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再次回到汽車旅館，已經下午兩點。
    疲憊不堪的三個人隻草草討論了兩句食物和路線的問題，就實在頂不住，進了房間打算先睡一覺再說。
    昨天晚上就隻睡了一兩個小時，雲姝又累又困，倒在床上就睡著了。
    但她睡得很不安穩，眉頭緊蹙著，呼吸時急時緩，還不停出汗。
    她能意識到自己做了個夢。
    夢中這個寬闊到荒無人煙，寬闊到走不出去的地方慢慢變小，她仿佛是在雲層之上看著這一切，看著這個地方縮小成了一個玻璃球。
    等球再縮小，她又仿佛從雲端墜落成了躺在地上仰望別人的螞蟻，看著玻璃球外長著醜陋眼睛的巨人圍著她，一邊肆意評價一邊和同伴發出震耳欲聾的笑聲。
    她艱難地抬起頭，看見一片人山人海，擁擠著參觀她的慘狀。他們都長著同一雙眼睛，嘴裏卻說著雜七雜八的話。
    “她好可笑啊，我就給她一分吧。”
    “他們是為了獲得我們的喜愛值而活，那誇她一句她不是要為取悅我們而賣命表演？”
    “真有意思，就跟玩玩具一樣，她就是我們的玩具。”
    “她一點也不努力，淘汰了吧，我們都不給她喜愛值，下一期她就會直接被送回那座海島死在那兒。”
    他們好像在討論天氣一樣，平常又隨意地討論著她的付出和價值，然後把它們貶低得一文不值。
    雲姝急促地喘息著，手在床邊胡亂摸過，抓到髒兮兮的綿羊玩具緊緊攥著。
    好在這個夢很快結束，她重新夢到了以前在家裏的生活。
    家裏爸媽都還在，一個人做飯，一個人檢查她的作業，她在門口吹幹頭發，抓著叫個不停的知了晃來晃去，一家人都在笑。
    祥和平靜的夢境讓她安穩下來，眉頭也緩緩抹平。
    外麵天色慢慢暗沉，要到六點的時候，床上的人呼吸聲突然又加重，還伴隨著身體顫抖。
    美好的夢境裏，知了的叫聲被一道詭異的電子音替代。
    “歡迎來到全球直播無限綜藝頻道……”
    “您的觀眾喜愛值排名最末……”
    夢境被擊碎，如同玻璃鏡一樣裂成無數微小的碎片。家不見了，爸媽不見了，她回頭一看，自己還在那個暴風雨圍困的山崖下發抖。
    “雲姝！雲姝！我們得出去找晚飯了！”
    突然的拍門聲驚醒了她，雲姝睜開眼，急促喘息著，滿頭大汗，視線茫然地望著陳舊的天花板。
    緩了會兒，她才舔舔嘴角，坐起身來。
    打開門，恢複精神的陸明珠盤起頭發，光潔脖頸後能看見大片的雲霞火紅詭譎，光線照得她明豔的臉更添兩分漂亮。
    雲姝盯著她多看了會兒，陸明珠覺得奇怪，摸了把嘴角：“幹什麽？我吃了你的紅豆包嘴角還有渣？”
    “……”她不看了，關上門走出去，“我看你長得挺漂亮。”
    陸明珠一喜，還沒說什麽，又聽見她後半句話。
    “——要是沒那張嘴就更好了。”
    陸明珠：“……”
    楚肖欽不參與她們倆的嗆聲，等她們說完才提建議。
    “先去找晚飯吧，再找找有沒有喝的水。對了雲姝，你說東邊的路線不行？”
    “嗯，前麵有個很大很大的坑，坑對麵還被圍起來了，穿不過去。”
    楚肖欽：“周圍也不行？那就試試反方向，西邊。”
    他上午才得了三萬的喜愛值額外打賞，那種想要當隊長安排事情的心更加明顯。
    “這樣，我去西邊。你們先找晚飯，找到了就回來這裏吃，我探探路就回來和你們商量，今天晚上要是能確定路線，明天就隻需要趕路了。”
    雲姝沒意見，她不喜歡上趕著幹活，要是楚肖欽能直接把路找出來那再好不過，跟著跑就行，找不出來，那就再說。
    不過陸明珠又在撇嘴，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拖著步子不情不願地往外走。
    此時中央塔還沒到關閉的時候，他們外出仍然得小心遮擋身形。
    雲姝依舊縮進那個塑料箱代步車裏，準備劃槳遠航。
    可是剛動彈，就被陸明珠拉住了箱子上的木板。
    “等一下，你這裝備還挺齊全，能不能，給我用用？”
    她真誠反問：“你覺得呢？”
    陸明珠：“…看來是不能了。那要不然這樣，你先出去找，找到了回來換我用，我再出去找，怎麽樣？”
    反正說到底就是眼饞她的代步車。
    雲姝想了想，爬出來讓給她。
    “你先出去找吧，我再去睡個回籠覺。”
    “你還睡？行行行，你睡，看你這臉白得，多睡會兒也沒事。”
    得到新鮮東西的陸明珠包容得很，隨便安慰她兩句，劃著車就跑了。
    看著她劃出去老遠，雲姝才慢吞吞重新回到旅館房間裏。
    她並沒有睡，而是抱著綿羊玩具靠在床頭，閉眼想事情。
    她每天都會複盤碰到的事，企圖從蛛絲馬跡裏再得到更多的信息，來分辨世界的真假。
    今天電子音突然說觀眾觸發打賞通道這件事就挺新奇。
    不知道這個節目裏到底有多少隱藏的規則，這都第四期了才新增這個通道，是觀眾達到一定數量了嗎？還是楚肖欽做了什麽，讓觀眾很激動？
    楚肖欽做了什麽呢……
    她慢慢思索著，手上捏得綿羊咩咩咩地叫。
    等百無聊賴鬆開後，咩咩聲停下來，她才忽然聽見外麵有點嗡嗡的動靜。
    雲姝凝神聽了會兒，察覺到那聲音離遠了，才小心翼翼打開門。
    門外鋼架上居然放著三份飯菜。
    和前麵三頓不同，這次的晚餐不是包裝好的麵包之類的了，而是熱騰騰的飯菜——在古堡裏吃過的蝦，以及一些沒見過但看起來很好吃的肉。
    除此之外，其中一份飯菜裏還有一盤熟悉的豆泡釀肉。
    她看著那份菜愣神片刻，然後伸手撚了一個吃。
    熟悉的味道。
    古堡和這個地方離得很近嗎？還是說隻是因為給他們提供飯菜的人一直跟隨著他們更換地圖？
    雲姝抬頭望了望空中，沒看見任何東西，她把飯菜重新捂好，翹著剛才撚豆泡的手指，拍了拍綿羊玩具。
    “羊，我要錄音。”
    綿羊：“好的，錄音開始。”
    “陸明珠！楚肖欽！趕快回來！飯菜就在家門口！”
    綿羊差點被噴倒：“…錄音完畢，播放錄音。”
    它重複了一遍，又經過調整加大音量後，雲姝就把它放在了外麵比較高的地方，讓它開啟了無限循環播放錄音。
    “陸明珠！楚肖欽！趕快回來！飯菜就在家門口！咩咩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