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向你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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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這麽多熟人,不知道你們會不會因為我出現在這裏而感到諷刺,畢竟,我可不記得在我父親的計劃裏,會被建造這樣一個地方。”左元凡不是一個沉默的人,他總愛給對手送出致命的一擊,哪怕是言語上的。
“就像我也不記得我父親會建立一個沒有狩子的城市,就像我不會忘記你們每一個人的嘴臉,相信吧,我會清算你們在伏荼剛積累的一切惡行,那一天不會遙遠了。”
“元凡,你不要這樣……”滕倩真的是和左元凡相熟,她清楚地知道左元凡都在說些什麽,一點觸及到這些人憤怒的頂點,誰也保不住他。
“你的地盤,你的規則,你說過的,隻要有一方死亡,這一場就會謝幕。”左元凡麵不改色。
“是的。”滕倩驚訝於左元凡的突然出現,也不明白接下來他要做什麽,她呆呆地點頭,對於左元凡她想必還是非常信服的。
左元凡深吸口氣,他一步一步朝著擂台上走去,他越過楊銘的身體,他的每一步都異常沉重,所有人都想要看看他想做什麽,可是對於左元凡自己來說。
或許也是一種掙紮,他的手臂擦過楊銘的手指,他們之間沒有交流,因為楊銘並不知道他接下來要去做什麽。
可是近距離下,楊銘看到的左元凡是決然的表情,他像是做了什麽重要的決定,哪怕在很多年之後,他依然會為此後悔。
原本被滕倩踢到擂台邊緣的梅永鬆慢慢站起來,鮮血從嘴裏吐出,他的狀態似乎好了一點,他意識到自己都做了什麽,當藥效一點一點失去,他開始感受到自己身上的疼痛,他嘶牙咧嘴,連神經都變得扭曲。
不隻是身體上的,他的精神也早就被壓迫得一點不剩了,他無法抑製從喉嚨裏不斷湧出的鮮血,就像他顫抖的手無法擦去不知覺裏始終留下的口水。
左元凡來到他的麵前,在他掏出那僅剩的藥劑準備喝下另外一半的時候陡然跪了下去。
他跪倒在梅永鬆的麵前,這個在過去被梟那樣的好手也讚歎是怪物的家夥,跪倒在一個依賴藥物才能勉強苟活的家夥麵前。
或許是這個時候,楊銘才真切感受到左元凡的決心與可怕,他是那種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的人,哪怕賭上自己的任何東西。
“左元凡,你丟盡了你家族的臉,你會讓你的父親永遠淪為笑柄!”
觀眾們來不及發出嘲諷,因為中部總督已經率先開口,他扭動肥胖的身體近乎撲在圍欄上,一直以來表現的平淡和憤怒終於爆發。
恒天幾近怒吼,那銳利的聲音幾乎要刺穿防護罩,震得人耳膜疼痛,在他恒天的壓迫下,誰也不敢說話,他們從未見過恒天發過這麽大的火,尤其是麵對左元凡。
民眾不清楚,是因為他們未必在乎,普通官員不清楚,是因為他們選擇無視,可以現場裏,總有那麽多人事知道的,左元凡的父親發瘋,和他恒天太有關係了。
恒天的神經在左元凡跪下的那一刻已經繃緊了,欄杆被他捏得彎曲,大概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憤怒,左元凡是那家夥的孩子,伏荼剛是左江的城市,他恒天隻不過是謀權篡位的家夥。
恒天從來不否認自己因為野心做下的錯誤,可是他並不後悔,這世上哪有願意二十年屈居人下的男人,他恒天和左江是從狩子舊時代的起始一起闖出來的,他們是兄弟,至少本該是兄弟。
左元凡是兄弟的孩子,恒天從未想過有一天要殺死他,也從來不在乎這孩子最終會不會要和自己為敵,那是自己的罪孽,就理所當然承擔。
可是現在左元凡跪下了,為了一個看不見未來的機會,為了一場短暫的勝利,他出賣了自己的尊嚴,也摧毀了左江、那個在記憶裏身姿挺拔的兄弟的尊嚴。
恒天無法接受,左江為之奮鬥終生的東西不應該被玷汙。
“左元凡!站起來,你給老子站起來!”恒天在觀眾席上竭力嘶吼。
左元凡依然不為所動,楊銘從來都沒有想過原來這也是他計劃中的一部分,自導自演被抓住進來這鬼地方,為了不被以革新軍的身份審查,然後又要想辦法苟活,即便這條路走的那麽艱難。
“我是左元凡,島主左江的兒子,過去是一個狩子,跟你一樣,不過我現在我也不知道我是個什麽東西,幾天以前我還是總務第一負責人,不過現在我跪在你的麵前,雖然我了解你的名字,不知道你的過去,但是我祈求,我祈求你放棄所剩無幾的生命!”
左元凡的額頭貼在地麵上,這樣破敗的姿態他表麵上平淡,可是如果這時候有人撫摸他的後背就能夠發現。
在這麽短的時間裏,他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浸濕,他的身軀在微微顫抖,他在竭力掩飾自己的內心。
“我……”滕倩剛想開口,就被左元凡打斷了。
“正因為他已經擁有了伏荼剛,所以他才不敢賭那張麵具可以做到什麽地步,一旦暴露實力被他們所觀測,這張麵具就失去了意義,我們都知道,現在還不是真正決戰的時候,總會有那一天,如果我們能見證到那一天的話。”
左元凡的聲音很輕,他顯然是在跟楊銘和滕倩說話,可這正是楊銘不能理解的地方,什麽時候這種話居然也可以對滕倩說了,難道她是自己人不成。
“你……你是左元凡,革新軍的人。”梅永鬆還沒有吞下最後的藥劑,他還有僅剩的神誌。
“連你都知道他革新軍的身份。”這是楊銘沒有想到的。
這樣看來,或許左元凡再等一段時間,要是再晚一些被抓進來,那麽他真的連拔刀的機會都沒有。
“很抱歉,我無法許諾你什麽,您既然知道革新軍,應該知道我們的目的,所以,請您死在這裏。”左元凡把頭深深地埋低。
“我並不相信你,但是我相信左江,過去的伏荼剛,從來都沒有像這樣繁榮。”梅永鬆輕聲說,“我會答應你,因為我的生命本就到了盡頭。”
他掀開自己的袍子,皮膚下是爆裂的黑色血管,這詭異的顏色在他的身體內部肆虐,那是那藥劑的毒素,即便左元凡不這樣做,他也會在和楊銘的戰鬥中竭力而死。
“在我還沒有被抓到這裏的時候,我曾經受人幫助,幫我照顧她。”梅永鬆又說,“伏荼剛城外,海邊的村莊,潮汐。”
他蹲下身來,額頭抵住左元凡的額頭,拿出身上所有的藥劑一飲而下。
喉嚨裏的液體瞬間炸開,黑色的鮮血噴灑在地麵上,他的身體早就承受不住了,他喝下的,隻不過是最後一根稻草。
梅永鬆死在了這裏,黑色的血濺射在左元凡的身上,他的目的達到了,算不上輕鬆,卻也算不上困難,這裏的狩子都明白自己的結局,隻是左元凡的到來,讓這份結局提前了而已。
恒天沒有更多的動作,他最終還是沒有下達任何的命令,他一個人從出口離開,沒有帶一個隨從,就像他一個人來的時候一樣。
左元凡是失魂落魄的,楊銘跟在他的身後,看著他的背影,這個曾經的天才在這樣的情況下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應該怎麽邁出腳步。
他做好了受創的打算,但是卻沒有想過這麽艱辛,隻有真正做過,他才知道自己走的是一條什麽樣的道路。
左元凡一句話沒有說,他回到監牢裏,翻身睡過去。
心悸的感覺從身體深處傳來,像是另一端的呼喚,來自武葬野上的荒原。
在十分鍾後楊銘的視角就完成了轉換,他在一個偶有燭火閃爍的隧道裏,上下都有不平整的切口,顯然這不太像是現代建築的工程。
更像是人為打出來的東西,可是這裏是武葬野,是普通人輕易不能進入的地方,狩子不可能搞這種東西,看不見盡頭的隧道像是有幾千米遠,這大概是一個多大的工程。
作為靈魂體的楊銘一拳頭狠狠打在牆麵上,在這裏他可以肆無忌憚發泄自己的情緒,他沒來由地會同情左元凡,在擂台上的事情致使他感到無力。
那就是左元凡說的解決方式,可笑卻也可悲,楊銘沒有辦法和他感同身受,但是會有共情的悲傷,那是一個為了理想而努力的男人。
在竭力平複自己的情緒之後,楊銘忽然發現自己的身邊並沒有梟的身影,他並沒有被拉扯到梟的身邊,楊銘不明白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他能到這裏來,意味著梟一定還活著。
“哥哥,能力在這裏被封禁,我能感受到同類的氣息,很多很多。”
“我應該說好久不見?”
沒有進入停滯的世界,楊銘確信自己可以看到牆麵搖曳的燭光,是她沒有那樣做,還是在這裏她做不到。
“哥哥你真是搞不清楚狀態,你的身體在兩邊穿梭,太危險了,我沒有辦法提醒你,因為這樣的狀態讓我也有影響,尤其是你現在的這個地方,我感受到了太多的同類,強大的同類,要是我露出一點,它們就會追著你來。”
“為什麽。”
“因為……因為夢魘的營養價值還是很豐富的。”
“哥哥,有人來了。”夢魘的聲音裏夾雜著慶幸,她大概是在為成功掩飾而暗暗感到高興。(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