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淡，空中一輪上弦月灑下清冷的光輝。
    祁歡頂著灰頭土臉和亂糟糟的頭發朝著小破宮走，她無比慶幸小破宮是最偏遠寂靜的冷宮，一路上幾乎碰不到什麽人。
    她有些委屈地望向天上那輪上弦月，皇宮好大好黑，從蕙妃的宮裏到小破宮好遠，這條路好難走。
    檢測到祁歡的心情低落，他開口和祁歡搭話：【你要是無聊可以和我說話。】
    “不用了，我很好。”
    隻是有些累，在蕙妃宮裏裝的實在難受，演戲偽裝太耗心神了。
    這些天和小暴君相處反而是很輕鬆的，奇怪，她都不怕小暴君殺了她，為什麽會擔心蕙妃發現之後殺了她呢?
    【因為你知道小暴君現在不會殺你，而蕙妃是真的會殺你的。】
    的話讓祁歡一愣，她想了想還真是這麽一回事，一個多月的朝夕相伴，她已經把小暴君算在朋友的範疇裏了。
    所以今天哪怕是理智告訴她不該進去，她為了義氣也衝進去了。
    距離小破宮還有一段路，越是靠近小破宮，這道路越是幽暗，黑到看不見盡頭的長長窄窄的宮道……
    眼前的道路突然明亮，點點星光像螢火蟲一樣指引著祁歡，奇幻的一幕讓她欣喜地驚呼出聲。
    “謝謝你，502。”
    能做到這些的也隻有係統502，看不出來502還是個很暖心的係統呢。
    【一點點人文關懷罷了。】502傲嬌回應。
    祁歡加快腳步在轉角處找到了自己的食盒，三步並作兩步地衝進了小破宮。
    剛進去的時候，祁歡感覺好像有一道黑影嗖的一下竄過去了。
    “小白，我回來了！”她提著食盒走進廚房，邊生火邊喊姬慕白。
    腳步聲由遠及近，祁歡抬頭看見姬慕白站在廚房門口，她放下柴火，往鍋裏倒了水，然後走到姬慕白身邊上下打量他。
    手上的傷已經處理過了，衣服還是髒的，明日再讓他脫下來洗幹淨。
    她誇道：“不錯，傷口包好了，你再等等，我把飯熱一熱。”
    聽到祁歡的話，姬慕白心中很不是滋味，她為何還要誇他？
    下午祁歡跟著嬤嬤離開的時候，他以為祁歡不可能會活著回來了。
    但他也不知道犯什麽傻，想到祁歡回來要是發現他傷口沒處理，肯定會失望，還有可能會罵他一頓。
    所以他處理好傷口，就一直等在門口。
    他看不見，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期盼可以聽見祁歡蹦蹦跳跳的腳步聲。
    廚房裏很安靜，隻有柴火燒著的劈啪聲。
    很奇怪，她以前不會這麽安靜，姬慕白努了努嘴終究沒有開口。
    一炷香後，飯菜都熱好了，祁歡把飯菜一一放上桌子。
    筷子遞在手上的時候，姬慕白想問祁歡為什麽要幫他，但說出口卻變成了，“你怎麽活著回來的？”
    語氣冰冷，配上他沒有表情的冷臉，這句話更像是問你怎麽會活著回來？
    祁歡知道姬慕白很別扭說不出什麽好話，她坐在他對麵使勁拍了下桌子：“這可就說來話長了，我長話短說哈！”
    她一路跟著那個嬤嬤進了蕙妃宮裏，借口自己要先去清洗一下，成功躲開了嬤嬤的監視。
    皇宮裏布局大多一樣，在側殿最拐角的一排小屋子裏住著負責灑掃的宮女，她注意到最旁邊的小房間裏隻有一個宮女，於是她直接混了進去。
    因著臉上髒汙，那個宮女也沒認出來她，隻是看著她罵道：“蘭兒，你這是去哪了，搞成這個樣子，髒死了！”
    祁歡掐著嗓子回道：“咳咳，倒黴死了，今日九皇子貪玩跑出去，娘娘不是因此發怒了嗎，我想著跑出去給九皇子通個風聲，誰知道路上摔了一跤！我這嗓子也進灰了，難受的緊。”
    “看不出來，你還挺會巴結的。”那個宮女瞟了祁歡一眼，說話陰陽怪氣的。
    祁歡似是大夢初醒一般，她拍了下大腿一臉懊悔：“完了，我都沒告訴嬤嬤我是誰，就隻說了我是打掃側殿的宮女，嬤嬤要是認錯了可怎麽辦？”
    她急著出門準備去告訴嬤嬤，那個宮女攔下她勸道：“嗨呀，蘭兒你著什麽急，先去洗個臉換身衣服，可別衝撞了娘娘。”
    “你說得對。”祁歡抱起鐵盆走出去在井邊裝模作樣地打水，果不其然看見那個宮女偷偷摸摸地跑去九皇子殿裏了。
    身份問題完美解決，她放下鐵盆立馬從蕙妃宮裏跑了。
    “怎麽樣，我是不是很聰明，很厲害!”祁歡表情得意。
    姬慕白聽著她那嘚瑟的語氣不禁揚起嘴角，他接著問：“你不怕那個蘭兒回去了事情會敗露嗎？”
    “怕什麽，嬤嬤要的機靈宮女有人認領了，不說那個宮女會被調走不出意外不會主動去找蘭兒，就算她去找了事情敗露了，那個領功的宮女為了自己也會保守這個秘密的。”
    這個方法稱不上是算無遺策，但無人看清祁歡的樣子，她確實是已經把自己徹底抽出來了。
    桌上的飯菜已經快涼了，祁歡催姬慕白趕快吃。
    姬慕白點點頭，他夾起一筷子菜放進嘴裏，心想今日祁歡也算幫了他，他就勉為其難地把飯吃完然後再違心誇一句好吃。
    嚐了兩道菜後，姬慕白奇怪這味道怎麽突然變正常了，居然真的有些好吃！
    祁歡把姬慕白的表情看在眼裏，她站起身告訴姬慕白：“我以前的飯菜那麽難吃，你是可以說出來的，我不會生氣，難為你吃了一個多月。”
    說完祁歡往外走打算去打水洗臉，剛走出門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不難吃。”
    祁歡笑著搖了搖頭，她大聲道：“小白，說謊會長長鼻子。”
    直到祁歡熄燈睡去，姬慕白也沒有問出自己想問的問題。
    他站在祁歡門外聽著她平穩的呼吸心跳，臉上第一次露出迷茫的神色。
    她到底圖什麽？
    姬慕白十五年的見聞經驗讓他無法理解祁歡幫助他的舉動，幫他沒有一點好處甚至還會丟了小命，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她該不會是心疼他喜歡他吧？
    就像茶樓裏說書人嘴裏的那些癡情女子一樣，祁歡喜歡上他了？
    喜歡……
    姬慕白想起自己十歲那年，皇後宮中有一個小宮女經常幫他，偶爾給他些糕點，剩下的飯菜……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是含羞帶怯的。
    他知道自己的容貌是討女子喜歡的，不少女子會因此照顧他幾分，但他沒有給予對方想要的東西後，她們的愛慕就不見了，甚至會在她們自己失意的時候拿他撒氣。
    還有他以前去暗殺那些朝臣的時候，明明剛才夫妻倆還你儂我儂地說著心悅彼此，下一刻就大難臨頭各自飛，都求著他饒命，拿彼此擋刀的人比比皆是。
    姬慕白當即否定了祁歡喜歡他的可能，喜歡好虛假好廉價，是很虛偽糟糕的存在。
    他不希望祁歡喜歡他，那樣的情感很惡心，很討厭。
    那不是因為喜歡，祁歡為什麽要幫他呢？
    房間裏睜著眼睛無聊地看房梁的祁歡完全想象不到，門外姬慕白的內心戲會如此精彩曲折，經過今天的事情，她已經開始思考退路了。
    按照係統所說，自己現在屬於騎虎難下的一個狀態，不能下地獄，也不能去投胎，要麽完成任務讓小暴君改過自新，要麽在這個世界待到靈魂消散。
    改變小暴君並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但她已經不想在這個皇宮呆下去了。
    今天跪在九皇子腳下的時候，祁歡很難受，她接受不了封建統治這一套，因為身份卑賤所以命如草芥，因為低人一等就要被對方活活打死。
    小暴君還有兩年才能殺掉皇後報仇，這兩年要是還有別人來找麻煩呢？她又要卑微地跪在地上乞求他們手下留情嗎？
    現在她和小暴君就一個月的交情，趁早斷還能跑路，要是呆久了感情深了再逃跑，誰知道會發生什麽變故。
    小暴君的變態是逐一增長的，她不確保小暴君在她的影響下會變好，萬一以後她被小暴君關起來也不是沒可能……
    不行，她要離開這裏，在這個肮髒腐朽的皇宮待久了她要是被同化了那何其可悲，她有趣的靈魂必須去自由的地方施展魅力！
    這個念頭在祁歡心底種下，不消片刻她就心急如焚恨不得立馬飛出皇宮。
    她噌的一下從床上彈起來，風風火火地走到門口。
    打開門閂的那一瞬間，姬慕白的身軀直直地朝著祁歡砸下來。
    “小白，你大半夜給我當門神呢？”祁歡被砸的眼冒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