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姝把人推開，看著近在咫尺的那雙狹長眼睛。
    “你有過很多次機會。把我從寧斯雲手裏要過去的時候，讓我住進雲台路關著我的時候，在我想要出門的時候，我向塗茵求救的時候，你都可以告訴我真相。以你的本事，就算我知道了也鬧不出什麽大事。一個無依無靠的女孩兒而已，你多用點心，多說兩句喜歡她就能原諒你。
    然後是監控那次事之後，你明明也可以說的，但你寧願說喜歡也不願意坦誠。其實在我表達喜歡之前的每一天，都是你的機會。表達喜歡之後的每一刻，我也在等你正式地，鄭重地把我當做你的女朋友來對待，那時候如果你告訴我，頂多隻算男女朋友鬧矛盾，我難受一段時間同樣會原諒你……機會太多了，但你一次都沒把握住。”
    不是細數過錯，而是陳述流失的機會。
    就像已經跳到終點的倒計時，再跟著畫麵倒數一遍，也不過是在複盤自己的錯過。
    周京墨閉了閉眼，隱去不分明的情緒，然後在晃眼燈光下，看著她的手拂過他的大衣，像給他撫平褶皺。
    “有些改正的機會不是等你後悔了才開始生效，是從我們第一次見麵就開始了。買瓶汽水放在那兒當裝飾品，真的渴到快要暈倒才拿起來喝，發現保質期都過了沒氣了，還覺得是汽水的問題。你說這是什麽？”
    她恬靜地笑著，自己接自己的話：“是犯賤。”
    平靜的話語加侮辱性的評價，如同一把刀插進心口，攪得他呼吸都有點超負荷的悶脹感。
    周京墨按住了胸前那隻手，緊緊抓住，力氣大得像要往血肉裏摁。
    讓她的手心能感覺到他的心跳。
    “就是因為渴得過頭，所以就算是過期的汽水也會喝下去。我不相信你的喜歡會說扔就扔，你對我可以是惡心，是恨是討厭，但以前的相處的每一天每一刻你能說忘就忘？
    你走的時候，穿著最喜歡的那套裙子，房間裏還有很多你等著穿的新衣服，你沒有想起過嗎？再添新衣服的時候不會想起我陪你選衣服的那天嗎？每一次握槍的時候不會想起我是怎麽手把手教你的嗎？家裏還每天都會訂一條草魚，你承諾我的約定，真的沒有一次在你腦海裏浮現過嗎？”
    “還有，和顧行則上床的時候，真的不會想起我，想起我的名字，想起我和你錯過的那次吻嗎？”
    他明明還站著原地，但一句句話卻像是在逼近她，問到最後，她的心跳也跟著快起來。
    “不會，”她飛快否認，“沒有想起過。”
    “撒謊。你真的否認一件事的時候，不會是這種反應。”
    周京墨捏住她下巴抬起來，這次是真實的逼近，呼吸就在麵前，雲姝能看見他眼底的疲憊，還有眼瞳中倒映的身影。
    “你的喜歡是一步步從無到有的，就算隻是情人對金主的討好，是做戲，那種感覺也忘不了。”
    聽到做戲兩個字，雲姝心口跳了下，又聽見他說：
    “我的喜歡也是從無到有的，同頻率的感情，隻是我慢一步發覺，就沒有機會了？就算顧行則出現得再恰到好處，做得再好，你真的能忘了我？就算你現在全身上下都沾滿了他的味道，也有個地方刻著我周京墨的名字。”
    話音落，他另隻手就正好點在她心口。
    指尖像是帶火，灼燒感從心口，再陡然蔓延到脖子。
    “還有這裏。我那天忍得狼狽也不想貿然碰你，沒想到紳士風度並不能讓你領情。”
    雲姝呼吸起伏有些明顯，像是在預告著氣氛已經足夠，他們貼得夠緊，可以做出下一步行動。
    周京墨緩慢低頭，吻即將落在她唇角時，雲姝的手機突然響起來，她下意識側頭，那個吻就這樣落空。
    周京墨維持著那個姿勢幾秒，闔上眼皮，重新站直。
    雲姝走過去幾步才接起電話。
    “喂？”
    電話那邊的人嗓音沉得發寒：“再不去睡覺，我就過來讓你睡不了。”
    “…噢。馬上就好。”
    顧行則：“你最好是馬上，三分鍾後你要是沒在床上……”
    “五分鍾吧？”
    “你還討價還價？”顧行則這幾個字像是擠出來的，威脅警告的意味非常明顯。
    雲姝隻能答應：“那好吧，三分鍾。”
    三分五十九秒也是三分鍾。
    這通電話過後，重新安靜的走廊上，已經沒了剛才的氛圍。
    雲姝隔著兩米遠，抬頭看周京墨：“你走吧。別來了。”
    說完也沒在意他的反應，準備推門進去。
    周京墨跟上兩步，又看見她在門口停了下來，深呼吸一下。
    “其實我還有個問題，還是那天那個：如果沒有寧思瑜告訴我事實，你準備瞞我到多久？”她對著門板，手搭在門把手上沒擰動。
    周京墨：“很在意？既然這個問題都重複想過，那你剛才說沒想起過我，就都是假的。”
    “問你你就回答。”她回頭不耐煩地說。
    周京墨吸了口氣，緩慢呼出：“瞞不了多久。”
    他眼睛裏有些紅血絲，說話時也忍不住按揉太陽穴。
    “你很聰明，遲早會察覺到，我本來打算你什麽時候察覺就什麽時候說。”
    “那如果等我察覺到，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後了呢？久到你已經要結婚，或者久到我們在一起有了孩子。那你隻會更嚴密地瞞著吧，一隻養的寵物而已，你有你的家庭，或許分給我的也就兩三個小時，那時候也沒必要再曝光了給你添麻煩。”
    周京墨沉默片刻：“不會。”
    “不會什麽？不會和我在一起有孩子，還是不會結婚？現在就不用再騙我了，我有自知之明，我這種人連對世界的認知都是虛幻的，不可能成為你的妻子。那剩下的，隻看你對我興趣有多久，會不會一直養著我，願意給我個孩子，然後等著看我和你正牌妻子怎麽互相針對…一眼就望得到頭的生活，真可怕。真要那樣，那你也不必找機會告訴我了，中途我就會跑的。”
    說來說去，這個問題居然變得沒意思了。她沒心情再問，推開了門。
    “我沒說過會那樣對你，”周京墨出聲叫住她，“既然已經能說出喜歡，那後麵的事一切都有可能。而且——”
    他語氣再添無力：“你不能區別對待。不信我，卻能信顧行則？難道他就能讓你成為他的妻子？”
    “是不大可能，”雲姝進門，若無其事地說了最後一句，“但我寧願清醒著墮落，也不願意被蒙蔽著快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