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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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柳。”
    “記姑娘,你好,我叫時清,”時清說完,想到一些事,眼底映射出亮光:“你來的地方,有人姓盛嗎?”
    她一拍額頭,念叨一句:“怎麽回事?我是鬼了?!”邊說還邊對著自己上下其手,無章地摸著身上各個零部件。
    記柳聽到後,轉過頭看向時清,這種感覺很神奇,兩人仿佛孿生姊妹,用著一樣的臉互相打量對方。
    “我還活著嗎?”手下的觸感實在,記柳仍舊不敢相信,愣愣看著時清。
    時清走到她眼前,青蔥手指點了點她的心髒:“還在跳呢!”隨後學著記柳之前的姿勢,就地坐下,雙手托腮,歪頭拉了拉記柳的衣角。
    “你是誰?”記柳安心享受著此刻的溫馨,時清的縮小版突然出現在金色內丹中,她饒有興致打量著托腮席地而坐的背影。
    看到他,記柳一陣恍惚,她還沒能從時清嘴裏的石頭村走出來,猛然回到現實,她抓住盛禮的手臂,不斷重複著:
    “石頭村!石頭村!時清去過石頭村!”
    她弄出的動靜很大,驚動了正在隔壁品茶的林不悔,記柳昏迷至今已經過去三天了,盛禮被刑獄司召喚的時間,都是他在看著店家找來的大嬸給她喂稀飯。
    他都沒這麽看顧過自己的娘子。
    林不悔放下剛泡好的香茗,快步出門,闖進了記柳的房間:“醒了?真是不容易,再不醒,那麽大一個野山參都要被吃光了。”
    有了盛禮的安撫,再加上林不悔的插科打諢,記柳慢慢恢複過來,她眼中的光重新凝聚,“大人,我沒事了。”她嘴角微微上揚,勾出一抹牽強地笑,放在被褥上的手不自覺捏緊被麵。
    盛禮望向林不悔,然後說:“好,酆大人召我去刑獄司,記姑娘若是想吃什麽幹什麽,都和林大人講,他會安排好,等我回來。”
    “我真沒事。”記柳深知他還在擔心,強調了一下。
    盛禮卻是溫和一笑:“我知道,是我有事。”眼見記柳眉頭皺起,補充一句:“你昏迷的這幾天,丁臣的案子也沒什麽進展,我心中煩擾,可能與記姑娘說說?”
    記柳臉色蒼白,興致不高,但還是抿著嘴點了點頭。
    盛禮出去了,臨走還拉上了林不悔,他們的話越行越遠:
    “誒,淵禾兄給人喂飯,怎麽喂到自個兒嘴裏了?”“哈哈哈,快去換衣服,米還掛在上麵。”“你說你每晚和我睡一個屋子,怎麽沒見給我講講丁臣的事呢?”
    盛禮煩不勝煩,回懟道:“林大人每日在客棧喝茶,怎麽不自己去刑獄司聽聽?這不比小子講的精彩?!”
    這是徹底拿捏住林不悔的死穴,隔壁的聲音消了下去。
    記柳泄力躺了回去,瘦削的背部砸到床上。房間裏就剩她一個,臉上一絲笑都擠不出來,眼睛直愣愣盯著屋頂。
    想著吃人的石頭村,想到耗盡法力救出村民的時清,一時間,她竟然分不清到底哪個才是真的。
    明明昏迷中發生的事牽扯出了她從來不信的神明,可無論是時清,還是阿曦,都讓她感覺到熟悉溫暖。
    記柳翻身向裏,隔壁就坐著盛禮,時清調出過她的記憶,第一個提到的人就是他。
    他......是時清最在意的人嗎?
    想到這兒,記柳嘴巴咧開,確實挺呆的,但是也很溫柔。
    屋子裏漸漸暗了下去,記柳就這麽在床上躺到天黑,等到隔壁屋子又有了響動,她瞬間睜大眼睛,清醒過來。
    盛禮回來了?
    她摸了一把眼睛,手滑過鼻尖,有些油膩,“天呐,這是睡了幾天?”說完立刻起身下床,飛快跑到梳妝桌前。
    視線不清,記柳托起銅鏡貼近麵部,上下左右仔細端詳後舒了一口氣:“還好還好,隻是油了點。”幸好沒讓隔壁那兩個看到她蓬頭垢麵的樣子。
    她吐氣拍胸,重重吊起的心放了下去。
    “嗯?”記柳拍著拍著感覺不對,低頭看向手下按著的胸,寒光凜冽忽閃砍下的樣子突然從她腦海中劃過。
    她的手淩空從自己的左肩虛虛拉扯至右下腹,冰涼刺激拱起的雞皮疙瘩,皮肉翻開的劇烈疼痛,跟假的一樣。
    叩叩!
    盛禮在外頭叩門,她回道:“等一下。”沒有回頭,記柳把衣襟扯開了一點,皮膚光滑細膩,連個疤痕都看不見。
    她又放低了些,沒有!還是沒有!
    一直沉浸在時清和石頭村、盛禮的關係中,她都忘了這一茬了。在時清身體的時候,她隻是個虛影,身上無傷就罷了,現在怎麽說也已經回歸現實了,那一刀也不是小口子,三天就沒了?!
    “記姑娘,聽說你在屋子裏悶了半天沒出來,要吃點什麽嗎?”
    盛禮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還在她門口。記柳重新整理好衣襟,攏了攏有些淩亂的頭發,回道:“不用了,我不餓。”隨後打開了房門,將盛禮拖進屋內。
    “大人,你們是在哪裏找到我的?”而後又做出了一劃而下的動作,問道:“我......沒受傷嗎?”
    盛禮點亮燭台,屋內霎時間明亮通透,他說:“在一座沒人的雙層宅院裏,周圍荒廢空曠,帶路的人說那邊沒人敢進,也沒人進的去,結果我們到那兒,大門開著,你就躺在二樓最裏麵的屋子裏。”
    “至於......”他看著記柳的動作,繼續說:“我們找到你的時候,你很安靜地躺在軟塌上,大夫說你就是睡著了。”
    “沒、沒受傷?”
    她雙手抱頭,來回蹭了兩下,剛歸置好的頭發又亂了。
    傷口去哪兒了?黑衣人那一刀,流那麽多血,她在做夢?
    “記姑娘,後來你遇到什麽人了嗎?”盛禮走到她的衣櫃前,取出一套橙色絲質衣裙,在黑夜中更顯奪目,通體流光溢彩:“有人給你換了這套衣裙,你自己的衣服整齊疊在軟塌邊。”
    記柳立刻接了過來,她把衣裙甩開,“好像時清身上的那件。”她不太確定,透過時清的眼睛,她隻看到過衣角,顏色倒是一樣的,銀光繡線和花紋製式極為相似。
    “時清?”盛禮同一天內從她嘴裏第二次聽到這個名字了,他問:“這是姑娘的朋友?”
    記柳下意識點頭,反應過來又立刻搖頭,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大人不要告訴別人。”
    盛禮答應下來,她把夢裏的事情和他說了一遍,生怕盛禮不相信,特意強調了一嘴石頭村:“真的,我醒過來之前,時清還說要去龍族問問石頭村的事情。”
    子不語怪力亂神,盛禮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秘密,他本能不太相信:“神、神仙?”
    他斟詞酌句,擔心刺痛記柳,說道:“會不會是石頭村發生的事,嚇到了記姑娘,潛意識裏忘不掉,在夢裏反應出來了?”
    記柳連忙擺手:“不是,真的不是,你聽我......”
    盛禮急忙給她解釋:“我不是不相信你,不過這件事確實不多見,長相一樣,她還認識我,就好像是我們的前世一樣,實在太難理解了,不是麽?”
    時清剛提起的氣瞬間鬆了下去,“也好,或許她沒事。”
    “我得醒過來了,”時清和她聊了會,便起身準備醒過來:“石頭村的事,我準備去一趟龍族,想問問為何會有百年降雨,凡人哪裏經得住?”
    “你說什麽?!”記柳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
    對於盛禮,她實在想不出除了好人,又該用什麽來形容他。
    時清興趣來了,抬掌置於記柳額頭上方,停了一會手輕輕一甩,兩人眼前出現一個橙色流光大屏。
    時清快速看完了她和盛禮的故事,雙眼笑成一刀彎月:“怎地呆呆的?第一次見到他的臉上會有這樣的表情。”
    她又隔空翻動兩下流光屏,看著一個一個略過去的人影,問道:“你認識阿曦嗎?”
    “認識,”阿曦的名字她聽過,透過時清的眼,也看過那張臉,那人的臉和動作一樣利落帥氣,她補充道:“不過可惜,我的地方沒有她。”
    記柳腦海中突然冒出一道溫潤的麵龐,她說:“有啊,他叫盛禮,他是個......”記柳說著打了個頓,然後繼續接上:“好人?!”
    “你叫什麽?”
    她驚叫出聲:“石頭村?!”不過她剛張開嘴,就在客棧裏坐起身,盛禮正在給她喂米湯,迅速收回的動作,乳白色米湯當胸潑下。
    盛禮滿心滿眼都是記柳,顧不得許多,隨手把碗放到矮幾上,驚喜道:“你終於醒了!”
    “應該是吧?!”記柳也不確定。
    時清和她對視一會,了然道:“你怎麽在我內丹裏?”
    時清看清她的臉後,嘴唇微張,愣了一瞬又抿了起來,露出溫和的笑容,問道:“你是......我?”
    記柳摸了摸頭,相同的臉龐,身上的氣質卻完全不同,有心人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被黑衣人一刀劈砍後,記柳眼前一黑,一直處於混沌之中,時清一問,她才想起來自己的處境,她杏眼圓睜:“我好像被人殺了!”
    對啊,她不是被人殺了麽?!黑衣人的眼睛凶狠冷酷,他的大刀冰冷無情,鮮血流盡的絕望,記柳居然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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