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平起平坐(三更!感謝“財叔寧”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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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起高調的張斐,兩位主審官王安石和司馬光就相對低調許多,他們的東西都裝在腦子裏麵。
    與平時一樣,他們就是照常早早來到皇城,照常在門前巧遇,照常日常互懟。
    “好呀!好呀!”
    司馬光是直點頭。
    王安石好奇道:“什麽好呀?”
    司馬光道:“你不是一直笑我上回輸在那小子手上麽,這回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這回還有許多幫手,要是你也說不過那小子,可就別在笑話我了。”
    王安石撫須嗬嗬笑了起來,餘光帶著一絲鄙夷。
    司馬光皺眉道:“你笑甚麽?”
    王安石嗬嗬道:“我什麽時候笑過你輸在那小子手上?我是笑你輸了不認賬,此非大丈夫也。今兒他若說得有道理,我就認同,這打官司打得是理,又非是勝負,若能尋得公理,我王安石認輸又有何妨。”
    司馬光老臉一紅,但嘴上卻是笑著點點頭道:“好好好!我承認我司馬光小肚雞腸,不肯服輸,不過伱王介甫也未必是大丈夫也。”
    王安石道:“是與不是也,自有後人論。”
    “不!”
    司馬光手一抬,“無須等到後人論,用不了多久,你就會承認你比我更小肚雞腸。”
    “是嗎?”王安石嗬嗬一笑:“那咱們就拭目以待。”
    司馬光微笑不語。
    二人對於此案,並未任何交流。
    在這場官司中,張斐不是他們的敵人,而是一個寶庫,他們都想從張斐那裏,挖掘出自己想要的寶物。
    他們二人反而有競爭關係,自然也沒什麽可交流的,反正是各憑本事。
    二人一邊互懟著,一邊來到大理寺。
    隻見裏麵坐著不少人,不僅是陪審官員,就連觀審的都已經到齊了。
    觀審的都是宰相級別的。
    除陳升之、唐介外,還有韓琦、富弼這些已經位列三公的老臣子,真是群星璀璨,不過他們都非常低調,就坐在那不起眼的角落裏麵。
    畢竟這是頭一遭,他們也想見識見識,這種官司該怎麽打?
    一番行禮之後,雙子星當仁不讓地坐在主審官的位子上。
    司馬光就道:“諸位同僚,對方不過是個小小珥筆,而我們卻是這麽大陣仗,旁人見罷,也會為之鳴不平。待會我們一定要謹守規矩,切莫被人笑話。”
    言下之意,就是告誡那些觀審的官員,你們可別插嘴,雖然你們地位很高,但規矩不能壞。
    那小子的嘴可是厲害得很,要被他揪著痛處,他必然會往死裏捶。
    這你們都應該見識過。
    到時我可不會救你們的,免得我自己被拉下水。
    眾人心領神會,紛紛點頭。
    如陳升之他們,那都是謙謙君子,司馬光不說,他們也不會多嘴的。
    王安石瞅著時辰也差不多了,於是問道:“張斐可來了?”
    呂公著道:“估計還得等一會兒。”
    王安石問道:“咱們這多人來此等他?”
    呂公著道:“方才我得到消息,張斐那邊有許多市民相送,故而耽擱了一些時辰。”
    王安石歎道:“民心所向,這場官司可是不好打啊!”
    齊恢便道:“王學士,你身為主審官,應當公正為先,如今官司都還未開始,你就說出此話,隻怕會引得他人不滿。”
    王安石忙道:“抱歉!抱歉!是我失言,不過各位還請放心,我一定會公正對待。”
    說到後麵,他突然瞟了瞟司馬光,挑了挑眉角。
    這小老頭在幹什麽?司馬光愣了愣,突然反應過來,原來這廝是在跟他暗示,你看,你看,哥乃大丈夫也,有錯必認。頓時就鄙視他一眼,你這分明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這時,一個年輕人和一個中年人悄悄來到側門。
    正是神宗皇帝趙頊與舍人劉肇。
    “那張三還未到嗎?”趙頊往裏麵一瞅,見審官們都到齊了,卻在那裏喝茶聊天。
    劉肇便將百姓相送張斐一事,告知皇帝。
    趙頊歎了口氣,問道:“聖人雲,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為何人人皆知,此乃民心所向,卻始終不得更改?”
    劉肇默不作聲。
    趙頊等了片刻,瞧他一眼,目光堅定道:“無論如何,朕一定要將此惡法改過來。”
    這話也就他能說,劉肇說的話,那不得被人給懟死。
    說得輕巧,你去運糧草啊!
    過得一會兒,一個官吏快步入得堂內,跟王安石和司馬光小聲說得幾句。
    二人詫異地相視一眼。
    王安石擺擺頭。
    司馬光瞪他一眼,輕咳一聲,“張三已經到了,不過他還帶了一位助手,呃。”
    呂公著道:“這不是小官司,我們這多人,讓他帶個助手也沒什麽問題。”
    其餘官員也紛紛點頭。
    司馬光道:“這個助手就是許寺事之女,許芷倩。”
    “女人?”
    “!”
    一眾官員麵麵相覷。
    劉述就衝著許遵道:“許寺事,你這家教可真是令人眼前一亮啊!”
    許遵不卑不亢道:“真是抱歉!我實在是做不到阻止小女去追求正義。”
    王安石等不及了,大咧咧道:“珥筆之人都來得,女人有何來不得。”
    此話一出,出奇的獲得一直認同。
    這一下就將張斐的地位降到跟女人一個級別。
    齊恢揶揄道:“隻要許寺事沒有意見,我們也沒有意見。”
    許遵認認真真回答道:“我沒有意見。”
    王安石道:“那就快點開始吧!傳張三。”
    隻見一個護衛背著張斐入得堂內,旁邊跟著許芷倩,後麵還有兩個護衛挑著一個大箱子。
    他們是來幹什麽的?
    搬家麽?
    王安石緊張道:“張三,你怎麽了?”
    張斐訕訕道:“回王大學士的話,方才市民們太過熱情,擠得小民都沒法走道了,一時沒注意,將腳給崴了。”
    許芷倩死死咬住下唇,麵無表情。
    呂公著傻了,這出師未捷腳先崴。
    大家麵麵相覷。
    王安石瞧了眼司馬光,司馬光不動嘴唇,小聲嘀咕道:“上回就已經有人說我偏袒那小子了,這回該輪到你了。”
    王安石揮揮手道:“搬張椅子給他。”
    “哎呦!小民哪敢坐椅子,長凳就行。”張斐趕忙道。
    王安石瞧了眼旁邊的許芷倩,暗笑,你小子還真是多情啊!衝著那護衛點了點頭。
    張斐突然回頭瞧向那個大箱子,“王大學士,小民這裏還準備了許多文案,這!”
    王安石道:“再給他一張長桌。”
    “是。”
    “多謝王大學士,多謝王大學士。”
    劉述等官員之前就已經反應過來,什麽崴腳,這小子就是想跟咱們平起平坐。
    紛紛不爽地看向王安石。
    你這包庇地有些過分呐。
    王安石權當沒有看見,嘀咕道:“待會那小子若想喝茶,可就輪到你了。”
    司馬光道:“你不是大丈夫嗎?這等仁愛之事,還是你來做吧。”
    王安石道:“可是堂上講究的是公平公正,咱們一人一次才公平。”
    司馬光無奈道:“行吧!行吧!與你合作可真是累。”
    “彼此彼此!”
    嘀咕間,那邊護衛已經將長桌長凳搬入堂中。
    “哎呀!”
    坐下來時,張斐還呻吟了一聲,又看向許芷倩道:“許娘子,你坐呀,我起身不方便,許多事都得依靠你。”
    許芷倩雖然很颯,但是這場合,她也有些虛,還看了大家一眼。
    所有官員都將目光瞟向別處。
    丟人啊!
    唯獨許遵點了點頭,心裏還鄙視那些人,你們這些家夥,真是小肚雞腸。
    許芷倩這才坐了下來,嘀咕道:“還真讓你討了一個座位。”
    “什麽討,我這在教他們禮數。”張斐又道:“待會我還得要杯茶來。”
    許芷倩笑也不是,哭也不是,索性幹起活來,將箱子裏麵的文案一份份拿出來。
    那些官員看罷,頓時有些慌。
    他們以為自己做足了準備,可一看對方準備了這麽多文案,頓時覺得自己不夠努力啊!
    還是輕敵了呀!
    不,是這小子不講武德,每回套路它不一樣啊!
    司馬光道:“可以開始了嗎?”
    “等等等會!”
    張斐誠惶誠恐道:“我還未向各位主審官行禮。”
    司馬光趕忙道:“你腳上有傷,那就免了吧!”
    說罷,他立刻向王安石道:“下回輪到你了。”
    王安石頓時怒瞪司馬光,好似說,我從未見過如你這般厚顏無恥之人。
    下麵的官員哪裏知道,兩個主審官都是支持張斐的。
    側門外的趙頊笑道:“朕敢打賭,他絕對沒有崴腳。”
    劉肇笑而不語。
    身邊的宦官道:“陛下,要不要奴婢也幫陛下搬把椅子來。”
    趙頊想了想,張斐要椅子坐,肯定是一場持久戰,於是點點頭,“也給劉舍人搬一把。”
    劉肇忙道:“臣怎敢與陛下同坐。”
    趙頊擺擺手道:“這場合就不用顧忌那麽多了。”
    這腳一崴,什麽禮數都沒了。
    王安石道:“你們是老對手,給你一個複仇的機會。”
    司馬光哼了一聲,然後向張斐問道:“張三。”
    “小民在!”
    “你這回是以祖宗之法來狀告朝廷差役法違法?”
    “是的。”
    張斐點點頭。
    司馬光道:“祖宗之法固然是要遵從的,如果此法有違祖宗之法,自然是不對的。但是祖宗之法到底並非律例,而你狀紙所寫的,乃是太宗聖上詔令上的一句話,那麽在你看來,是不是太祖太祖的詔令,皆為祖宗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