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惡心我了，如果是年輕時候的我，你們一定要死在這裏。”
    “你們隻在乎你們自己，為了要挾我，你們甚至讓她再也不能開口說話！”
    朔月是記得的，他記得很清楚，此刻朔月所麵臨的抉擇，本質上是他要為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劃定結果。
    可是對於她個人，在他們相愛的時候這個族群就對她動手了，讓她再也不能發出聲音。
    她明明是天生的歌女，有著天籟般的喉嚨。
    “但是正是因為我做過，所以我後悔，我會如你們所願，這樣……我就再也不會有過去的悔恨了。”
    朔月輕聲說，明明在他的心裏是抗拒的，明明他自始至終都不認可這群人，可是他也同樣知道結果。
    如果隻需要付出自己的力量，就可以保護自己的妻子。
    “我的選擇是……”
    朔月深吸口氣，他最終還是妥協了。
    可是就在他將要把這話說出口的時候，麵前的光影裏，自己麵前的妻子伸出手來摸著他的臉。
    朔月並未注意到光影裏妻子的具體模樣，不是因為他不願意去看清楚麵前的女人，隻是因為他沒有這份勇氣。
    和過去比起來，他始終都認為自己對不起自己的妻子，他哪裏會有直接麵對她的勇氣呢。
    他們之間那麽相愛，可是在那樣的抉擇裏，朔月並沒有站在她的那一邊。
    朔月時常會想，如果是自己的妻子在麵臨這樣的抉擇的時候，大概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自己吧。
    每每一想到這個，朔月就覺得異常難受，好像整個人的心理都空蕩蕩的，不知道什麽時候丟失了靈魂。
    可是麵前的光影裏，她的動作終於讓朔月忍不住抬起頭來，他呆呆地看著麵前的女人。
    這才注意到在光影的內部，和他記憶裏的樣貌似乎又出現了偏差，陡然之間讓朔夜有些無法接受。
    “我……連她的長相都快忘記了嗎？”朔月喃喃自語。
    他像是在質問自己，淚水從他的眼眶中滑落，很難想象即便是他這樣的漢子也會有動情落淚的時候。
    可是他的問題偏偏又不隻是在問自己，光影裏的人有著近乎和他妻子一樣的長相，常欣然，那個在佐伊的身上一直帶著的女人。
    朔月一直都可以在常欣然的身上看到自己過去妻子的影子，可是萬萬沒有想到，現在的她居然就在自己的麵前充當了妻子的角色。
    可是這裏是幻境，每個人的幻境都是不同的。
    如果天尊龍這個時候在這裏，就會告訴他，每個人的幻境之所以不同，是因為每個人的感知過去和經曆都不同。
    但是如果兩個人最想要見到的，心裏最深情的都是一個場麵地話，那麽幻境就會理所當然地回應雙方本身。
    他們現在，就是這樣的情況。
    “沒有哦，她一直都在背後為你驕傲，她為你的堅持而自豪。”常欣然輕聲說。
    她輕輕地擁抱麵前的男人，這一刻她可以說話，她和過去的記憶裏的存在出現了偏差。
    她的聲音仿佛這世間最強大的力量，隻需要隻言片語就可以打動一個人的內心。
    朔月的眼神刹那間因為她的語言而變得渙散，他忽然想到了這樣的可能。
    常欣然和過去的妻子一直都是同一個人，可惜的是直到現在他才發現這一點。
    “是你嗎？是你嗎？”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但是朔月不斷地用呼喚來表達自己的情感，他多麽希望可以得到肯定的回答，這樣就給了他重新來過的機會。
    “是我！是我！”常欣然抓住朔月的手。
    他們緊緊地相擁，可是周圍的人群裏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們仿佛完全沒有聽見常欣然重新開口的聲音，他們隻是冷漠地宣判。
    等著朔月做出最後的決定。
    “朔月，你要做出你的決定了嗎！”
    ——
    在龍紫雲的世界裏，城市沒有發生改變，天上的紅月吹來撲麵的冷風，冷風吹拂之後的城市依然還是這個樣子。
    沒有建築物在眨眼間的摧毀，沒有地麵的變換，龍紫雲忽然意識到，這就是他無論如何都要經曆的東西，這座城市就是幻境裏給他的最終考驗。
    他深吸口氣，卻是麵臨這樣的情況，他就越是能夠注意到自己的命運。
    幻境最終給他帶來的考驗，理所當然是那一場。
    龍紫雲當然記得，這是他們發現離開鯨吞深處的時候，在這幻境的內部，他們本質上已經存在了很多年，當初一起進來的狩子也早就在爭鬥中死去。
    那不是一個好的記憶，但卻是一個可以接受的記憶。
    而現在他的所在並不是在爭鬥當中，而是在爭鬥結束之後，整個世界裏就隻有他們兩個。
    還有那幾乎無數的黑影，每到一定時間，他們的時間線連同生命就會被刷新。
    “做好準備了嗎？”黔靈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他在等待著龍紫雲點頭的瞬間。
    龍紫雲轉過身來，轉身的時候直視這位摯友的瞳孔，這一幕龍紫雲做夢的時候甚至都不願意回想。
    最開始的時候，他們決定讓黔靈逃出去，因為黔靈更活躍更擅長協會有一番作為，龍紫雲相信黔靈未來有一天會來找自己。
    就好像黔靈也同樣信任自己一樣，可是在最後的關頭。
    是過去的龍紫雲跪倒在黔靈的麵前，祈求他把這個生還的機會給自己。
    黔靈最終真的給的，所以就變成了龍紫雲不願意回首的過去。
    就是從這一個轉身開始，就是從黔靈的妥協開始。
    過去的自己為什麽會在最後的關頭向黔靈乞求生還的機會，是因為他本質上是一個耐不住寂寞的人，在某個瞬間他想要了自己未來要是再也沒有人說話，大概會為此而崩潰。
    可是黔靈才是兩個人當中最活潑的，龍紫雲所能想到的遭遇實際上在黔靈的身上已經經曆過了，這一次終於輪到他自己了。
    龍紫雲想自己一定不會再做出和以前一樣的決定了。
    “準備好了。”龍紫雲點點頭。
    “嘿，你看那邊，那裏有一個路燈，你還記得那個路燈嗎？”黔靈忽然問。
    “記得。”
    其實龍紫雲完全沒有印象，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在這個關頭黔靈忽然要問這樣的問題，在原本的記憶裏好像有這一茬，好像又沒有這一茬。
    雖然不確定，不過在龍紫雲看來這並不是什麽值得關注的東西，他隨口答應，滿心期待最終完成自己的願望。
    “那路燈老是閃，燈光在我睡覺的時候照射在臉上，我可煩了，想著總有一天要打爆他，結果還沒有打爆那東西，時間就刷新了，我們立誌總有一天要跨越這短暫的時間。”
    “在我離開之後，你要記得做到這一點。”黔靈又說。
    “嗯好。”龍紫雲木訥地點點頭。
    他還是沒有明白黔靈話裏的意思，不過在這個時候龍紫雲顯得格外地順從，不管黔靈說什麽，他都隻是點頭。
    因為他已經在心裏做出了決定，那麽這中間黔靈手什麽話做什麽事其實都已經無所謂了。
    “對於你來說，是結果重要一點，還是過程重要一點？”黔靈忽然轉過頭去，他看著天空上的紅月，手裏抓著的正是那領域之心項鏈。
    這是他們可以從鯨吞離開的唯一手段。
    “當然是結果。”龍紫雲幾乎脫口而出。
    他對過程沒有感覺，因為真正留給他的就隻有痛苦的過程，他一個人心懷負罪和愧疚在滿世界當中遊走，迫切地想要尋找可以解除鯨吞的方法。
    可是窮盡一生他都無法做到，連會長都束手無策的東西，在離開的時候他滿心期待，誰叫那個時候他那麽年輕呢，堅信這世上沒有努力做不到的事情。
    可是他無法等到那來臨的最終的結果。
    他甚至一度沒有臉來見黔靈，疼痛的過程不是幸運，反而是懲罰，他愧對了黔靈的那份信任。
    如果是黔靈地話，他一定可以比自己做的更好更快，龍紫雲一直都這麽想著。
    如果這次離開的是黔靈，那麽龍紫雲才會真的覺得幸福，他擺脫了那一直存在於自己身上的負罪感。
    “在還沒有加入協會去作為一個狩子的時候，我很喜歡打遊戲你記得麽，而且我打遊戲從來不充錢，不隻是因為我沒有錢，而是因為我更喜歡直接創建一個小號，因為有大號的打造和了解，我玩小號的時候得心應手，避免了很多細小的錯誤。”
    “怎麽忽然說這個。”龍紫雲下意識地皺著眉頭。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想起來了，這原本是他過去的記憶裏所沒有的。
    是因為他先做出了和之前不同的反應，所以導致黔靈忽然變得鬱鬱寡歡，這或許是時間線裏蝴蝶效應的變動。
    這會不會導致更壞的結果，龍紫雲忍不住這麽想，可是緊接著他又搖頭，想要把這樣的念頭從自己的腦子裏麵驅散出去。
    如果命中注定他隻有一個手握幸福的權力，那麽他還是想要帶給黔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