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鹹鵝蛋,二狗與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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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4點半。
    李豔下午帶著小亭子去月嬸兒家玩兒了,回來後正好看到王遠趴在桌子上寫信呢。
    “給李航寫信嗎?這麽黑開燈啊,行了小亭子找你爸玩去吧我要做飯了。”
    李豔擼起袖子開始抱柴火做飯,小亭子踢踏掉鞋子爬上炕,依偎在王遠左邊直勾勾的看著他寫字。
    她也不說話,屋子內非常安靜王遠能清楚的聽到她的呼吸聲,一個個她都不認識的複雜漢字非常輕鬆的被王遠寫了出來,這在小亭子看來簡直太厲害了!
    所以她哼唧道:“爸爸,你好厲害啊!”
    “哈哈哈~”大閨女的讚美讓王遠可開心了,摸摸她的小腦袋道:“桌子左邊兒的盒子裏還有糖呢,去拿糖吃去吧。”
    瞬間小亭子開開心心的像是一隻小狗子似的,去拿糖去了。
    這天下午,王猛家買來了新的冰箱,用三輪車拉著好多人圍在他家觀看,王遠兩口子也去看了。
    晚上的時候王猛便喊了王遠,王虎兩人一起吃飯,看的出來他今天非常高興。
    王猛的又升職了已經開始帶徒弟了,工資自然也是水漲船高,高興之餘也更讓他不會辭職了。
    “老周你們知道不?就是我們主任啊,他和副主任都辭職下海經商去了,他們要是不走我也不可能這麽快升職……不說這些了,來走一個!”
    王猛這幾年一直在辭職與不辭職之間糾結,最終還是選擇了不辭職。
    他感覺自己心眼兒實在,也沒啥大本事做買賣也很可能會賠錢,現在這份兒工作收入還算不錯就幹著吧。
    吃完飯後回到家,大白貓湊過來蹭蹭他的胳膊:
    “喵~”
    “哎?還沒喂貓呢。”
    “還有饅頭呢,給她塊饅頭吃吧。”
    李豔去堂屋掰了一塊饅頭回來,遞給大白貓後後者聞了聞就哢哢的吃,吃的可香了,吃完了饅頭舔舔嘴角,又跳下炕去水盆裏喝了點兒水便去睡覺了。
    打開電視機隨便找了個台看著,李豔又用簸箕翻了點兒黃豆來,她打算撿撿壞粒兒,癟粒兒,用剩下的好豆子磨點兒豆腐吃。
    “別抽煙了和我一起撿,小亭子你也過來撿啊,咱仨一起撿撿的快。”
    “行,我抽完這一根兒就不抽了。”
    突然,電話在這時候響了起來,叮咚~叮咚~叮咚~
    座機電話一共有5個來電提示音,想要哪個就可以調成哪個,小亭子偶爾閑了就會去按電話鍵不斷轉換提示音聽著玩兒,為此好幾塊電池都耗完電了。
    王遠走過去接起電話,沒想到是二狗打來的,有了上次的教訓二狗終於知道提前打個電話了。
    “二狗你要過來啊?來唄!正好也有日子沒見了。”
    轉天上午的時候,二狗就騎著摩托車突突突的來了,後座上掛著筐子帶來了不少新鮮蔬菜。
    他停好摩托後,狗子們立刻“熱情”的汪汪叫著衝了上去,王遠連忙驅趕開狗子。
    狗子們很聰明的,衝上去叫一叫是職責所在,也對主人表明自己看家不會偷懶,但是主人一驅趕他們就知道職責履行完了,不用再叫了。
    “除了菜,我還帶來了三十個鹹鵝蛋,都是雙黃的大鵝蛋。”
    二狗把筐子上邊兒的蔬菜扒拉開,露出下邊兒的鵝蛋來。
    雙黃的鵝蛋個頭確實非常大,中午吃飯的時候煮了四個,全切開後果然都是雙黃的,蛋清奶白,蛋黃流著金黃的清亮油脂,看的人口齒生津,舌下湧泉。
    “真香,這鵝蛋醃的好啊……”
    “對啊,這蛋黃真好吃。”小亭子愛吃流油的鵝蛋黃,李豔便夾給她吃,她自己吃鵝蛋清。
    看著王遠一家子喜歡吃送來的鵝蛋,二狗也很高興,盤腿坐在炕桌旁邊兒的他吃著菜道:
    “賣鹹鵝蛋比單純的賣鵝蛋賺的多的多,現在農場產的所有鵝蛋都整成了鹹鵝蛋了……對了,前段時間大晚上的農場跑進來一頭野豬,也不知道是發什麽瘋把6號大棚撞了一個口子。”
    二狗想想當時的場景還很生氣:
    “大半夜的我就被喊醒了,著急忙慌的穿好衣裳就往外跑,是真的冷啊,又逮豬又補窟窿的忙到天快亮了才算是完活兒,結果凍的我第二天就感冒了……高燒不退,屁股上挨了一針才算是好點兒。”
    “哈哈哈~那你是真的慘啊,那野豬呢?”王遠給自己斟滿了酒後又給二狗斟酒,後者連忙扶了一下酒杯。
    “吃了啊,還別說確實挺香的……就是讓野豬拱破的大棚完了,那麽多黃瓜,西紅柿,蘿卜全凍死了啊老慘了……氣的我娘差點兒抽死我,遠哥你評評理野豬拱的關我啥事兒嘛,又不是我拱的,我娘也忒不講理了。”
    二狗委屈的喝了一口悶酒,王遠笑了笑卻沒有搭話,在他的印象裏薛姨可不是不講理的人。
    下午的時候王遠帶著二狗去村裏村外的溜達了一會兒,在一條道口往南拐最後來到了小賣部,看見有打牌的二狗瞬間手癢起來。
    結果下場沒半個小時呢就輸了好幾塊錢,王遠連忙把他拉起來了:
    “行了行了,走了走了。”
    隻到走出了小賣部,二狗還傻不愣登的歎氣:“今天手氣不好……哎?那幫孩子玩兒啥呢?玻璃球還能站著彈啊?”
    “能啊,玻璃球的玩法很多的。”
    最近屯子裏流行起了“彈玻璃球”,遊戲也分男孩玩兒,女孩兒玩——像翻花繩,跳皮筋,踢毽子,抄嘎拉哈等等一般都是女孩兒玩兒的。
    打pa,撞拐,抓鴨子,彈玻璃球,跳高,扇紙片兒,下棋等等一般都是男孩兒玩的。
    而像跳房子,打沙包等等則男女都有玩兒的。
    王遠和二狗走過去觀看,隻見地上畫著一條大約三米長的直線,直線北邊兒大約4米外有個畫在地上的小長方形,長方形長1米,寬半米左右,裏麵放著6~7個彩色玻璃球或者是瓷的玻璃球。
    開局的時候,孩子們站在三米長的直線南邊兒談球,嗖嗖嗖~瞄準的全是長方形內的玻璃球。
    啪~
    “厲害啊!隔這麽遠還能彈中!!”
    看見有的孩子一下就能彈中了,二狗讚歎的輕喝一句,孩子們扭頭看他發現是陌生人後便有些靦腆,不過他們都認識王遠。
    性格外向一點,膽子也大一點的還敢主動和王遠打聲招呼喊聲“遠哥”,或者是“遠叔”,王遠也點頭應下。
    誰能把玻璃球彈出長方形,玻璃球就屬於誰的了。
    有的追求莽一把,但是要是沒彈中的話自己的玻璃球也飛遠了,下次再彈也很麻煩。
    而有的孩子更願意拉進距離,使自己的球總在長方形不遠處轉悠。
    但也可能勁兒太小使自己的球滾進長方形裏邊去了——長方形是禁區,球停在裏麵就不能再拿了——隻能鬱悶的從衣服兜裏取出一個球,站在長線以外重新彈。
    嘩啦啦~
    孩子們跑動間,衣服兜裏的玻璃球相互碰撞發出悅耳的聲音,玻璃球的多少還是強弱的有力區分,承載著孩子們童年的快樂。
    長方形內的球很快全被贏走了,孩子便一人掏出一個球再放進長方形中——也就是說每局遊戲中,從長方形中彈出一個來才算是保本兒,彈出兩個來就能賺一個,若是一個都彈不出來那就賠了。
    二狗看入迷了,王遠也不急著離開,和他一起蹲在不遠處邊抽煙邊看。
    隨著一局局緊張刺激的遊戲結束,很快有孩子可憐兮兮的輸光了所有的玻璃球,眼睛裏有著茫然和傷感,然後就見到他和另一個孩子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在說什麽。
    二狗好奇道:“他們嘎哈呢?咋不開始了呢?”
    王遠也不知道,但是他可以張嘴問:“嘿!黑子,你們嘀嘀咕咕的噶啥呢?”
    黑子是馮兵的侄子,大名叫啥他也不清楚,反正外號就是“黑子”他便也隨大流的這麽稱呼他了。
    有句話叫——隻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喊錯的外號——黑子確實挺黑的,他扭頭道:“遠叔,他要買玻璃球。”
    “咋賣啊?”
    “1毛錢10個,嘿嘿,他要買2毛錢的,我打算給他21個多給1個。”
    “喲嗬~你小子還會做買賣了啊?”王遠瞬間哈哈大笑,孩子們幾乎沒有賺錢的機會,現在黑子憑借自己的本事賺到了2毛錢,開心的不得了。
    當然另一方也不虧,21個玻璃球夠他玩兒好長時間的了,甚至也許還能再贏幾個。
    又看了一會兒,二狗也手癢起來,翻了翻兜兒掏出最小的一張票子——2毛的,也分別找倆孩子買了20個玻璃球玩兒——黑子兜裏不夠20個球了,他隻能找兩個人分開買,孩子們也不在乎他是一張票子了。
    啪啪啪~
    看著容易但是玩起來就知道多難了,短短5局他就輸了7個球,中間還有兩次是把球彈進方框裏邊兒了,笑料百出。
    孩子們兒倒是非常高興,他們就喜歡和菜狗玩兒,越菜越好。
    天色不早了,二狗性質來的快去的也快,哈哈大笑著表示不玩兒了,把剩下的十來顆玻璃球免費分給了孩子們——孩子們默默地看著二狗的背影,真的是很難見到這麽大方的陌生人啊。
    以至於之後的幾年,隻要二狗還來王家屯兒,孩子們就會興奮的大喊:“還彈玻璃球不?”
    ……
    王遠和二狗回到家,老三在追貓追不著就大哭,老二想喝水但是夠不著櫃台上的壺,大閨女小亭子在院子裏幫著喂雞呢——李豔忙著做飯簡直都快飛起來了。
    “小遠你可回來了,趕緊幫我看看孩子們啊。”
    “哦哦,來我給你倒水,別動別動你那麽個小不點兒別把壺碰倒了。”
    王遠給老二倒了水,在小丫頭的要求下又給她撒上一勺白糖。
    抱起老三來哄了哄,結果哄不好,他也沒耐心了啪啪兩巴掌抽在屁股蛋子上瞬間老實了。
    “再哭還挨揍,不準哭了知道沒?”看到小家夥淚眼婆娑的點點頭,他才找了一塊糖塞他嘴裏:
    “不哭就有糖吃,行了,玩兒去吧。”
    這時候小亭子進屋了,她的一雙小手髒兮兮的王遠還給她洗了手,之後走到等著喝水的老二旁邊,找了個碗邊給她倒一倒水邊和二狗聊天。
    “遠哥,厲害!”
    “哈哈做熟了也沒多少事兒,對了你想吃紅燒肉不?要不晚上吃紅燒肉吧。”
    “吃啥都行我不挑食的。”
    “那就吃紅燒肉吧,你嫂子做的紅燒肉都沒我做的好啊,嚐嚐我的手藝。”王遠卷起袖子開始做紅燒肉。
    裏屋光線有點兒暗但是二狗也沒開燈,他來到裏屋後有一句沒一句的和堂屋的王遠聊著天,看到櫃台上有一本書隨手拿了起來。
    “《雪城》?”
    二狗對書籍本來是沒有多少興趣的,但是翻開隨便看了幾頁兒竟然慢慢的入迷了,等王遠兩口子做熟了飯他還在看呢。
    “二狗別看書了,咱吃飯了。”
    王遠啪嗒拉了一下燈繩,瞬間昏黃的燈光充滿了整間屋子。
    “遠哥,這本書真好看。”
    “喜歡看啊?那你拿著走吧反正我也看完了,等下回來的時候再帶回來就行。”
    “真噠?那我真的帶走了啊。”
    《雪城》是當代作家梁曉聲的作品,講的就是一群從北大荒返回城市的知青的故事,北大荒就是在黑省所以二狗才這麽的感興趣。
    《雪城》後來還入選了“新中國70年70部長篇小說典藏”,確實寫的相當好了。
    吃過晚飯後,二狗突然說起來他想把農場的蔬菜賣到燕京去,原因是燕京那邊兒價格要貴的多。
    “遠哥你朋友多,燕京那邊兒有能幫上忙的朋友嗎?不讓你白忙活。”
    “這啥話嘛,咱兄弟談錢就生分了啊……不過運到了之後,賣好賣,但是路程可不近啊,有不少菜恐怕在半路上就爛了。”
    王遠摸著臥在他腿上的大白貓,後者眯著眼睛揣著小爪子滿臉享受,呼嚕呼嚕的打著呼嚕。
    “蔬菜爛掉一部分,最後價格可能是要高一些,但是一進一出總價兒沒準還要少一些呢。”
    聽了王遠的話二狗也猶豫了,不過沉吟了片刻他的目光又堅定起來,他還是想搞一搞。
    王遠也不再多勸便給燕京的鄭廉打去了電話,約定讓二狗去燕京找他詳談後才掛斷電話。
    “去的時候帶著點兒菜,黃瓜,茄子,豆角之類的都帶一點兒,有樣品的話也好談判……要是事情能成的話,以後可以搭養雞合作社運鹿的車皮一起去燕京。”
    王遠想了想又道:
    “鄭廉最近抽煙換牌子了,迷上了芙蓉王,你記著買兩條芙蓉王給他就行。”
    芙蓉王這種香煙品牌成立於1994年,也就是去年,但是上升的勢頭兒非常猛,1996年的時候還被煙草局授予了“1996年度全國暢銷品牌”。
    “嗯,我記住了。”
    二狗感激的看了王遠一眼,他知道王遠是真心幫他的,並且是不求回報的。
    其實王遠從二狗這裏得不到啥,二狗也明白這一點,他感覺能遇見王遠真的是燒了八輩子的高香了。
    在王家屯住了一宿,二狗帶著那本《雪城》就騎著摩托車突突突的離開了。
    剛送走了二狗,妹妹小蝶卻背著書包跑了過來,大白貓跟在她後麵跑。
    “喵喵~”
    “二哥二哥,你教我幾道數學題吧!?”
    “喲~今天咋這麽愛學習啊。”王遠好奇不已,看著妹妹的臉龐他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