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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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這件衣服怎麽解釋?”記柳急於證明自己,不顧禮法拉開了自己的衣領,匆匆說道:“還有,我明明被人砍了一刀。”
    “就是這裏。”她頂著脖子向盛禮靠近,白皙的肌膚,玲瓏有致的鎖骨,赤裸裸暴露在盛禮麵前,他迅速別開眼,耳根子染上紅暈。
    “別別別,記姑娘,”圓凳應聲倒地,砰的一聲悶響,盛禮也沒心思扶起來,後退數步,前後腳互相絆住,若非有道拱門,現在他已經摔了個後腦勺著地:“衣服、衣服合起來!”
    盛禮驚慌失措地頂手向前,記柳見狀反應過來,連忙把衣襟收緊,場麵一度安靜下來。
    記柳抿了抿唇,率先打破尷尬:“我那時候可疼了,流了好多血,就在你說的二樓最裏麵那間房,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張軟塌上都是血。”
    “怎麽會......”記柳停頓一瞬,偷瞄著和盛禮對視一眼,立馬錯開:“怎麽會等你們找到我的時候,我身上一點傷痕都沒了,衣服也換了?”
    “她說的沒錯,”盛禮不信鬼神,可記柳說的也無法忽視,正在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林不悔推門進入,手上捧著一團衣物,看他那樣子,想是在門外偷聽許久了,他把手上的東西遞到兩人麵前,繼續說道:“這是你將記姑娘帶回的那天,包裹在她身上的衣物。”
    他將衣服拉扯兩下,抻平後照著燭光,指著某一處暗漬道:“仔細看,這裏有幾滴不知何物濺上去的黑斑,一股子血腥氣。”
    “你聞。”說著,林不悔順手抬高衣服,湊到盛禮鼻子下方,他和記柳紛紛看向盛禮,眼睛一瞬不眨,期待著他的肯定。
    盛禮頭向後一撇,如此快的動作依舊讓他聞到了隱約劃過鼻腔的血腥,他心下一凜,哪怕心中有了絲絲動搖,麵上依舊不顯。
    “那又如何?集會上到處都是人,記姑娘跑的又急,不小心在哪裏沾染上了,也不是不行。”畢竟按照記柳的描述,橫跨半幅身軀的致命傷,睡了一覺就沒了,疤痕都找不到,縱使真有神女相助,傳出去誰信?
    萬一被有心人拿來亂做文章,就算是神女,也會變成千萬人唾罵的妖女,屆時千夫所指、眾叛親離都是有可能的。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重要的從來都是它們帶來的後果,有些人承擔的起真相,而有些人隻能在虛假裏才能活的長久。
    無論記柳和林不悔怎麽說,如何解釋,盛禮始終保持一個態度,他給自己的心澆築了鮮紅流漿,隔絕了關於神女的一切說法。
    記柳躺回床上,輾轉反側,等到時間給她的眼皮灌入濃濃的鉛水,一道呢喃順著月光漂浮在房間內。
    她說:“阿曦。”然後便沒了聲音,沉沉睡了過去。
    隨後藍色身影慢慢出現在她床頭,笑著輕聲應和:“好好睡吧,我會守著你。”原來,時清死之前讓她在宅子外設下禁製,是這個意思。
    幾近百年的等待和思念在這一刻化成灰飛,簡念曦突然無比慶幸,慶幸有一個人和她一樣期待重逢。
    “我找到那個男人了,”簡念曦望著床上熟睡的記柳,眼底閃過一刹寒光,道:“他們都會付出代價的。”誰能想到傳說中時間之神的轉世,會死在魔族內亂裏,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魔族宵小手上。
    “成旭!成旭!”
    百年前魔族內殿,簡念曦的身影慢慢凝實,時清緊閉雙眼,臉色蒼白地趴伏在她背上。簡念曦呼吸急促,額頭鬢角的汗水不停滴到地磚上,映出點點水色。
    “快來幫我!”簡念曦驚慌叫喊,傳到了還在書房和手下討論清繳餘孽的成旭耳中,他頭朝著內殿方向一轉,拋下一句“在這等著”便立刻消失原地。
    高大的身影很快出現在簡念曦跟前,看到她背著時清想進內殿卻被門口的看守攔住,吩咐道:“你們下去。”
    他抬手將時清從簡念曦背上扶下來,外表臉色蒼白嘴角滲血是他的第一感受,他略一運氣,結果發現時清竟然靈氣潰散,就連附在內丹上的上神護體金光都開始忽明忽暗,隨時有可能徹底熄滅。
    成旭心中抖動兩下,上神轉世出現這種情況,可不是小事,把時清安置到床上後,趕緊問道:“怎麽回事?”
    簡念曦雙手顫抖,說出的話結巴著連不成句:“我我、我不知道,真的,她就去了趟陳家,我去要解藥,結果結界不知道怎麽破了,我趕回去她就躺在地上,內丹都裂了,我隻能一路給她運氣,可還是不夠......”
    話音剛落,她想到時清的傷愈發膽戰,捏緊成旭的袖子,將他朝著時清跟前拖,嘴裏不停念叨著:“快啊,你快給她運氣,她的內丹要碎了!她的內丹要碎了你知不知道!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說著眼淚混著汗全部從腮邊滑下,掛在下巴尖。
    成旭將她雙臂握住,看到她哭的泣不成聲,心疼不已。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時清變得和她的父母一樣重要,就連他都要往後排:
    “別害怕,我已經讓魔醫過來了,就算我們不行,還有神尊,他一定不會眼睜睜看著時清出事的。”
    就在此時,內殿門外傳來一道中氣十足的男音:“王,成放求見。”
    “快進。”
    成旭甩袖打開殿門,成放走了進來。他是前任魔王成曦的副手,就連姓都替換為成字,自從成曦死後,在他眼裏,成旭就是他的親弟弟,亦是要誓死保護的人。
    是以每當成旭需要大夫的時候,成放都是親自出馬,生怕出現紕漏。
    “您怎麽了?哪裏不適?”
    他滿眼都是擔憂,仔細觀察著成旭,徹底忽視了躺在床上呼吸微弱的時清。
    成旭把他拉到床前,道:“快給她看看,怎麽突然就變成這樣了?她是盛禮神尊的徒弟,絕對不能出事。”
    成放聽到的是,絕對不能在魔族出事。
    他馬上把脈,運氣查探,半柱香時間過了,才看了一眼在旁邊急的不行的簡念曦,同成旭示意讓她出去。
    “她沒事,你說。”成旭在簡念曦麵前不會有任何秘密。
    成放眉頭微蹙,不甚讚同,他提醒道:“可能和您剛回來時,帶給屬下的香爐有關。”然後話便止住了,定定看著成旭。
    成旭一愣,但他依舊讓成放繼續說下去。
    “她可是運氣後出現這類症狀的?”如今躺在成旭床榻上的人,顯然是簡念曦帶來魔族的,為了得到更準確的判斷,他將頭歪向簡念曦繼續詢問。
    聽他一問,簡念曦回憶起時清兩次遇險,確實如他所說運用了大量靈力,她頭點的飛快,立馬說道:“對對對,她每運完一次氣,就虛弱一分。”
    那就對了!
    “這位姑娘的身份既然和盛禮神尊有關,再加上剛剛屬下查探她身體狀況,發現她的內丹居然是金色的,必然屬於神族了。想來,這位姑娘應該就是曆經千年轉世而來的那位上神吧?”
    成旭和簡念曦對視一眼,而後對著他微小地點了一下頭,算是承認了。
    該問的事都問完了,最終的答案正如成放所想,不過要想解釋清楚,還得從香爐說起,他放心說起了這段時間的研究結果:
    “您帶回的香爐裏是一種能夠毀掉靈體內丹的毒,起先屬下以為這毒隻會傷到普通靈體,可簡姑娘說她是在運氣後開始昏迷不醒的,隨著靈力運轉越多,她的內丹開始忽明忽暗,全身靈力凝聚也越來越差,內丹也是隨時可能崩潰。這種情況同屬下在低等靈體身上用毒後的狀況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實際上這種毒比他說的更恐怖,時清不過仗著自己是天生神體,能夠撐過兩次強行施法,換成那些低等靈體,最多隻能施放出一次最簡單的術法,內丹便會直接碎裂,歸於虛無。
    更有甚者,在施法結束前就從三界徹底消失了。
    簡念曦眼前一花,被封閉的神界,被禁錮在四方天柱的神族後裔,全部都在等待時清重登神界,讓尚且無法自行運轉的時間恢複正常。
    三界眾生都要依靠時清的內丹存活,怎麽能有一絲損傷?!
    一想到時清是為了陪她散心才遇險的,她完全呼不上氣,伸手拽住成放手袖,情緒激動道:“那你解毒啊!不然她內丹就要碎了,她要怎麽辦?三界眾生要怎麽辦?”
    “阿曦,別這樣,”成旭見她這般模樣,半擁著護住簡念曦顫抖的身軀,他將人往身後拉了拉,對著成放問道:“大哥知道這毒該如何解嗎?”
    成放凝滯,兩人都定定看著他,時過半晌歎了口氣,他搖了搖頭解釋道:“屬下慚愧,目前為止隻知道這毒叫鮮血枯,是魔王還在世的時候給它取的名。”
    “我爹?這和他有什麽關係?”成旭出生當天魔族被滅,他的爹娘雙雙殞命於柳寒清手中,他也被帶到仙界關了起來,連活下去都變得十分奢侈,根本沒有時間思念從未見過的親人。
    後來,他在簡家的幫助下,順利活到成年,成功逃出仙界,重整魔族,也已經過了傷春悲秋的年紀,哪怕成放經常和他講述父母的故事,他除了知道他們是生下自己的人,卻已經無法生出更深的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