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副局也被她一通話說得停頓了幾秒。
    然後咳嗽一聲說：“要是有需要的情況，我們也會讓心理醫生去見見他。不過現在是出於對你的保護，我們…”
    “不用說那麽多，”顧行則目光看向對麵西裝革履的周京墨，話問給兩個人聽，“直接說，到底想做什麽？”
    周京墨雙手交叉著搭在桌上，視線從雲姝身上移開，看向他。
    “顧總是個大忙人，想來應該沒什麽時間來幫一個女孩兒申冤。不過考慮到吞掉寧家和栽贓周氏的好處，又好像能理解。
    我可以配合調查，但受害者待在別有用心的人身邊，誰知道她的認知和判斷會不會被指手畫腳？這對受害者是一種傷害，對被指控的人也不公平。
    所以我建議，警局需要對受害者進行單獨保護，隔開會影響她的所有人，再讓心理醫生來引導她最正確的認知觀。”
    顧行則短促地嗤笑一聲，漆黑的眼裏沒什麽溫度，戾氣洶湧著：“想把她從我身邊帶走？好讓你接近？倒是會白日做夢。”
    接著又掃過馬副局，嗓音低冷，透著壓迫感：“怎麽，現在警局辦案是周家說了算嗎？”
    這句話可沒人敢認。馬副局清楚明白地否認：“當然不是。但顧總你要理解，我們需要保證，受害人在指控在回答問題時是獨立清醒的。
    這也並不是為了讓誰容易接近，警局的人會保證她的安全尊重她的隱私，想見誰想去哪兒想做什麽都可以，你們仍然可以接觸，隻是給她一個獨立的空間。”
    他並不是站在哪一方，還真是出於正常考慮。
    這件案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背後幾家人的博弈。
    受害人從寧斯雲，周京墨身邊輾轉到顧行則身邊，事情複雜得很，在沒有調查清楚之前，誰知道誰好誰壞？萬一全都不是好人呢？
    他們博弈他們的，對這種容易引起社會階級對立的案件來說，警局起碼得保證受害人不會被隨意利用，做出影響社會安定的事。
    馬副局說完，看向有一會兒沒出聲的雲姝。
    “雲女士認為呢？”
    雲姝側過去坐著，拉住顧行則搭在椅背上的手指，垂下眼，濃密的睫毛在眼尾凝成一線，有些上翹的弧度描繪著丁點豔色。
    看起來有點害怕。
    “裏麵會有監控嗎？會有很多眼睛盯著我嗎？肯定有是不是？我又會變成別人觀察的小白鼠。”
    做記錄的女警都想出聲安撫她了。
    那個騙局遊戲和後續富人飼養金絲雀一樣的生活，對她肯定有影響。
    如果真的有什麽應激反應，那再讓她待在有監控的陌生地方，對她的精神隻會是二次刺激。
    馬副局就說：“不會監控你的生活，隻是門外會有人守著。”
    雲姝還是那副依賴顧行則的樣子：“我不認識那些人，他們也是眼睛。我不要一個人待在不認識的地方，沒有他我睡不著。”
    依賴情緒越重，神經就越脆弱。這時候更不能刺激她。
    何況兩邊還有人虎視眈眈盯著。
    馬副局隻好又說：“不是隻有陌生人，他可以來陪你，你也可以隨便出門。”
    “我說了，我不認識你們的人，”她情緒開始激動，“如果出門一趟，身後的人換了成要我命的人我都不知道！我有認識的人跟著！”
    “別激動別激動。”女警趕緊開口安撫。
    雲姝重重喘氣兩下，埋頭在顧行則腰上。
    顧行則輕輕撫摸她腦後，動作很溫柔，但神色陰沉。
    他知道她現在做戲的意思。
    雲姝願意同意警局的建議，現在不過是在為自己爭取能掌控的權益。
    沒良心的騙子。
    他視線陰冷地盯著其他人看了良久，通過撫摸女孩兒頭發的動作壓製住大部分戾氣。
    然後嗓音壓得又沉又低道：“地方由我來選定，警局的人不允許影響她的生活，我的人要同時守在外麵。”
    他順了她的意。
    雲姝側臉貼在他腰腹上，把他的手握得更緊，埋頭繼續當個依賴他的可憐女孩兒。
    馬副局立馬就同意了，又看向左側的人。
    周京墨取下眼鏡揉捏鼻梁骨，也沒有再反對的意思，看來也算滿意。
    大概是知道，能讓顧行則答應就已經是最大的好事了。
    事情就這麽說定，馬副局和他們一起出去，這件事今天就要辦妥。
    等詢問室裏的人都走光了，外麵辦公室裏查案查了個通宵，隻能靠濃茶續命的幾個警察勉強打起點精神，打聽起這件案子。
    “怎麽回事啊？大公司老板親自來？還一來來幾個，他們這種人不都是派助理跟法務來的嗎？案子很大？”
    像這種大公司，一年到頭總有那麽一兩起人命糾紛，比如工地上操作不當死個人，辦公室裏猝死個員工什麽的，攤子一大，什麽事都有。
    有的就會鬧到警局來，鬧到法院去。
    一般這種事，那些大公司隻會派出助理，法務，頂多再加個保險負責人，談談賠償，就了了，事情都壓根不會傳到老板耳朵裏。
    還沒見過他們集體露麵呢，財經新聞都不一定請得齊。
    有參與案子的人一臉難搞地咂咂嘴：“案子是比較大。但人家來可不是單純為了洗脫嫌疑。”
    律師可以全權負責的事，非要過來一趟，為的是看看那個女孩兒吧。
    那位最大嫌疑人也是，除了態度消極，拒不承認之外，他對指控他的人並沒有任何憤怒或者不屑的情緒。
    甚至提起那個女孩兒的時候，語氣還挺複雜。
    領著人來辦案的那位就更是了，車接車送，生怕人在警局變沒了。
    上午來的時候，像帶著家裏人來參觀學習“市民遇事應當如何報警”的流程的。
    “難辦啊——”那人拿桌上的報紙蓋住臉，仰頭歎氣，“事情簡單又複雜。我們怕是插不了手，充個數而已。”
    這幫公子哥玩兒得是越來越過分了，在這之前誰能相信，還有人故意編穿越異世界的故事，來騙山區女孩兒？真他媽喪心病狂。
    最漂亮的那個還被倒手來倒手去，被關在別墅裏當什麽大總裁的金絲雀。
    現在依靠的那個人也不知道是真好人還是另一個覬覦者。
    感歎完沒幾分鍾，報紙又被抓開，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那個警察再喝一口醒神濃茶，出口氣：“他瑪德，充數也得努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