不好拖著病體去麵見皇上吧?”
    “......”盛禮執拗地站在房門前,林不悔說的話完全沒能入他的耳。
    “不用,”林不悔訕訕收回手,輕笑一聲道:“大夫已經找好了,把記姑娘抱回房,馬上就能看。”他指向身後的老人,以防萬一,林不悔在盛禮出去找人的時候就出高價,在都城裏找了老郎中。
    反正就算記柳用不著,盛禮出去這一遭說不定也得用到。
    最終果然如他所料,記柳隻是精疲力竭昏睡過去了,反倒是盛禮胸口瘀滯,需要連著服用幾天化血湯藥,再加上更深露重外衫還給了記柳,身子隱隱出現了發燒的跡象。
    怕是要大病一場。
    盛禮不以為然,比起自己,他更放不下記柳。他非要留在記柳屋外,等她醒過來。
    寒涼的秋夜,盛禮一路走來愣是滿頭大汗,林不悔見狀上前準備接過,卻被盛禮閃身避開,難得身形靈動一回:“還是我來吧,先回房,陳七去找大夫。”
    說完抄起記柳的身子,打橫將她抱起,等他轉過身來,陳七已經率先推開了房門,記柳的臉頰靠在他的頸窩,溫順的發旋頂的他心裏發癢。
    林不悔盯著他的側臉半晌,也不見他抬腳回房,舌尖微“嘖!”一聲,心中無奈,隻得放出殺手鐧。
    他眯著眼睛靠近盛禮,呼吸間一陣涼風吹到盛禮耳邊,林不悔威脅道:“你不回去休息,我就到處宣揚,是你給記姑娘換的衣服!”
    此時記柳一襲橘色薄紗裙,破曉黃暈鋪散在她身上的每個部分,朦朧霞美,雙眼緊閉不染世俗。
    “記姑娘!”盛禮不信邪,走上前盯著她又看了幾眼,褪去粗布麻衣後的記柳要說是王公貴族家的兒女都不過分。
    成旭點頭,溫柔撫摸著簡念曦的黑絲緞發:“我剛一回來,就去提醒過魔醫了。”
    就在簡念曦踏入魔族領地的一刹那,盛禮也推開了記柳昏迷的那間房。
    他流連於塌上美景久久不能自拔,直到陳七等人的聲音突然從門外傳來,腳步聲漸漸逼近:
    “大少爺,下麵都搜過了,沒有記姑娘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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