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與我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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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吳羲的吩咐,黑羽軍默契搜索殘兵、追殺潰軍。
    吳羲親手一劍割下一個頭顱,鮮紅的血液很不真實,吳羲不知道該怎麽描繪這種奇怪的感覺,就好像切豆腐一般幹脆利落地割下一個人的頭顱,奪走他的生命,看著他的屍體倒在紛踏的馬蹄下。
    灘河穀前幾十裏遠的小山穀,留下了遍地的屍體和奔徙的馬影。
    正所謂富貴險中求,不得不說吳羲這招直搗黃龍真的很危險啊,但凡敵軍的前哨將領有那麽一點警惕,他們的夜襲計劃就要宣布功虧一簣,甚至會被敵軍引入埋伏的包圍圈中。
    不過,戰場上不講究如果,擺在眾人眼前的事實證明了吳羲判斷的勝利,原先跟隨吳羲夜襲的將士們或多或少對這個計劃還有些疑慮,如今出師先捷,他們仿佛已經看到了計劃成功的希望。
    奔走一夜,終於在距離灘河穀還剩五公裏時停下腳步,一路上他們遇到了三四對負責巡邏的遊騎兵,隻是無一例外全都被黑羽軍快刀斬亂麻砍殺幹淨。
    一路順暢的幾乎讓吳羲心裏突然發慌,好在吳羲心誌堅定,略微靜下心來便恢複了冷靜。
    三千人馬實在不好隱藏,吳羲隻能讓熟悉這片地域的軍士帶路找到一處不易被發現的窪地與高低隻見的夾穀。
    簡單讓軍士們修整,時刻準備出發。
    吳羲在露天支起的一張桌子上,與隨軍的幾位將士商議,是集中一點突破好,還是分兵逐個擊之成功率更高。
    “報!”
    突然,一個斥候火急火燎地跪在地上。
    “講。”吳羲心裏咯噔一聲,覺得大事不妙,絕對不是什麽好消息。
    果然,斥候道:
    “稟報大將軍,灘河穀駐紮的虎衛軍突然行軍,目的不知何處,另外我軍後方突然出現大批不明來曆的輕騎,目測約莫有五千人。”
    此話一出,猶如晴天霹靂,讓吳羲一陣失神,五千!哪裏來的五千輕騎,大頌國那些輕騎兵現在不是應該在凱旋城東門圍堵嗎?
    即便真的是他們接到消息回援,怎麽回訪會如此之快。
    難道?吳羲心裏閃過一個推測,我們之間有內奸!不過這個想法隻是在他心裏閃過一瞬便消失不見,為帥者,於戰時,切記胡加猜疑,信任是一支軍隊能夠所向披靡的基石。
    自古百戰百勝之師,勢必兵信將,將信帥,臨戰猜疑必敗無疑。
    好在吳羲心性堅定很快就恢複了冷靜,既然他們的夜襲計劃已經被敵軍看破,那麽就得想辦法補救,將損失降到最低。
    吳羲眼神一橫,脫口而出,“拚了。”
    如今前有狼後有虎,那我就不避鋒芒偏向虎山行。
    吳羲大吼一聲,“全軍上馬,突擊灘河穀!”
    關鍵時刻,吳羲想起了在地球一位英雄的故事,破釜沉舟方能不破不立。
    黑羽軍不愧是精銳之軍,在聽到吳羲突然發出的命令,隻是猶豫一瞬便翻身上馬,恢複陣型。
    吳羲一馬當先,如今後方有追兵,那便不能再悠哉地分兵攔截,唯有一擊必殺才有獲勝可能。
    “告訴兄弟們,此行隻有一個目標,斬首固城固城將軍曹任生死不論,事成我為大家慶功擺宴。”
    黑羽軍三位千戶將軍皆稱遵命,隨之各回各軍逐次將命令傳遞下去。
    三千馬蹄踩在煙霧塵埃中,快馬加鞭下區區十裏地不過一個多時辰便到達。
    吳羲坐在馬背上幾乎已近能看見遠處的灘河穀全貌。
    灘河穀是一片背靠大山,中間圍繞一座大湖的地方,四周圍有一片密林。
    這裏是一片風景宜人,適合遊人歇腳的場所,但是但凡熟悉兵家知識的將領都不會選擇在這裏安營紮寨。
    吳羲心道,連他這個初入茅廬從未接觸過戰爭的“新兵蛋-子”都知道的常識,真不知道那位老謀深算,名頭響亮的固城將軍曹任是怎麽想的。
    而在此刻,虎衛軍的主帥營帳中。
    固城將軍曹任笑道,“沒想到,那小子竟有如此意誌,看來是我小瞧他了。”
    “嗬嗬,那叛軍將領吳羲再怎麽意誌堅定,還不是在大將軍您的預料中?”低下有將領很會來事,幾乎在曹任話音未落的時候便奉承道。
    曹任果然很受用,不知道怎麽回事也許是老了,擱在年輕時誰要是在他麵前說這麽矯情的話,官大的還好,官小的馬上就得被他一刀剁成兩段。
    如今年紀大了,功成名就,再領軍出戰,竟然十分享用這些後輩將領們的奉承,不過臉上曹任當然不會表現出來,擺手道:“與本將軍關係不大,還得是咱們軍師神機妙算,猜到那毛頭將領不會束手待斃,肯定會搏一搏西門的生機,隻是西門我確實沒有放置任何兵員防守的,但凱旋城身後的玉門關可不是吃素的。軍師早已密報玉門關的守關將領隻要收到飛鴿傳書便速度出兵與我合擊一處。”
    看得出來,曹任的心情十分舒暢,他這一生打過不少戰爭,但是勝負卻不多,畢竟他以守城出名,很少有獨自有野戰的可能。
    如今將要打敗一個近些年來聲名鵲起的“鬼將”將軍,心裏很是得意,讓那些老家夥看看我曹任不僅可以堅壁清野,帶兵作戰也不差你們多少。
    按理說曹任有這種想法也正常,身為一個士兵誰能喜歡躲在城裏看敵人耀武揚威呢。
    “好啦,讓埋伏的虎衛軍出動吧,與玉門關奔馳而來的五千輕騎遙相呼應,活活拖死弓月國的精銳的黑羽軍。”曹任笑道,將軍令吩咐下去。
    吳羲領著大軍與大頌虎衛軍幾乎隻隔著一條淺江。
    黑壓壓如烏雲與明晃晃入太陽般耀眼的虎衛軍隔著灘河對峙。
    “大將軍現在怎麽辦,要不要衝過去。”劉鐵奴驅馬上前道。
    眼望著前方以逸待勞虎虎生威的虎衛軍,不禁感到一陣著急,不過看著吳羲他心裏已經有了決定,他劉鐵奴可以死,三千黑羽軍可以死,死完在所不辭,隻是在那之前一定要將大將軍送回凱旋城。
    劉鐵奴握緊手中彎刀,隻等吳羲一聲令下便號令三千黑羽軍衝入敵軍。
    吳羲掃過河岸另一側的敵軍,謝安閑猜得沒錯,一萬虎衛軍的的確確出動了八千分在東南北三門,而這裏隻有二千虎衛。
    按照正常的計劃,他們本該攜雷霆之勢以彎刀快馬將這兩千虎衛軍殺得片甲不留,吳羲甚至幻想過那般羊入虎群的場景。
    隻可惜,天不遂人願,吳羲回頭看向身後塵埃飛揚的後方,突然嘴角扯出一抹笑容,不過還好將他們引出來了。
    吳羲看向玉門關的方向,低聲道:“希望謝將軍他們一切順利。”
    沒錯,吳羲和謝安閑的計劃絕非隻有夜襲灘河穀駐紮地那麽簡單,雖然吳羲對戰爭一竅不通,但他知道兵不厭詐的道理。
    正想吳羲想要曹任的人頭一樣,丞相徐脩也想要他的人頭,那就意味著如果賭注夠大,丞相徐脩一定會上鉤。
    這次的夜襲有兩個目的,不出意外的話,那就夜襲;出意外的話,便由吳羲作餌,吸引玉門關守軍的注意,相信輔國將軍烏蒙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抓住吳羲向丞相徐脩請功的機會。
    而且為了不出意外,烏蒙派出的隊伍一定不少於守軍的一半。這就意味著玉門關的守軍空虛,有了可乘之機。
    吳羲回頭看向河岸後的兩千虎衛,怒吼一聲,“殺!殺!殺!”
    連道三聲殺,一聲高過一聲,劉鐵奴看著吳羲,眼裏不禁湧出些淚花。
    多少年,不知多少年,再一次與大將軍吳羲並肩作戰,再一次聽到吳羲親口喊出的“殺”字。
    這一刻,他們沒有官階高低,隻是袍澤。
    劉鐵奴緊隨其後,怒吼“殺”字。
    吳羲一馬當先,驅馬跳水,在他身後是無數亢奮,口中吼“殺”字的將士。
    曹任站在高低,聽到聲動蒼穹的殺字,再看到眼下三千黑雲,不禁動容,心頭第一次對吳羲這位“鬼將”湧現出佩服的感情。
    “這個吳羲,當得起一聲將軍。”曹任歎息道,他知道士氣在高也無濟於事,他們終將馬革裹屍。
    三千黑羽軍齊刷刷豎起手中彎刀,低頭俯身在馬背減少衝擊力,身前兩千虎衛軍同時豎起巨盾在身前,形成一道城牆般的盾陣。
    幾乎一刹那,電光火石見,三千黑羽軍陸續登岸,悍不畏死地向著虎衛盾陣發起衝鋒,連人帶馬撞在盾陣上,巨大的衝擊力幾乎將虎衛盾陣前排舉盾的敵軍掀起。
    隻可惜,虎衛軍畢竟名不虛傳,在黑羽軍第一輪自殺式的衝擊下竟然硬抗了下來。
    “衝鋒,繼續衝鋒!”劉鐵奴就是第一輪衝鋒隊伍中的一員,幸好他皮糙肉厚從馬背上摔下來時,剛好落在一處軟地,雖則渾身疼痛,好在沒有性命危機。
    劉鐵奴手持彎刀順著衝鋒的騎兵們繼續向著虎衛盾陣殺去。
    吳羲一馬當先,自然也在第一批衝鋒的隊伍中,隻是雖然這裏沒有靈氣可供使用,但他手下的功夫並沒有絲毫受損。
    吳羲在馬背上抽出鐵劍,利用胯下寶馬躍起之力輕鬆跳起,躍如盾陣之後。
    此刻吳羲正與幾十名衝入盾陣後的黑羽士兵奮力廝殺,盾陣之後自然是槍陣。
    自古槍盾不分家,戰場上尤其如此,虎衛軍能夠以堅固不可破出名,也有曹任精心打造的槍兵一部分功勞。
    第一批黑羽軍士兵也大多倒在他們的槍下。
    吳羲一劍挑開槍兵捅來的長槍,順著槍杆一劍砍下那名士兵的手臂,緊接著翻身躍後,躲開背後此來的一槍。
    他將自己的五感發揮到極致,這裏不是八荒,沒有青龍星象的枯木逢生吊命,死了就是死了,吳羲此刻甚至忘記自己隻是以試煉的身份來到這裏,好像他就是生於斯長於斯,他就是那位“鬼將”吳羲。
    圍上來的敵軍槍兵越來越多,吳羲也漸漸感到力不從心,與他一起掉入盾陣後的幾十位黑羽軍士兵,隻剩十餘位。
    他們同樣浴血奮戰,但他們也沒忘記了吳羲的主將身份,彼此自發向著吳羲圍攏而去,用身軀擋住刺向吳羲的每一槍。
    吳羲怒吼一聲,每此揮劍都能帶走一人的性命或肢體。
    即便沒有靈氣,以他手中的劍,照樣能殺盡眼前的敵人,隻是吳羲終究想得太過美好了,沒有靈氣的他隻是一個凡人,盡管武功高強,但終究是凡人,他也會累。
    額前的汗水和鮮血混在一起,順著皮膚上的溝壑,滴進他的眼角。
    吳羲感覺眼前一片血紅色的朦朧,一劍挑飛一柄槍,全然沒有注意到身後悄無聲息的奪命一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