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天黑，京城的深秋尤其冷，風吹在身上有種刺骨的寒意，街上行人漸稀，柳輕水一手牽著一個小孩，來到了紅英說的西街的橋邊。
    時間已經過去了五天，在這裏能找到陳建生的概率微乎其微，橋邊上看不到人影，附近隻有一個擺著攤賣餛飩的老翁。
    看到有人過來，那老翁忙吆喝道：“客官，熱乎乎的餛飩，要不要來一碗？”
    陳英和陳霞抬頭看柳輕水，雖然沒有說話，眼裏已經透露出幾分渴望，畢竟是小孩子，中午吃完飯到現在應該也已經餓了，正好柳輕水也想從這老翁嘴裏打探一些消息，就說道：“老板，來三碗餛飩。”
    “好嘞！”那老翁應了一聲，就麻利地開始煮餛飩。
    柳輕水帶著兩個小孩在旁邊的桌子邊坐下，那木桌看起來有些年頭了，邊角十分地圓滑，還泛著些許油跡。
    “老板，您在這幹了許多年了吧，這兒生意怎麽樣啊？”柳輕水問道。
    老翁應道：“嗨，算是勉強營生吧！這兒靠近城門，每日都有不少外地人經過，生意倒是不錯。”
    “您每天都在這兒開攤嗎？”
    “那可不是，雞叫一遍就起，天黑了才收攤，大風大雨也得幹呀，不開攤哪來的銀子養活一家人！”
    “那冒昧問一下，您這幾天有沒有在這兒見到一個書生在橋邊等人？”
    “書生？”老翁將煮好的餛飩端上桌，眯著眼睛思索了一下，“是不是書生我不清楚，不過前些天倒是有這麽一個人，天沒亮就在那橋邊站著了，比我來的還早，問他他也不說話。後來天都亮了，他興許是餓了，一直盯著我鍋裏的餛飩看。”
    “我就問他，是不是在等人，要不要吃碗餛飩暖暖身子，他就過來坐下了，仍舊是不說話，吃完餛飩錢也沒給就跑了，我年紀大了，哪裏追得上呀，想著一碗餛飩也不過就幾個銅板，也就隨他去了。”
    想必這人就是陳建生了，他那天晚上沒等到紅英，身上又沒銀子，大約正好肚子餓了，就在這白吃了一碗餛飩，然後逃走了。
    他付不起客棧的房錢，也不敢再去倚紅樓，那他會去哪兒呢？這麽大一個人，就是死了也該有個屍體吧，總不至於憑空消失。
    陳英和陳霞年紀還小，自然是不知道這老翁嘴裏說的那個人就是自己的父親，兩人很快吃完餛飩，眼睛卻還盯著那老翁的鍋裏看。
    “怎麽了，沒吃飽嗎？”柳輕水問道。
    陳英搖了搖頭：“吃飽了，不過，娘親還沒吃東西。”
    “放心吧。”柳輕水摸了摸他的頭，“我已經跟掌櫃的打過招呼了，他會讓人送飯菜到你娘的房間裏去的。”
    線索既然已經斷了，這裏也找不到陳建生的人影，眼看天色也不早，就隻能先回客棧去了。
    回到客棧的時候秦翠花已經起來了，她焦急地在客棧門口踱步，看見柳輕水的身影，就連忙奔過來：“姑娘，可有我相公的消息？”
    柳輕水搖了搖頭：“我已經去西街的橋邊找過了，他不在那兒，興許是等不到人，就離開了。”
    柳輕水沒有把陳建生白吃別人東西又逃走的事告訴她，說了也沒什麽用，隻會讓秦翠花擔心自己相公的安危，明明自己也已經連飯都吃不上了，卻還要去管這個沒用的男人。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大約就是這種感覺吧。
    “辛苦姑娘了，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謝你，我休息得也差不多了，明日我自己去找吧，就不勞煩姑娘了。”
    “找，去哪裏找？京城這麽大，要找一個人哪有那麽容易。”要是說找就能找到，柳輕水現在已經和蘇念寒團聚了。
    “可是，他現在身無分文，又沒用住的地方，我擔心他……”秦翠花似乎也知道自己這種想法很沒用，說著說著就閉上了嘴。
    柳輕水歎了口氣，把兩個孩子交到她手裏：“一切等明天再說吧，大姐，你吃過飯了嗎？”
    秦翠花點了點頭，臉上又露出愧疚的神色，道謝的話柳輕水已經聽了很多了，看她這副樣子就知道她又要說來世當牛做馬回報你之類的話。
    柳輕水連忙打了個嗬欠道：“那就早些休息吧，我也有些困了。”
    說完，沒等秦翠花反應過來，柳輕水就上樓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雖然說是困了，但其實也隻是覺得疲憊而已，柳輕水躺在床上，怎麽也睡不著，滿腦子都是昨天晚上的夢，還有今天聽到的關於那個負心漢的事。
    男人真的都是這樣嗎，有了新歡就會忘了舊愛，她來到這裏尋找蘇念寒，到底是對還是錯呢？
    一直到了深夜，柳輕水都沒有睡著，她睜著眼睛盯著窗子，窗外灑進來一片蒼白的月光，水一般清涼。
    忽然，不知是那兒傳來一聲女人的尖叫，還有孩子的哭聲，柳輕水一下子清醒，連忙爬起來打開門。
    其他的客人也都被這一聲驚叫嚇醒了，客棧裏一下子燈火通明，柳輕水朝發出聲音的那個房間看過去，驀然發現那是秦翠花住的地方。
    柳輕水連忙跑過去，掌櫃的已經提著燈在門口站著了，屋裏亂成一團，一個看不清模樣的男人癱坐在床邊，秦翠花抱著兩個孩子在床上瑟瑟發抖。
    忽然，秦翠花像是發現了什麽，借著微弱的光仔細地盯著男人看了幾眼，驚呼道：“阿生？是你嗎？”
    地上的男人聽到她的話，連忙拿袖子遮住自己的臉：“不是，不是，你認錯人了！”
    說著他就爬起來，慌亂地往外麵跑，掌櫃的也已經認出了他，連忙伸手拉住，他身上散發著一股惡臭，像是剛從臭水溝裏爬出來，又像是身上被人潑了糞水，令人作嘔。
    柳輕水連忙捂住鼻子往後麵退了一步，掌櫃的倒是有些臨危不亂的架勢，隻是皺了皺眉道：“陳建生，你的妻兒都從鄉下來找你了，你還想去哪裏？你欠下的房費已經有人幫你付過了！”
    “你們，你們認錯人了！我不是陳建生！”男人仍舊嘴硬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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