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城中死去的人越來越多，然而丹兮和靜姝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醫書裏全無記載，她們嚐試了幾種藥方也沒有效果。
    二人從聖醫穀帶出來的丹藥早已全部分給城民，那些丹藥是修仙界受靈氣滋養的靈草所煉，可以治好少許患病的城民，可丹藥有限，凡界沒有靈草也沒有靈氣去煉丹。
    她們用完了丹藥，便隻能看著其他人相繼死去嗎？
    這日，靜姝提著食盒去醫館尋丹兮，卻不曾想撞見丹兮以血入藥。
    她扔下手中的食盒，走到丹兮麵前抓著她的手一邊包紮一邊質問她，“師姐這是做什麽？”
    丹兮絲毫沒有被抓包的尷尬，她望向靜姝的眼神依舊那麽溫柔，手腕的傷口被靜姝細細處理好，麵對靜姝的質問，她嘴角掛著恬淡的笑容。
    “靜姝，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靜姝起身背對丹兮，她低頭緊閉著雙眼，雙手攥得極緊以至於指甲嵌進掌心。
    丹兮凝視著靜姝的背影，她垂著眉眼，雙眸含霧帶著悲憫，語氣決絕，“丹藥可以救人是因為靈草，我自小生在聖醫穀，也是靈草靈藥灌大的，我的血同樣可以救人。”
    “靜姝，我不能看著他們死去。”
    語罷，丹兮端著藥碗出去救人，房間裏隻餘下靜默的哭聲。
    “可你也明明知道這座城的瘟疫不是病，這是天災是不可更改的宿命……”靜姝抬手擦去眼淚。
    進城的那一天，靜姝就為青城卜過一卦，卦象告訴她們青城的瘟疫是天命，這座城的命運就是走向死亡，哪怕她們是醫修，哪怕師姐妙手仁心也救不了青城。
    靜姝苦笑一聲，她撿起地上的食盒，師姐為青城瘟疫已經接連操勞幾日未曾休息，如今又以自己的血入藥，師姐現在也不過是個凡人哪能這般折騰。
    如果她也是自小生在聖醫穀就好了，這樣就可以為師姐分擔，隻可惜她的血沒什麽用處。
    丹兮以血入藥救下了數十民眾，可一碗一碗地入藥實在是太慢了，趕不上瘟疫傳播的速度。
    身上的丹藥已盡，還餘下一些符篆，瘟疫的源頭未曾查清，城中的水源不能用，倒不如使用水符在城中心引來一處泉眼，每日在泉水裏放血，讓城民飲用泉水治病。
    這樣一來，她不必四處奔波，城民的疫病也可更快解決。
    想到了靠譜的法子，丹兮沉悶的心情總算放鬆了些，她送走最後一名病人背起藥箱回了醫館。
    “靜姝，我想到更快救人的法子了。”一進門，丹兮便歡喜地喚著靜姝，她猝不及防地對上靜姝通紅的雙眸。
    看見丹兮的那一刻，靜姝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她衝向丹兮緊緊抱住丹兮：“師姐……我們離開青城好不好？”
    丹兮不知靜姝為何突然這般，她隻當靜姝是擔心她以血入藥會受傷，便輕輕拍著靜姝的背哄著，“我不會有事的，我的血可以治療疫病。”
    丹兮將自己的計劃告知靜姝，哪知靜姝哭得更厲害了，她的淚水一滴一滴滑落。
    靜姝搖頭，她握緊丹兮的手求啜泣：“可這裏是凡界，沒有靈氣，我們這幾年食的也是五穀雜糧，師姐的血又能撐到幾時？師姐可是我們聖醫穀最年輕的金丹期醫修，你不可能不知道！”
    “血裏的靈藥不及丹藥效果，你這樣也隻能暫時緩解罷了，師姐，你救不了青城！”
    “所以，不要把自己的命搭在這裏好不好？”
    靜姝眼淚汪汪地看著丹兮，滿眼乞求，她在丹兮離開後為丹兮算了一卦。
    大凶！師姐怎麽可以死在凡界的小城裏，師姐可是修仙界最出色的醫修，她應該一直站在雪山上如同神明一般俯視眾生。
    丹兮沒有回答，仍是那副笑顏看著靜姝，那一瞬間靜姝的心墜入穀底，不顧丹兮的呼喚，她頭也不回地跑出了醫館。
    靜姝走後，丹兮臉上的笑容消失，隻剩下疲憊之色，她取出包袱裏的水符步伐堅定地往城中心走去。
    行醫數十載，丹兮始終記得醫乃仁術，醫者仁心。她生來帶疾，是師父救她，帶她入聖醫穀修習，這一生她別無所求，隻想像師父一樣行醫救人。
    她無法旁觀一座城的死亡，她做不到。
    天越來越黑，丹兮越走越快，烏雲席卷天空遮住了整座城的生機，閃電劃過夜空，淅淅瀝瀝的雨聲蓋住一切聲音。
    但她卻沒有被雨水淋濕。
    “師姐，我陪你。”靜姝舉著傘站在丹兮身側。
    她知道自己勸不住丹兮，丹兮入穀修習為行醫濟世，一顆醫者仁心憐愛世人，而她入聖醫穀為研究丹方鑽研醫術，她愛丹兮。
    既然丹兮要留在青城，那她就陪她留下。
    “好。”丹兮的笑容和初見時那般明媚，可以驅散世間一切黑暗和寒冷。
    也隻有她能有這世間最幹淨的笑容，靜姝心想這才是她所愛的師姐，如若師姐真能視若無睹離開青城，那師姐也就不是師姐了。
    水符引來的泉眼被青城百姓視為神跡，他們聽從師姐的話飲用了泉水，疫病得到緩解。
    但杯水車薪，那麽一點鮮血，所含的靈草藥力寥寥無幾，城中百姓的疫病沒過多久就再次複發。
    丹兮不得不增加去放血的次數，而且每一次放的血都比上一次多。
    靜姝隻能在一旁看著，盯著她多吃一些藥膳。
    青城百姓的疫病不見好轉，丹兮的身體也垮了，城中藥材緊缺，靜姝買不到給丹兮補身體的藥材，想要出城采藥也被朝廷的軍隊攔住。
    她無力地看著青城百姓一個接一個死去，看著丹兮的身體越來越差。
    ……
    “我說了那些藥材無法治療你們的疫病，你們能不能把藥材賣給我，我師姐需要這些藥材！”靜姝不知是第幾次與城中的百姓說起此事，她甚至低聲下氣地求他們，但無一人應答。
    她看著那些熟悉的麵孔心裏發寒，他們之所以還能站在這裏，就是因為師姐的血。
    可他們寧願霸著那些對他們無用的藥材做個虛無的心理慰藉，也不願意把藥材拿去救治真正救過他們的醫女！
    師姐，這便是你要救的病人……
    他們漠視你的生命，不在意你的生死，你醫者仁心，可他們呢？
    “病者仁心不用醫，自然生意滿乾機。”靜姝自嘲地笑了聲，這座城確實是注定死亡的，卦象誠不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