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總該有個了結。
    其實，當重新握上斬霄劍的那一刻，王牧也知道，那仿佛就預示著什麽。
    神劍有靈，當年斬的是縹緲絮，如今斬的是東方牧。
    也不知是不是被下了詛咒，千年終引來了屬於它的另一個輪回。
    在觀燕輕嫵的千年修行時，王牧困於心，衡於慮，直至握住斬霄劍，才明悟。
    對於燕女俠，這千年的修道，需要有個了結。
    神劍穿心。
    蘊含大偉力的斬霄劍，其恐怖的力量，別說區區金丹，即便是元嬰化神，也依舊能一劍斬之。
    其上，擁有斬破晦暗，迎接光明的劍意。
    劍入體，心竭而衰。
    如摧拉枯朽，別說十個金丹，就算一百個金丹，都救不回來。
    這般威力，也在王牧意料中。
    不愧是自己當年的神劍，經過千年沉澱，承受功德洗禮，真是威力絕倫…
    他的生命氣息，如流星般在迅速消逝。
    其模樣卻並未有任何改變。
    意識模湖中，王牧不認為自己這是自殺。
    “死的不是我，是東方牧。”
    王牧心想。
    他緩緩閉上眼睛。
    斬霄劍太強了，千年前斬敵人，千年後，斬主人。
    刹那間，當心髒之血，流淌在這把神劍之上時，血色的光芒與金色的劍芒融為一體，使之匯聚成兩條破世長龍，意要透體而出，化作真正的劍靈。
    其上蘊含的情意氣息，也隨之磨滅，劍意真正的孤絕唯一。
    好似象征著什麽一般…
    一旁的青霜劍在發出嘶嘶劍鳴。
    燕長老元神驟然迸發出億萬神光，那為首補缺的一塊，隨著王牧的墜落，生命的消逝，迅速被一道劍光填滿。
    那是象征著一往無前，絕滅一切的永恒劍意。
    無上的劍道，在這一刻，與元神融為一體。
    燕長老雙眸爆射出兩道璀璨劍光，眼神中再無一絲雜念與沉鬱。
    元神完美，道心無缺，大道即成。
    滾滾陰雷不再能對她產生任何一絲傷害。
    與此同時，雷雲閃開，一縷縷金霞如朝陽般，從天外升起，古老的門庭輕輕打開天帷。
    神秘而亙久的力量，帶著不朽不滅的大道法則之息，從內部傳來。
    仙門已開。
    上界的仙靈氣，如雲如霧般紛湧而下。
    霞光漫天，仙靈如瀑。
    這一刻，九洲為之震動！
    渡劫成功了！
    這一刻，無數的強者，驚駭欲絕的看著這一幕。
    時隔數百年，再有人登仙悟道，踏破了那重大門！
    在恐怖的九九雷劫之下，曆經千年時光，成為了九洲修仙界第二位舉霞飛升的修仙者！
    此刻。
    無論是外界，亦或是劍宗內部。
    皆是一臉震驚的看著這一幕。
    此般景象，已經有數百年未曾見過了！
    “成功了！”
    劍宗數位峰首喃喃看著這一幕，心中激動萬分。
    如此靈氣盛世，修仙界可存萬萬載，本應該早就登仙飛升的燕長老，如今終於渡過雷劫，再度打開那道仙道大門，成為了九州修仙界的飛仙傳奇。
    九洲生靈，何止億萬。
    仙道飛升，不知道是多少生靈的夢想。
    隻是…
    與此同時。
    靈洲。
    封神山。
    “霞光布世…”
    沉眠於山頂的敖青，抬頭望著煌天洲的方向，龍眸瞪得老大，“這應該是父王說的飛升奇景吧？當年，他說他看過…”
    細數九洲修仙界千年曆史，登仙渡劫者，每隔幾百年，都會有一兩個嚐試渡劫飛升。
    尤其是在近幾百年。
    隻可惜…
    “如此浩大的聲勢，傳聞悟道登仙之後，會有仙靈之氣降下，然後飛升上界…”
    “這澎湃的仙靈氣，連靈洲這邊都能感受到…真是不可思議…”
    敖青感覺今日應該算是一個九洲的曆史之刻了。
    “大仙…應該也快了…”
    敖青心想。
    正這般想著，一道布滿漆黑詛咒虛影從碧遊宮中凝聚化出，遙望著遠方，臉色一片鐵青。
    “大仙？”
    敖青一機靈，趕忙遊了起來，喊了一聲，發現大仙卻並沒有任何回應。
    隻是就這麽看著…
    “大仙傻了…”
    敖青心道。
    應該是看到同境的，都飛升了，有點不甘吧？
    敖青不敢多言，就這麽看著。
    ——
    風月穀，風月宗。
    “燕劍仙，飛升了…”
    四位執掌風月宗大權的長老，凝望著遙遠的天穹，心神為之震撼。
    與尊主交鋒上千年。
    燕劍仙終究是快了一步。
    自從尊主閉關後，她們明顯感覺宗主的氣息愈發穩健了，說明登仙有望了。
    然而，誰知道，這燕劍仙如此逆天？
    距離上次渡劫不過十年前，如今重拾修為，在渡雷劫，竟然…成了？
    當然，作為對手，四位長老由衷敬佩這位燕劍仙…
    如今舉霞飛升…
    真當令人羨慕不已！
    這時，一道虛影從風月宗的秘境中飛了出來，化作一道鮮紅婀娜的元神虛影。
    “尊主！”
    四人見狀，立刻對著虛空恭敬道。
    尊主如今在深層閉關。
    可登仙飛升，影響過大，想必尊主也是能感受到的。
    如今元神走出，想必也是出來一觀，以此祝賀自己的對手，為這千年般的爭鋒畫上一個句號。
    隻是…
    四人抬頭一看，卻發現那元神的表情，不太對勁，臉色低沉。
    顯然尊主沒有想祝賀的意思，甚至還有點出去動手的意思…
    隻是，以燕劍仙如今的聲勢和實力，尊主必不可能那是對手的，隻要那燕劍仙得了仙靈氣，飛升上界，什麽登仙強者，一劍滅之罷了。
    四人麵麵相覷，隻想尊主一定要忍住啊…
    ——
    丹王宗。
    “千古第二啊！”
    “沒想到老祖宗這幾個…終究是燕劍仙先行一步…”
    辜婆婆望著煌天洲地界，蔚然長歎。
    老牌登仙強者，就那麽幾個。
    隻可惜，千年來，都沒人嚐試過。
    新派登仙強者，往往距離雷劫都還有幾分距離，沒有必勝的把握，絲毫都不敢嚐試一下。
    底蘊沉澱不夠，都擔心自己隕於雷劫之下，數百年修行毀於一旦。
    “老祖宗上次與她的那位小道侶論道…雖然不知是如何論道的，但引起了丹霞異象，說明悟出新的丹道…”
    辜婆婆沉吟道，“本來這次回來閉關，按理說渡劫也不遠了…”
    “沒想到，終究是被燕劍仙快了一步。”
    “兩次渡劫，一次失敗重生，第二次成功，當真九洲第一傳奇了。”
    能在渡劫後重來還能成功的，不說各種難度，絕對能令人驚歎其毅力和魄力以及氣運了。
    種種條件，缺一不可。
    這般經曆，說是古今無一不為過。
    不多時。
    丹王宗的古院中，飛出一道虛影。
    “老祖…”
    辜婆見狀，立馬飛上去恭聲問候。
    同輩登仙，即便是悟道閉關的老祖中，也必然會出關。
    別的不說，總應該看一下吧？
    說不定，以後自己也登仙了呢？
    那虛影周身丹霞環繞，心焰升騰，燃燒在那雙眸中…
    “……”
    老祖怎麽感覺氣息不太對？
    辜婆婆心中咯噔一下…
    這是要在離開丹王宗？
    ——
    古老的黑淵大殿之上。
    周圍布滿無盡的骷髏，中央有一方祭壇。
    顧玉卿坐於其中，四方氣焰隨著祭壇中央的環形流轉，緩緩融入己身…
    四周還匍匐著無數的身著黑袍的古老人影…
    忽的。
    顧玉卿睜開眼睛，左邊的眼眸邪氣凜然，右邊的眼眸冰冷無意，宛若一身雙魂般，給人一種極度妖異的感覺。
    “嘖…有意思。”
    她低聲開口，“沒想到你這家夥，竟是這麽死的？”
    “當年的斬霄劍，斬了我，如今卻是自斬於天劫之下。”
    “果真是天道輪回啊！”
    “我被她封印千年，一縷殘魂存世，隻能看盡這千年浮沉…卻沒想到，你會是這麽死的…”
    “真是…”
    “真是…大快人心啊！”
    “哈哈哈……”
    她識海狂嘯。
    “什麽死了？”右邊的眼眸微微跳躍，她語氣一變，識海中沉靜了下來。
    “哦，你還不知道吧？”古怪的聲音想起，“既然你不知道，那我也不告訴你了，我借你身體一用，告訴你了，反而容易讓你此時道心失衡…於我而言，可是大大的不利！”
    “你究竟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你若是想要脫離我，見到你的王兄，勸你好好聽我的話…到時候咱們都有一個好結果。”
    “……”
    古怪的聲音發出悠悠的笑聲。
    等你見到你王兄的屍骨，應該會有一個好結果的。
    ——
    此時此刻，無數修士都在驚歎於此時霞光漫天，仙靈湧動。
    隻是…接下來這一幕，亦然是無數修士從未見過的。
    霞光彌漫中。
    虛空中你的燕長老凝望著那道古老而恢弘的神秘上界。
    大道布成階梯，一步越過，就能超脫當世！
    燕長老低著頭，看著那墜落的身影。
    下一秒。
    隻見她手掌一覽，那匯聚了兩條破世長龍，吸收了王牧之血的斬霄劍落在了燕長老的手掌中。
    握劍於手，橫於眉心，元神如一。
    她凝望那道仙道大門。
    一股衝天的劍意，從她身上迸發，一劍朝著天穹斬下。
    刹那間，無上的劍光，彌蓋了一切！
    霞光斷滅，那立於雲穹之上的仙庭大門，在這瞬間，背這一股無雙劍意斬碎！
    逆轉大道！
    這仙，她，不登了！
    斬霄劍，這一刻，在燕女俠的手中，真正斬破了雲霄。
    化為一道無與倫比的絕世劍芒，在這一劍中消散。
    霞光盡滅，傾吐而出的仙靈之氣，也在這一劍，化為洪流一般，消失殆盡，與那仙道大門，消散於世。
    自滅仙道。
    一劍之下，燕女俠元神瞬間萎靡，宛若點點星光即將迎接晨曦般，似要消失。
    這一刻，原本驚愕無比的無數修士，目瞪口呆的看著一幕。
    如果是剛才渡劫成功，足以震驚九洲。
    那此刻，燕劍仙一劍斬閉仙門，足以讓所有修士都宕機了。
    “？？？”
    隻要一步登仙仙門，就能去往無數修士都渴望的上界。
    這千載修行，可就是功成圓滿了。
    如今好不容易登仙飛升了，卻一劍斬閉仙門，這意味著以後可都沒有任何機會了？
    都不是能不能重新修行來過的問題。
    甚至，消耗了如此恐怖的元神力量，劍道法則，還能不能活下去都是問題？
    這種情況，顛覆了無數修士的認知。
    誰也無無法想象，這位冠絕九洲的絕世劍仙，竟是會這樣做？
    以此產生的連鎖反應，更是令人無法想象…
    “……”
    “……”
    “……”
    無數修士，在這一刻懵了。
    劍宗，六位峰首看著霞光消散的天穹…一時間呆滯了。
    啊？
    這是為什麽？
    “燕長老渴求千年的劍仙大道…明明就在眼前…”
    “為什麽？燕長老這是怎麽了？”
    “舉霞飛升，即便是我們劍宗也後受到幾分恩澤…”
    “大道圓滿無缺，為什麽要在這時候…”
    “無法理解，登仙成功，卻自絕仙道…”
    “我劍宗以後…”
    “……”
    一時間，六人給顛覆了心中諸般的認知。
    他們是在想不到，修行千年，渴望了如此之久的仙道，就在眼前了，怎麽會在這時候要放棄的？
    而且…還如此果絕。
    然而，事實已經發生了。
    這是他們從未想到的一幕。
    準確說，其實燕長老能渡過此劫，他們就已經沒想到了。
    然而，沒想到渡劫後，還自斬仙門…
    此番行為，簡直是與她這千年修行都違背了！
    “會不會和剛才那道金光中的人影有關係？”
    陸幽蓮傳音思索。
    “沒意義了…”
    確實沒意義了。
    隻是這一幕，必定會被整個修仙界銘記，或許也會成為九洲修仙界曆史上，永遠都無法解開的謎團。
    虛空中。
    燕女俠臉色蒼白，她聲音下落，感知著後者即將消失的生命氣息。
    “……”
    元神入體，輕輕握住那柄青蒼劍。
    一瞬之間，通過雙劍共鳴，她感知著後者此時的元神與記憶，以及這千年前的諸般經曆…
    “……”
    默然無言間，她閉上了眼眸，與後者墜入了孤雲山中的雲海中。
    “我的大道…”
    “我已尋到了…”
    燕女俠抱著後者，低首凝視，蒼白的臉色，忽的湧現出一抹澹澹的紅暈，她輕輕吻了上去。
    “不在天上，而在…人間。”
    與此同時。
    某人即將消逝的識海中，那一幅情比金堅圖。
    一道清絕的身影，明亮現形，散發著瑩瑩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