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津港位於海河入海口的南岸。靠著優越的地理區位條件成為共和國四大深水港之一，可停泊十萬噸位級別的巨輪。
    在眾多巨輪的夾縫裏，排水量隻有8000噸的“出雲號”像是一頭幼獸，好在足夠輕快靈活，港口邊沿的淺水泊位剛好可以滿足它的需求。
    “出雲號”屬於一家名為雪橋的小微企業，這家公司主要給著名的英航集團做小宗貨物的近距離海航運輸，靠著這些大公司看不上的“臭魚爛蝦”，蠅營苟利著生存。
    新招募的員工被派上船熟悉各個工位和學習安全知識。
    寧安登船後。發現整個船體都鍍上了一層2公分厚的蠟質層，老把頭介紹說這是花高價做的防輻射鍍膜，正是有了這玩意兒，出雲號才得以開出“天幕”，實現遠航。
    寧安側著身子，他看到船體吃水線的地方有幾道顯眼的修補痕跡，據老把頭透露，這是在極北海域被海妖抓了一下，差點沉沒。
    老把頭沒有透露太多，他怕嚇著這群新來的年輕人。
    幾天後，出雲號要到遠東地區的阿納德爾送一批有機蔬菜和濃鈾燃料棒。
    據說這是英航集團接到的R國政府的需求單，因為涉及到核燃料這種高規格物品，整個交易是在絕密的條件下進行的，考量到大型運輸船的目標太大，所以英航集團就佯派了幾艘遠洋巨輪空跑，實際貨物則是放在慢悠悠的出雲號上。
    出發前的前一天，寧安已經換上了出雲號專有的寶藍色製服，他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下抱起一個重達數百斤的水泵頭將其安插在出雲號的接口上，這是在給出雲號補充淡水。近一百噸的淡水除了日常生活使用外，大部分將用於發動機輪組的製冷，一次補給能讓這艘小型核動力的運輸船在海上行駛兩個月之久。
    老把頭喜歡抽旱煙，他拿著煙杆在吊裝機的金屬臂上敲了敲，和寧安說：
    “嗨，寧安小子，注意點壓力表，加到70就好，我們先到奧澤爾，那裏還可以補給，現在加多了跑的慢。”
    寧安看了一眼壓力表，臥槽，都快80了，然後笑著回答道：“老爺子，您大可放心，我心裏有譜。”
    老把頭點點頭，他對這個年輕人印象比較好，這小子除了一身蠻力外，頭腦機靈，什麽事都會幫著做，就比如說加水這事本應該由船務工人負責的。
    這後生不錯，這麽好的後生。誒，老把頭想起了自己家女兒也差不多這個年齡，不如……
    入夜，寧安被安排到船艙休息。出雲號共有四層，最底層是智能化動力係統，包括反應釜、鍋爐和電動機組。這一層上麵是貨艙，裏麵堆滿各種有機蔬菜和一些紡織品，燃料棒被藏在貨艙甲板下麵的隔離層中。再上層是船員的休息室和餐廳，還有一個「棋」牌室。頂層是商務套間和船務辦公室，還有船舶控製室，不過如今船舶和陸地上的自行卡車一樣都是可以無人操控自主運行的，所以控製室裏很少有人去。
    出雲號上共有機務人員43人，所以寧安隻能跟其他人擠在密不透風的狹小艙室內，四個人上下鋪，像極了舊時期擁擠的綠皮車臥鋪，唯一的區別是床頭都有一個金屬密碼櫃，可存放個人物品。
    寧安躺在這悶熱的艙室裏翻來覆去睡不著，下鋪那位江西老表睡覺打呼嚕，隔壁兩位中原的大兄弟沒那麽講究，光著膀子倒頭就睡。力量的暴增帶來的躁動情緒讓寧安心神不定。
    他披了件外衣走出艙室，甲板上微涼的海風讓他心曠神怡。
    “小夥子，不適應呐？”
    寧安嚇了一跳，原來是老把頭坐在舷梯上抽煙呢。
    “沒，艙室裏太熱了，睡不著。”
    寧安也找了個舒適的地方，坐了下來。
    “嘿，年輕人不說實話，老頭子我在這船上十幾年了，什麽事我都清楚。其實呀，做船員也就這回事，跟海神爺討口飯吃，多活一天賺一天，也就顧不上清苦嘍。”
    寧安心緒活絡，在老把頭話裏聽出不少東西，感情幹這行的都是看破生死的“高人”，也難怪那些奢靡的娛樂場所都建在港口邊，一旦這群看透紅塵的人憋了好長時間終於登上了岸，錢就真的遍地拋撒了。
    “老爺子，您都隨船去過哪些地方啊？”寧安看看能不能從老把頭這獲得點有用的線索。
    “去過的地方多咧，南邊去過非洲好望角，北邊最遠去過北歐的奧斯陸。”
    老把頭深深抽了一口旱煙，吐霧如遊絲，眼神彌彌，應是陷入回憶往事之中。聽其他船員說老把頭一生未娶，卻有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可見也是個故事比酒還多的人。
    “您老可曾聽說過北極航道？”
    老把頭突然臉色一冷，又深深地吸了一口，不過這次他隻進不出，把自己憋的麵紅耳赤，然後不住地咳嗽。
    寧安過去幫他拍拍後背，扶他站起。
    老把頭咳嗽著說：“不知道你說的什麽，時間不早了，你回去早點休息。老頭子我也熬不住了。”
    老把頭走後，寧安憑欄遠眺，夜幕之下的大海清波蕩漾，汽笛聲悠遠，眾生渺茫如芥子。
    他不肯說，又有什麽辦法。
    第二天清晨，出雲號如同一條白鰭大魚，乘風破浪而去，反應堆的熱能推動著蒸汽機輪高速運轉，發電機輸出幾千伏的電壓推動螺旋槳運行，動力係統睿頻運行。
    上午九點多一點，出雲號駛近“天穹”的邊沿。厚重的能量光罩如同飛瀑從九天垂落，把輻射阻隔在外麵。
    這堵透明的牆看上去沒有任何殺傷力，但對於本身帶有輻射物質的變異生物來說，就是煉獄。高能幽靈射線會透過它們的表皮瓦解其體內的輻射物質，同時釋放出劇烈的能量。如果在夜間，可以看到深海裏的“天穹”周圍會有白光泛起，每一束光點都代表著一個變異生物回歸先祖的懷抱。
    人類攜帶輻射物品通過天穹屏障時都要加上一層厚實的防滲透氈布，不過外麵就是充滿輻射的汙染環境，人們在衝出“天穹”時就做好了準備。
    所有船員都安分守己地守在艙室內，寧安坐在舷窗旁，透過防護玻璃可以看到外麵霧氣蒙蒙的樣子，他們正在沿著一條古老的航線航行在屏障的壁壘中，霧蒙蒙的東西是天空中的輻射雲與“天穹”發生置換反應生成的塵埃，如同一絲絲飛絮，但不具有任何放射性。
    翻湧的黛綠色浪潮之下不時有亮光明滅，寧安這才感受到“天穹”的可怕，也由衷欽佩那一批開發天幕係統的科學家。
    出了天穹，真實的世界還是被灰色的輻射雲籠罩著，船隻行駛在淡藍色的海霧，根本無法辨識方向，還好自動駕駛有既定航線。
    突然艙室外傳來爭吵聲，聽聲音是老把頭跟其他人起了爭執。作為稽查隊副隊長，寧安戴了頂帽子，走到餐廳的位置。
    一位梳著大背頭的年輕人陰沉著臉坐在那裏抽煙，腳直接搭在餐桌上。根據船務規定，除了吸煙室，船上任何一個地方都是嚴禁煙火的。
    寧安又看了一眼老把頭，老人家氣的麵紅脖子粗的，一個勁喘粗氣。
    “方大爺，咋個回事嘛！”老把頭本姓方，單名一個“祺”字。
    老把頭氣的把頭扭到一邊去。
    知道情況的阿強把寧安拉到一旁，悄悄說那位“大背頭”是船長的侄子，平日裏作威作福，現在竟然提出要去控製室調整航線，方大爺不答應，就吵了起來。
    寧安走回來，盯著大背頭的眼睛，道：“我們接到的任務是確保船隻如期到港，調整航線會引起沒必要的麻煩，更何況陌生海域……”
    “你算什麽東西？”寧安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大背頭把未熄滅的煙頭吐到寧安腳下，高傲地說道。
    看來是大半年沒露麵，新來的小崽子們都不知道當年薛三爺的威風。
    “薛櫟是吧，我管你是薛城功的兒子還是侄子，我既然身為這條船的稽查者，我的管轄之內，不管你是龍是蟲，你就得給我老老實實地趴著。”
    寧安絲毫不懼，篡改航線風險太大，他要對這一船老小負責。
    聽到寧安的話後，薛櫟氣樂了，抹了抹大背頭的鬢角，突然站了起來，走到寧安麵前，麵目猙獰地掏出了一把俄製左輪手槍，然後指向寧安。
    “小「逼」崽子，挺牛逼的啊，你不是挺狂的嗎？來，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薛櫟突然拔槍把在場的船務員給嚇了一跳，老把頭沒想到寧安也是個硬茬，直接和薛櫟硬剛起來。他趕緊起身道：“小三爺，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沒必要搞的劍拔弩張的，您消消氣，改航線這事不是沒得商量，先把槍收起來。”
    隻是寧安毫無退讓的意思，盯著薛櫟的眼睛，冰冷道：“上次那個拿槍指著我的人被我捏碎了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