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七章 久病床前無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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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媳婦謀殺婆婆?
    雖說這婆媳關係一直都是家庭難題,但也很少走到這一步,除非是有什麽利益糾葛。
    而在北宋這個儒家時代,那更是十分罕見的,許止倩跟著許遵身邊這麽久,可也是未有聽聞過這種事,因為要真是如此,這絕對是屬於十惡之罪。
    大家心中都十分好奇,馬小義本還想叫住那兩柴夫,問清緣由,但卻被張斐給製止了,人家不願意說,強迫他們說,反而可能得到錯誤的信息。
    而這種事必然是人盡皆知的,就不如上前找個茶肆、酒館打聽清楚。
    行得五裏路,來到路口的茶肆稍作歇息,順便打聽一下。
    “衙內,三哥,小人已經打聽清楚了。”
    濤子來到馬車旁,向曹棟棟和張斐說道。
    “到底是怎麽回事?”馬小義急急問道。
    濤子道:“方才在河邊哭得那人名叫吳雷,乃是附近媯鄉的農戶,他父親早就去世了,他乃是家中獨子,後娶得妻子張氏,又生得一對兒女,此外,還有一個癱在床上的老母。可是在半個月前,河對岸有人瞧見他妻子張氏推著吳母來到這河邊,然後將吳母推入河裏。”
    高文茵不禁震驚道:“世上竟有如此歹毒的女人?”
    馬小義趕忙問道:“他妻子為何要謀殺他母親,二人有何仇怨?”
    許止倩輕輕歎道:“這久病床前無孝子。”
    濤子忙道:“張夫人此話倒也不全對,那吳雷可真是遠近聞名的大孝子,他母親已經癱在床上已有八年之久,但吳雷是無半句怨言,將老母照顧的無微不至,但有閑時,還時常背著老母出去遊玩。”
    高文茵輕輕點頭道:“難怪方才他會哭得那般傷心。”
    說著,她又暗然歎得一口氣。
    李四卻是氣鼓鼓道:“但可惜遇人不淑,娶了一個這般心狠手辣的妻子。”
    張斐瞧了眼李四,心知,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前妻。
    濤子搖搖頭道:“那也不是,張氏也是遠近聞名的賢妻,吳雷到底每天都得下田幹活,賺錢養家,這家裏的事務全都是張氏在忙,真正服侍吳母的也是張氏,就連為吳母看病的郎中都說,要不是張氏將吳母照顧的無微不至,估計吳母都活不了這麽久。”
    此話一出,眾人皆是神情一愣。
    啪!
    突然一巴掌直接拍在濤子的後腦上。
    “哎幼!”
    濤子雙手捂頭,回首看去,隻見曹棟棟怒視著他。
    “濤子,你什麽時候還學會賣關子了,直接說結果,可真是急死本衙內了。”
    “是是是!”
    濤子捂著腦袋,委屈地點了點頭,“結果就是那張氏被捉之後,立刻認罪了,然後被判死刑。”
    “嘿!”
    曹棟棟又舉起手來。
    濤子下意識往旁一跳,哭訴道:“衙內莫打,這這就是結果。”
    曹棟棟激動道:“我是問你,既然張氏那般好,那為何還要謀殺老母,這不是前後矛盾麽。”
    濤子道:“官府是說,張氏是承認吳雷老母拖累他們的家,但是就連這附近的鄉民們都不太相信。”
    “這可真是奇了。”馬小義眼珠子一轉,又衝著張斐嘿嘿道:“三哥,俺看這張氏定有冤情,要不你去為她爭訟?”
    張斐沒好氣地瞧他一眼,道:“我現在可是大庭長,可不是大耳筆。”
    “是呀!”馬小義更是激動道:“三哥你如今可是大庭長,那再好不過了,你可以重新審理此桉啊。”
    符世春笑吟吟道:“有趣!有趣!有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張三你何不借此桉燒第一把火。”
    許止倩趕忙道:“哪能隨便重審,還得看是否存有疑點,同時得找到證據,才能夠重審。”
    張斐瞄了眼許止倩,暗自一笑,“先趕路吧,到了河中府再說。”
    自從遇襲之後,遊山玩水的心思完全就沒了,路上也是悶悶不樂的,現在張斐隻想早點趕到河中府。
    又行得半日,他們終於看到了河中府的城牆。
    李四突然道:“三哥,好像是蔡二哥他們。”
    張斐立刻出得馬車,舉目看去,但見城門前的大樹下站在四個年輕人。
    那四個年輕人見到他們一行人,也立刻往這邊走來。
    正是蔡京、蔡卞、上官均、葉祖恰四人。
    他們四個比張斐早半個月出發,來為老師打頭陣,但已經來這裏二十餘天了。
    過得一會兒工夫,他們四人來到馬車前,張斐也從馬車上下來。
    “學生見過老師。”
    四人是恭恭敬敬行得一禮。
    對於張斐,他們還是非常非常信服,開玩笑,他們可也是法製之法的第一代傳人。
    “嗯。”
    張斐點點頭,關心道:“你們都還好吧?”
    四人點點頭,那上官均關切道:“聽聞老師在你平陸縣遭遇刺殺?”
    張斐嗯了一聲,反問道:“你們沒有嗎?”
    四人相視一眼,均是搖搖頭。
    張斐歎道:“這真不公平啊!”
    四人皆是尷尬一笑。
    不過他們也習慣張斐這種調侃。
    蔡京突然問道:“敢問老師,可有查明是何人所為?”
    張斐搖搖頭,“平陸縣現在在調查,目前還未有結果。”
    蔡京道:“學生估計可能是京城某些人所為。”
    張斐側目瞧向蔡京,“你有什麽看法?”
    蔡京道:“學生以為能夠在輕易在其它州府買凶殺人的,定是那些常年在外奔走的官員,一般知縣可也不識得這些人,故此,要麽是武將,要麽就是轉運司的人,且與老師是有大仇。”
    蔡卞低聲道:“兄長,你沒有證據,就別瞎說。”
    蔡京哼道:“這又不是在公堂上,老師遇到危險,我幫老師分析一下,這有何不可。”
    張斐笑著點點頭道:“你分析的很有道理,不過還得找到證據,走吧,我們先入城再說。”
    葉祖恰道:“老師,咱們的皇庭不在城內。”
    張斐問道:“那在哪?”
    葉祖恰道:“是在東南郊外。”
    “在郊外?”
    張斐道:“那多不方便。”
    葉祖恰道:“就在城邊上,也就兩三裏路。”
    要知道這皇庭的官署,之前可是皇帝的行宮,而這皇帝的行宮一般都不會設在城內,都是設在城邊上,是既方便,但又不吵鬧。
    一行人於是又轉道往東南方向行去。
    曹棟棟、馬小義早就按耐不住,問明地址,便是騎馬先行一步,這附近不可能再有人行刺。
    張斐則是與蔡京等人一邊走,一邊詢問他們有什麽收獲。
    結果就是幾乎沒有。
    畢竟他們隻是剛剛入仕的菜鳥,這官職也都是九品小官,基本上也沒誰會搭理他們。
    他們人生地不熟,也不敢亂去打聽。
    這二十多天,他們就隻是在官署搞裝潢。
    因為皇庭的前身乃是行宮,如今改為官署,其中許多規格都是要修改的,否則的話,就有僭越的嫌疑。
    張斐又問道:“對了!種將軍、陸知府他們可來了。”
    “今日我們剛剛去打聽過,未有聽到他們的消息。”蔡卞搖搖頭。
    “還沒到!”
    張斐不禁皺眉道:“早知道,就再晚一點來。”
    他已經夠慢了,哪知道對方比他還要慢,上來不撒火,有些憋屈啊!
    蔡京突然道:“要是換做我,我也會晚點來。”
    張斐問道:“此話怎講?”
    蔡京道:“他們又不識得老師,也不清楚咱們的公檢法,這心裏難免會害怕,尤其舊桉重審,往往都是有原因的,若等到老師先在這裏建立起公檢法,他們心裏也會有底的。”
    真不愧是青史留名的大奸臣,果然精於算計!張斐不露聲色地笑著點點頭,“這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說著,他又想起什麽似得,“對了,蘇檢察長到了沒有?”
    葉祖恰道:“蘇檢察長比咱們先到一步,一直在忙於建設檢察院,但是沒有皇庭和警署,光有檢察院也是不行。”
    上官均突然道:“上回我去打聽的老師的消息時,在媯鄉附近偶遇到蘇檢察長。”
    “媯鄉?”
    城內的許止倩掀開車簾來問道:“蘇檢察長可是在調查媯鄉弑母一桉?”
    葉祖恰錯愕道:“師母也知道此事?”
    許止倩輕輕點了下頭,“在路上聽說的。”
    上官均回答道:“回師母的話,我們當時也是這般猜測的,但是蘇檢察長並未與我們提及這事。”
    蔡京裝成自顧歎道:“但願蘇檢察長不是在查此桉。”
    張斐瞟了眼蔡京,道:“此話怎講?”
    “哦。”
    蔡京假裝回過神來,道:“此桉有人證,且張氏也已經親口承認,更為關鍵的是,此桉後又交到蔡知府手中,是蔡知府親自判的死刑。如果檢察院再提起訴訟,蔡知府又會怎麽想,無論成敗,這這恐怕都不太好。”
    張斐嗬嗬笑道:“蔡京,你真是聰明一世湖塗一時啊!”
    蔡京忙拱手道:“還望老師指教。”
    張斐道:“任何人的施舍和乞討,都不足以讓咱們皇庭在這裏立足,唯有表現出比現有司法製度更為優秀,才能夠令人信服。”
    蔡卞點點頭道:“老師言之有理。”
    說著,又不爽了地瞧了眼兄長,雖是親兄弟,但他真不喜歡蔡京這偷奸耍滑的性格。
    蔡京忙解釋道:“學生隻是擔心,如果咱們重審,但結果又與之前的判決相差不差,蔡知府和當地縣尉等官員,會為人咱們是故意要給他們一個下馬威,這!”
    張斐點點頭道:“那是當然,如果檢察院方麵找不到足夠的證據,我自然也不會強行重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