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響突地想到背著蘋果往前跑，那柔軟的身子在自己背上磨蹭的感覺……
    可眼前卻找不到一絲一毫蘋果的影子。
    這樣想著，雷響輕咳二聲。
    “嚴總，鬆嶺鎮的最大汙染源不是我們國企糖廠，而是那幾家私營企業。
    作為一家國有糖廠，率先治理汙水廢氣理所當然。
    治理不是關閉，是科學化排汙。
    隻有汙水廢氣排好了，我們才能安心發展生產。
    更重的是國企的帶頭治理，可以帶動私營企業！”
    這些話，早在得知嚴曉頻的真實身份之前，雷響就跟嚴晚頻說過好幾次。
    可現在話從雷響的嘴裏出來，雖然同對一個人。
    但身份地位完全不一樣！
    現在坐在他麵前的是公司總經理。
    不是他所救的蘋果！
    嚴曉頻眨了眨眼。
    “方案我看了，我不同意！
    造紙業是咱們糖業公司的發展前景，集團公司很看好這個產業！
    你剛才說最大的汙染源是私營企業，你有本事就去說服他們汙染治理。”
    雷響完全愣住。
    這完完全全就是公司總經理嚴曉頻！
    沒有半點蘋果的氣質！
    先前蘋果聽了他的汙染治理建議，不僅誇獎，還給出不同的意見！
    可現在不僅堅決反對，還把汙染源全部推給私營企業！
    雷響有點兒懵……
    明明就是一個人，怎麽就兩個腦袋？
    如在以往雷響會控製不住情緒，拍案而起跟嚴曉頻爭辯一番！
    可自從被刑訊逼供後，雷響被磨得幾乎沒了棱角！
    見嚴曉頻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
    雷響聳了聳肩，無奈道：
    “嚴總，如果不采取措施治理汙染，
    新興產業再怎麽創業績，也不會走得太遠！”
    嚴曉頻輕輕地吐了口氣。
    “你繼續說……”
    雷響有些驚愕。
    真是奇怪，嚴曉頻既然不同意報告方案，
    還讓我繼續說？
    管他呢，一吐為快！
    雷響不停地說著……
    嚴曉頻很有耐心地聽著。
    半個小時過去了，雷響終於敘述完自己的觀點和建議。
    嚴曉頻臉上隱隱露出笑意。
    “雷廠長，你明知道我反對這麽做！你還堅持讓公司拿出專項資金治理汙染。
    你就不怕我把你這個副廠長免了？”
    雷響無所謂地揚了揚脖子。
    “免了就免了！
    當個副廠長，不幹實事，當來幹什麽？”
    嚴曉頻側頭看過去。
    “你真對這個副廠長不感興趣？”
    雷響咬了咬牙。
    說不在意那是橾蛋！
    如果沒有副廠長這個職位，他現在還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打壓、擠兌，還有欺淩，
    一樣不少！
    可既然坐上副廠長這個位置，就得去做實事、做好事！
    雷響穩穩道：
    “如果當這個副廠長，隻是花架子，寧願不當！”
    嚴曉頻相信雷響的話絕無虛言！
    以蘋果的身份跟雷響相處，雷響就說過無數次，想為家鄉做點實事！
    可理想是美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
    嚴曉頻靜想片刻，輕然開口。
    “你想過沒有？如果你沒有了這個副廠長的職位，
    你的女朋友會不會繼續跟你交往？
    她的家人會不會同意她嫁給你？”
    雷響怔怔地看著嚴曉頻。
    這可是個大問題！
    胡小丫一家突然轉變對自己的態度，其實就是看上他這個副廠長的職位。
    且還認為他是個潛力股！
    雷響愣片刻，無語地低下了頭。
    他再怎麽強硬，也硬不過胡小丫的拋棄！
    嚴曉頻頓了頓，又說道：
    “你出事那天，李承剛以未來嶽父的身份找我，讓我幫幫你！”
    雷響猛然地抬起了頭。
    這個消息太勁爆！
    李承剛為了自己，竟敢來找公司老總！
    心裏隱隱地感動湧了上來。
    “你那麽盡力幫我，主要是給李承剛麵子！”
    嚴曉頻奇怪地看著雷響。
    “你說我憑什麽給他麵子？隻要部下來找我，我都得給麵子？”
    雷響有些尷尬。
    “我以為他私下跟你的關係不錯，所以……”
    嚴曉頻揮手打斷雷響。
    “我跟他沒有私交，完全就是上下級關係！
    那天他是以你準丈人的身份來找我的！”
    雷響吃驚地瞪圓雙眼。
    這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
    李承剛竟然能做得出這等事來！
    雷響還在愣然，嚴曉頻又說道：
    “我相信你不會跟任何人提起我們之間的關係。
    或許李承剛看到了我們在一起。
    他找我幫你的真正目的，就是讓我知道他是你的準丈人。
    我知道他的心思。
    到了這個年紀，再不提個副總，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雷響終於聽明白了。
    李承剛是打著幫自己的旗號，去嚴曉頻那裏討官。
    他早都知道自己跟嚴曉頻的關係！
    怪不得一家人對自己的態度來了個大轉變！
    說來說去，胡小丫對自己的愛，還是看在他這個副廠長的職位上。
    如果有一天自己官職不在，胡小丫那一家子翻臉比翻書還快！
    可在嚴曉頻麵前，他不能表現出他在胡小丫家人麵前的卑微。
    “小丫愛不愛我，嫁不嫁給我，小丫的母親說了不算，李承剛說了更不算。
    隻有小丫說了算！
    我相信我跟小丫八年的感情，即便我沒了副廠長這個職位，小丫照樣也還會愛我！”
    話從嘴裏出來，卻明顯的底氣不足。
    嚴曉頻嘴角翹了翹，心知肚明，卻也不挑明。
    若有所思地把目光移向窗外。
    雷響有些忐忑，嚴曉頻突然沉默下來，
    他拿捏不準嚴曉頻。
    想說什麽卻又咽了下去。
    在弄不清對方的意圖時，沉默是最好的選擇。
    少傾之後，嚴曉頻轉過頭來。
    “雷廠長，你說要幹實事，那我就讓你幹一件實實在在的實事！”
    雷響疑惑片刻，滿臉笑容。
    “沒有問題！我會盡力而為！
    隻要是對老百姓的健康有利，我在所不惜！”
    嚴曉頻笑了笑。
    起身拿起一盒茶葉開泡。
    雷響一眼認出，那是他送給蘋果的百年老茶。
    心裏湧起一股莫名的親近，蘋果似乎又回來了！
    在嚴曉頻的辦公室，大乏有部下進來匯報工作，都是賀依琳進來泡茶倒水。
    可雷響進來，嚴曉頻卻親自動手。
    雷響突地有一種受寵的感覺。
    嚴曉頻動作麻利泡好茶，倒了一杯放到雷響的跟前。
    轉身也給自己來了一杯。
    坐回位置，喝了幾小口。
    雷響也不客氣，端起杯子邊喝邊等著嚴曉頻說話。
    嚴曉頻輕輕地把杯子放好。
    “雷響，從你走進這棟樓，我就一直觀察你。
    你變了！
    變得穩重而從容！
    也能很好地控製自己的情緒。
    特別是劉主任和胡部長對你的不尊。
    你都能很冷靜地處而泰之。
    幾乎就脫掉了你愛衝動的毛病。”
    雷響愣愣地看著嚴曉頻。
    沒有叫職務，突然直呼大名。
    是以蘋果的身份嗎？
    他不明白，嚴曉頻在交給他實事之前，
    為什麽要有那麽多的鋪墊？
    那是一件什麽樣的實事大事？
    “謝謝嚴總的誇獎！人總是要成長的！
    你想要我幹什麽事實大事？”
    嚴曉頻往前湊了湊身子，聲音壓得很低。
    “告訴我，牛勝庭現在在哪裏？”
    雷響心裏一怔。
    愣愣地看著嚴曉頻。
    他怎麽都沒想到，嚴曉頻竟然會問牛勝庭的去處！
    她為什麽要介入這個事？
    紀委調查她都知道？
    她想借此把朱日兵搞下去？
    如果她能把朱日兵搞下去當然好。
    問題是她隻是一個公司的總經理，
    她有這麽大的能量？
    雷光耀說嚴曉頻的背景相當強大。
    剛才在地下停車場，嚴曉頻就一個公司總經理，
    竟然象國寧縣一統天下的一把手，
    把警督局的正副局長呟喝得不知所向！
    如果背後沒有幾把大刷子大後台，
    誰聽你的？
    再說，嚴曉頻畢竟就是蘋果，
    雷響也還是信任有加！
    想到於此，雷響一本正經道：
    “你為什麽要打聽他的下落？”
    嚴曉頻舒心地笑了。
    這樣的反問，說明雷響的口對她不封閉。
    有戲！
    看到嚴曉頻一掃總經理的威嚴，
    露出蘋果的笑容，雷響的心也歡了！
    嚴曉頻說道：
    “上麵重啟對國寧糖業公司原賓館賤賣的調查，牛勝庭是重要的證人之一。
    我知道他是你的老鄉，你知道他在那裏！”
    雷響很認真地聽著。
    嚴曉頻有大背景已是不爭的事實。
    調查組跟自己的談話內容，她都了如指掌！
    咧嘴一笑。
    “嚴總，這個我可以配合你。
    但我有個條件！”
    嚴曉頻的下巴揚了揚。
    “什麽條件？”
    雷響很認真很嚴肅道：
    “必須對全縣各糖廠的汙水廢氣進行治理！
    雖然說鬆嶺鎮村莊被汙染，主要是那幾家私營糖廠。
    但是我們國企糖廠動起來了，他們不敢不動！”
    嚴曉頻很認真地聽著。
    雷響提出的條件不出她所料。
    其實雷響那份關於汙染治理報告，她很認真地好了幾遍。
    她雖然想發展新興產業造紙業，但遏製環境汙染也刻不容緩！
    剛才說反對，是想試試雷響控製情緒的能力。
    現在雷響既然提出交換，
    那就做個等價交換吧。
    “這個可以考慮！
    但是要馬上實施治理方案，恐怕不行！
    必須通過公司高層的研究討論！”
    雷響點了點頭。
    “你這個總經理通過，我就放心了！”
    嚴曉頻知道雷響就要她的一句話。
    點了點頭。
    “我沒有問題！
    但我得先告訴你，這個方案實施起來困難重重！
    這要涉及集團公司，還有地方政府。”
    “有公司你這個老總支持，就夠了！”
    嚴曉頻沉吟片刻。
    “好了，你提的條件我都答應你了。
    告訴我，牛勝庭在什麽地方？”
    雷響跟嚴曉頻四目相對。
    嚴曉頻眼睛一眨不眨，緊盯著雷響。
    似乎要把雷響背後的東西看穿看透！
    雷響把目光移開。
    “當年牛勝庭離開國寧的時候，也沒有告訴我。
    直至現在，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裏。
    不過，我可以打聽一下。”
    雷響的回答，等於沒有回答！
    嚴曉頻的臉黑了下來。
    “你在敷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