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9日上午，

    經過一天半的航行後，所有人都希望旅途快點結束。

    郵輪果然在冰冷的北海上遭遇了大風。

    雖然還沒到“風暴”的程度，但也確實是相當惡劣的天氣，寒風吹拂浪頭，將濕氣帶到郵輪的金屬外殼上，很快結成一層白霜。

    “好運”號的噸位並不大，當前時代，後世那種動輒幾萬噸甚至超過十萬噸的超級郵輪還沒出現，長度不過百餘米、排水量幾千噸的郵輪，很容易在惡劣海況下產生橫搖。

    嚴重時，餐廳裏的桌椅甚至都會跳起舞來。

    此時船還沒晃到那種程度，但所有客人也都已躲回艙房。

    不暈船的客人也感到相當難受，至於那些暈船的，就更不用說了，狀態非常糟糕。

    凜冬一行人加固各自的行李後，都來到了伊森的倉房裏，像是看望病人那樣守在他床前。

    “要不然……你跟我們講講白金島的曆史傳說，轉移轉移精力？”

    阿爾弗雷德出主意道。

    床上的伊森被船用安全帶綁著，像個沒有生氣的軀殼一般來回晃動。

    他臉色蒼白，嘴唇也缺少血色，臉頰更是凹陷下去，胃裏已經吐無可吐。

    在眾人擔心的注視下，伊森抬抬眼睛，大概是在思考，之後用交待遺言般的語氣道：

    “你們知道，白金島……為什麽叫白金島嗎？”

    “因為島上曾經出產鉑金？”芝尼雅想當然道。

    在獅心語裏，“白金島”是個詞組，字麵意思是“潔白黃金的島嶼”，這很容易讓人想到鉑金這種貴金屬。

    “不是的……”伊森搖了搖頭，“白金島是一座死火山島，土地很肥沃，礦產也多，但曆史上從沒挖出過鉑金。

    “那是因為白金學院？”阿爾弗雷德猜道，“白金學院有差不多九百年的曆史，那時候還不存在什麽白金城，岸邊隻有一個小漁村。”

    伊森氣若遊絲：“這隻是其中一種說法。白金學院跟凜冬一樣，最早的曆史恐怕要追溯到遠古時代的法師帝國。

    “法師帝國消失後，永恒帝國，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古帝國將其重建。後來永恒帝國分裂，西永恒帝國覆亡後又過了四個世紀，獅心人才再次將其重建。那時候，白金島這個名字已經存在很久了。

    “另一種說法認為，‘白金’其實是一條巨龍的名字，這條龍便是白金學院在法師帝國時期的第一任校長。”

    “所以，每當這位龍校長上課時，都要給他準備一個幾十米寬的講台？”芝尼雅表示很難相信。

    “可以在操場上授課嘛，說不定他隻教飛行課，把學生們抓到空中再丟下去，摔死了就算不及格。”阿爾弗雷德打趣道。

    莫林什麽都沒說，他覺得這傳說未必不可信。

    許久以來，人們都覺得凜冬奧術學院之所以叫“凜冬”，是因為地處王國北方。

    但實際上白河城的冬天並不算十分寒冷，受暖流影響，冬天的氣溫要高於緯度更低的鐵鷹聯邦和雙河帝國。

    現在，他知道“凜冬”之名來源於法師帝國時期的凜冬要塞，而凜冬要塞得名於巫妖沙庫拉斯的家族姓氏。

    白金島上不產白金，足以說明這個名字有蹊蹺。

    “還有嗎？”阿爾弗雷德見伊森的狀態像是有好轉，便鼓勵他繼續說下去，繼續轉移注意力。

    誰料對方很虛弱地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真的不行了，已經為了滿足大家的好奇心而油盡燈枯。

    “你們讓我自己待一會吧，不要全都圍在旁邊，感覺好奇怪，像患了絕症一樣……”

    “好吧。”芝尼雅指了指舷窗外，“我們要不要出去看看？”

    “你瘋了吧……”阿爾弗雷德大受震撼。

    “我就是覺得，這種景象難得一見……”

    “現在的風裏都是帶著海水的，”莫林提醒道，“走出去很快就會被打濕全身。”

    聽到這句話，芝尼雅放棄了之前的打算。

    “那我們就去餐廳裏看看？”

    這倒是個可以接受的提議，三人丟下又開始呻吟的伊森，穿過走廊走向餐廳。

    餐廳門並沒有鎖上，推門而入，裏麵的桌椅也早就被有經驗的船員們固定在了地麵和支撐立柱上，避免了四處滑動帶來的危險。

    餐廳有較大的觀景窗，三人跪在靠窗擺放的幾張椅子上，向外觀看不斷洶湧起伏的海麵，感受著大自然的偉力。

    陰鬱而壓抑的灰色雲層下光照度極低，僅相當於日出前的淩晨時分，所有事物都被籠罩在一層淡藍色調之下。

    海水完全是深黑色的，正在以一種相對緩慢但富有力量感的節奏運動，數米高的黑色浪頭一直蔓延到天邊，讓人對“無窮無盡”這個概念有了很好的體會。

    三人沉默無言，海麵以下，時不時有鯨類的空靈歌聲傳來，更加重了那種若有若無的恐懼感。

    “阿爾弗雷德，北海……一直都是這種顏色嗎？”芝尼雅有些不安地問道，此時她感覺自己就像是航行在沸騰的墨汁上。

    “冬天的深海區就是這樣令人不安的，尤其是在有風浪的時候。”阿爾弗雷德道，作為凜冬島繼承人，他經常跟著祖父乘船出行，訪問大陸其他法術院校。

    他微皺眉頭想了想，繼續道：“不過，我之前……從沒聽過像今天這麽密集的鯨歌聲，我們剛好行駛在遷徙的鯨群頭頂？搞不懂。”

    “我……有點害怕……”

    莫林和阿爾弗雷德都驚奇地轉過頭。

    以芝尼雅的性格，絕對不是會輕易說出“我害怕”這種話的人，哪怕隻有一點點。

    難道是因為這家夥的靈感過高？

    莫林在心裏提出了一種猜想，他記得芝尼雅的父親是位優秀的星術師，年輕時因躲避戰亂從東方的圖克曼帝國來到獅心，之後很快入籍，娶了一位獅心名門女法師為妻，也就是芝尼雅的母親。

    咚咚咚！

    就在這時，三人都聽見了不遠處傳來的腳步聲，以及夾雜著航海術語的嘈雜喊叫。

    有事發生，是在另一側的海麵上！

    餐廳是個貫穿全部船體的房間，三人互相對視一眼，立刻跑向另一側船舷。

    “那邊，有船沉了！”

    順著芝尼雅手指的方向，莫林看到了一艘正在大浪中快速下沉的捕鯨船，船體前部破損進水，半個船身的甲板已經位於水下。

    船員們緊緊把住船尾欄杆，正在揮手呼救。

    三人都看到，甲板上一個巨大的黑色物體滑進了海裏，那看上去像是鯨類的遺體，但又明顯很不對勁，頭部似乎生長出了很多細長如同觸手的組織。

    這些“觸手”頂端像肉花一樣張開，形成更多顏色稍淺的細小觸手。

    就像人類的手臂和手掌一樣。

    遊輪上的聯絡汽艇被放了下去，救援已經開始。

    敢在這種海況下用小船救援，不得不說水手們很有勇氣，技術也過硬。

    就在三人還在思考剛剛滑入海裏的是什麽生物時，一道明亮的橘紅色火光劃過天空，擊中了汽艇附近的海麵。

    “火球術！”阿爾弗雷德喊出了聲，“船上除我們外還有別的法師，他剛剛那是……打算攻擊救援小艇？”

    莫林沒有懷疑。從剛才的法術軌跡來看，瞄準的明顯就是汽艇，但可能是因為船體搖晃太厲害，沒有順利命中。

    至於發射“火球術”的位置，則是更高處的甲板，一等艙房、沙龍、酒吧，都有可能，不好確定。

    汽艇上立刻有水手察覺，大喊著回頭指向郵輪，由於隔著一層玻璃，沒能聽清楚他喊的內容。

    襲擊者沒有繼續攻擊，船員也沒能發現他。神態和動作上來看，小艇上的其他人都以為同伴看錯了，拍著他的肩膀，讓他把精力集中到眼前的救援上。

    15分鍾後，失事船員們都被救了上來，海麵上隻剩下捕鯨船尾上層建築的一角。

    餐廳裏已經擠滿看熱鬧的旅客，船長這時走了過來，告知大家救援已經成功結束，隨後讓大家返回各自艙房，路上注意安全。

    莫林朝同伴招招手，示意一起離開餐廳。

    他們這趟旅途穿的是自己的衣服，沒有披法袍，因此法師的身份沒有暴露，跟眾多旅客混在了一起。

    三人來到走廊，正巧看見了十幾位全身濕透的被營救者。

    “感謝你們！感謝光之主！我們還以為自己這次死定了……”

    莫林心中泛起一股不安。

    他看到有幾位船員明顯是被嚇壞了，而且看得出來，受到驚嚇的原因應該不隻是沉船事故。

    但也有幾名船員，神情有些過於鎮定，其中更是有看樣子尚未成年的小夥子，居然比上了年紀的老水手更加沉穩。（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