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味兒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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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9章 味兒一樣
    不多時,屋外衛士唱報,大貝勒也到了。
    努爾哈赤點頭後,代善走進來,向父親行跪禮。
    “起來吧,自去坐了,”努爾哈赤盯著已過不惑之年的代善,指指也被賜了座的穆棗花,“棗花額真說,你帶來的那些朝鮮火槍手,用的家夥事,是她從前那個明國壞主子,也沒造出來過的。”
    代善抽過莽古爾泰送的神鴉膏,在會寧的日子先抑後揚,論來都是拜眼前這歸順大金的漢女所賜,倒也不再把穆棗花當成低等奴才,口氣平和道:“試過槍子兒破甲的遠近不曾?”
    穆棗花恭敬答道:“回大貝勒主子的話,奴才專門去找德格類主子,討來鵝毛城大捷繳獲的明軍盔甲和棉甲都試了,還試了咱們比明軍還厲害的楯車,奴才覺著,朝鮮人的長槍,比鄭海珠賣來遼東的火銃,打得更遠些。”
    代善鬆一口氣,但也不敢露出半點邀功的意思,而是向努爾哈赤正色道:“阿瑪,那開原守將馬林,祖上是從宣大過來的,和李成梁他們不同,馬林會用車陣,咱們正好用小炮和火槍收拾他。”
    努爾哈赤喝了一口參湯,不再吝嗇給代善嘉許的眼神,一麵沉聲道:“端午前,你那邊,旗丁包衣們自己種的,和那個什麽光海君巴結我們所獻的糧食,一共還能有多少?”
    代善認真算了算,報出數字,又探問努爾哈赤是否要將秋季攻勢提前。
    努爾哈赤眯著眼,森然笑了笑:“老二啊,你這次回來,聽說李如柏手下好幾個遊擊鬧餉的事了不?”
    代善點頭:“回阿瑪,嶽讬接糧時,與我說,威寧堡和連山關幾處,都鬧得厲害,還有個老參將,直接帶著家丁回鐵嶺了,說是要往西邊跑買賣去。要不是那沒了守將的軍堡離鴉鶻關太近,明軍必會出兵馳援,嶽讬說,他都想帶人直接去占了。”
    努爾哈赤冷笑道:“明國的皇帝,用他們自己人的話說,刻薄寡恩,向來如此。那個新來的遼東巡撫,想必也是個在皇帝麵前說不上話的,去他們兵部衙門前大鬧一場,也沒能要來餉銀,聽說正逼著遼陽城裏的商賈大戶捐銀子呢,這些日子鬧得雞飛狗跳。”
    代善用詫異表達自己的馬屁:“阿瑪連那巡撫在明國都城幹了啥,都曉得?”
    不想穆棗花開口道:“明國那些昏官的舉動,哪裏瞞得住大汗。鎮江毛文龍那裏不也……”
    她驀地戛然而止。
    再是因各樣功績得了大汗的賞識,一個漢人奴才,去插嘴汗王與貝勒的對話,也是大不敬。
    努爾哈赤卻在穆棗花要跪下告罪前,直接擺手阻止她,口吻中帶著鮮明的得意,對代善道:“明國兵部的官員,去找毛文龍晦氣了。說他販貨自肥,吃空餉,縱容手下家丁禍害義州宣川的朝鮮人。”
    代善瞥向穆棗花:“這個毛文龍,不是與你原來那個惡主子有交情麽,你那惡主子不是還在明國做了大官麽?她難道不給毛文龍說幾句話?”
    穆棗花殷勤又帶著一絲譏誚道:“咱們大金在京師的人,傳來消息,姓鄭的在明國皇帝跟前,也不那麽得寵了。奴才估摸著,大概是她為了爭軍餉的事,得罪人不少,她自己又去皇帝那裏胡鬧,惹得皇帝厭煩。大汗,貝勒爺,她就是這個性子,以為自己能弄來銀子,便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本事,誰都不怕。其實,明國那些官老爺,最是會使陰毒的招兒。”
    代善作了恍然之色道:“所以,東江鎮的明軍,說不準要換帥?至少要軍心不穩一陣。”
    努爾哈赤放下湯碗,對代善道:“唔,如此大好時機,怎可錯失?咱們的馬匹,到了五月,也都下完崽的下完崽,貼上膘的貼上膘了。你的幾個弟弟,已讓旗下牛錄開始點人。”
    代善忙佯作振奮鼓舞之態:“阿瑪,兒子正紅旗的旗丁,也從會寧調過來。”
    努爾哈赤道:“你先派三個牛錄過來吧,加上那一百來個火槍兵,去跟著嶽讬出征。你自己再帶十個牛錄的甲兵,駐守鵝毛城和寬甸,給留在赫圖阿拉看家的正藍旗,盯著遼陽那邊的動靜。正紅旗餘下的人,都留在會寧守著糧食。五月出兵打開原鐵嶺,就算咱能搶到不少丁口銀錢,但包衣們幹不了農活,會寧那邊的糧食,是個保底。”
    代善心道,果然,大金立國後第一場好仗,阿瑪除了自己的兩黃旗外,是帶上最寵愛的皇太極和嶽讬去開原鐵嶺,好好地劫掠一通,搶到的人口和財富,自然也是皇太極的正白旗和嶽讬的鑲紅旗,分得最多。
    但他反正在會寧有了糧倉基地,且暗中得到朝鮮廢帝光海君那一派的勾兌與許諾,已不會如先前那般幽怨憤懣,隻向父親喏喏稱是。
    卻聽父親又不緊不慢道:“說起正藍旗,你回來後,去看過莽古爾泰沒?”
    代善老實道:“阿瑪,兒子前日就去瞧過五弟了。”
    &t;div cass=&ot;ntentadv&ot;>    “是不是比本汗還更像半截入土的人啊?”
    “不不,阿瑪在說啥呀,阿瑪身子骨正健旺著……”
    代善一麵恭維,一麵又去瞄穆棗花的神色。
    他剛回到赫圖阿拉,就聽小貝勒們說了,莽古爾泰叔叔衝到八旗值房邊的戶部衙門,問穆棗花討要神鴉膏,穆棗花不給,說已稟過大汗,因三貝勒虛不受補,再吃神鴉膏會適得其反,莽古爾泰便出刀要捅棗花額真,被趕來的嶽讬貝勒攔了下來。
    代善前日在莽古爾泰府上,聽這個昔日與自己走得最近的弟弟,破口大罵嶽讬這個代善的親生兒子,與穆棗花有奸情。
    代善渾不覺得尷尬。弟弟也好,兒子也罷,如今在他看來,不過就是一旗之主,是他代善將來聯手朝鮮光海君後,或許要麵對的勁敵,他們目下為了一個尼堪女人爭風吃醋,值得代善關心的,隻是大汗的態度。
    “嗬嗬,”努爾哈赤喉頭發出幾聲沉悶的冷笑,忽然轉向穆棗花道,“你不給三貝勒神鴉膏,是對的,本汗還指望他能有身子骨好了的一天,能帶上正藍旗,隨我打下沈陽和遼陽。唔,正事說完了,你把好東西拿出來吧。”
    穆棗花忙向屋外招手,她的婢女吉蘭泰,抱著個包袱,快步進來。
    努爾哈赤看著穆棗花與吉蘭泰打開包袱,露出三支漂亮的銅質煙杆,和一包神鴉膏,對懵懂的代善道:“阿巴亥好奇這個很久了,今日我便讓穆奴才,教她怎麽吃。”
    代善曾經接觸的神鴉膏,因莽古爾泰小氣,量很少,此後去會寧,他想了一陣,終因尚未打聽到朝鮮商人的路子而作罷。癮頭也就漸漸消散了。今歲見光海君的屬下李勳時,又問起過,李勳答應幫他找,代善對神鴉膏,又憧憬起來。
    今日見到穆棗花拿來這東西,代善記憶中那種飄飄欲仙的感覺,仿佛他所向披靡的征伐場景,霎時清晰起來。
    但代善思及莽古爾泰的近況,硬是維持著麵上的淡漠。
    努爾哈赤難得現出慈父的表情,對代善揮揮手:“你很久沒嚐了吧,一起吃。棗花奴才說,此物如美酒,不要像莽古爾泰那樣貪食,便能活血補氣。議事的時候,我看德格類也抽,想試試,棗花這奴才真是大膽,硬是不讓本汗沾此物,說是歲數大了,受不住。本汗回來說與阿巴亥曉得,她說她歲數和棗花一樣,吃了沒事。”
    代善聽了這幾句,才放心。
    父親不是在試探他是否像莽古爾泰那樣沉迷神鴉膏。
    穆棗花矮身來到炕前,搗鼓著煙杆與煙膏,教阿巴亥怎麽抽。
    代善則不再矯作收斂,也去拿了桌上剩下的銅杆子,熟練地將煙膏放進煙鍋。
    左右侍奉的奴才們,立刻湊上燈火,給主子們點煙用。
    努爾哈赤繼續以閑適的語氣,問了一些會寧的風物,眼睛的餘光,卻在穆棗花與阿巴亥身上。
    三杆煙槍被各自的主人端了一陣,努爾哈赤突然對代善道:“老二,你的煙杆,和棗花奴才,換一換。”
    代善一愣,但幾息後,就照做,與穆棗花交換了手裏的家夥事。
    穆棗花眼中,異色乍起。
    “大汗,奴才可是做錯了什麽?”
    努爾哈赤沒睬她,隻對代善道:“你手裏這杆,是神鴉膏的味兒嗎?”
    代善有些摸不著頭腦,又狠狠地吸了幾口後,惶惑地回稟道:“阿瑪,味兒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