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阮阮心底裏泛起一陣惡心。
    不僅因為南初的無知和好騙。
    也因為在潛意識中，她清楚，她自己才是那個作惡多端的人。
    她蒼白著一張臉，勉強回應南初的話。
    “是，是啊……”
    莊雅見華阮阮臉色不好，趕緊上前拉起南初。
    “阮阮這段時間也是傷心，讓她自己靜一靜吧。”
    南初如夢方醒，“是啊，我在這裏哭，也影響阮阮的情緒。”
    她說著，慌忙地擦去眼淚，匆匆告別，離開病房。
    踏出病房門檻的一刻，她尚且留有淚痕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
    現在華阮阮還沒到完全病重的時候。
    她提前主動把這層窗戶紙捅破了，以後莊雅他們也別想有這個心思。
    歐陽夏再一次催促南初見麵。
    吃一塹長一智，這一次，南初幹脆把歐陽夏約出來了。
    位置就在華氏公司裏。
    據歐陽夏所說，跟蹤她的人為了避免暴露，一般不會進到樓裏。
    “我一直以為，醫學界和商界是完全不互通的。”
    歐陽夏抱著雙臂，跟在南初身後，搖頭晃腦地參觀著華氏。
    “是嗎？”
    南初牽動嘴角，扯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那你覺得，你為什麽住得起幾千甚至上萬一晚的酒店？”
    邱文林的錢可不是大風刮來的。
    如果隻靠那點科研獎金，恐怕供不起歐陽夏這麽個不通世事的大少爺。
    說來，搞學術的人也都是一根筋，停了歐陽夏的卡，他早就挺不住乖乖回家了。
    歐陽夏表情一變，不自然地移開目光。
    安靜了不少。
    南初讓人騰出了一間寬敞的會議室，裝有打印機。
    不一會兒，印刷著密密麻麻資料的紙張從打印口飛出來。
    歐陽夏將資料一張一張在會議桌上按一定順序排開。
    南初順著他擺放的次序看過去。
    “我重新歸類整理了所有的資料，這些是用得上的。”
    “其中第一排的臨床試驗，我希望能夠重新進行一次，記錄新的數據。”
    他頓了頓，“我從邱文林那裏要來了TRA的樣本和製取方法。”
    事實上，在這方麵，歐陽夏遠比南初要權威得多。
    盡管她多擁有一些未來的知識，麵對未知的課題，也隻能點頭。
    現在隻差一個可以任由歐陽夏發揮的實驗室了。
    歐陽夏沒有主動提出來，但她不能不上心。
    正琢磨著，王.興敲門進來。
    “南總，您之前讓我找的珠寶原材料店已經找好了。”
    “珠寶？”
    歐陽夏訝異。
    王.興繼續問：“您要現在過去看看嗎？”
    南初遲疑。
    畢竟不好把歐陽夏晾在一邊。
    誰知道，歐陽夏竟然主動提出，要跟南初一起去。
    “那些人還沒撤，我跟著你也能更安全一些。”
    南初自然沒有意見。
    她聽見王.興和歐陽夏小聲嘀咕，討論她去珠寶店的原因。
    很簡單。
    齊夫人給了她一枚寶石，但她的設計，還需要更多的材料去填充。
    之前的項目賺了不少錢，她竟然也有找一家珠寶材料店長期合作、甚至收購的想法了。
    大概是習慣了霍先生的做事方法。
    王.興帶她到了珠寶店。
    這是一家隱藏在胡同巷子裏的小店。
    招牌已經十分破舊了，門還是很多年前流行的木門。
    按理來說，這麽一家店，有好料子的概率幾近於零。
    隻是，真的站到了門前，她有種被深深吸引的感覺。
    王.興上前一步，敲了敲門。
    “進來吧。”
    一道和緩的聲音從裏麵傳來。
    聽不出年紀，分辨不出男女。
    帶有一種被歲月浸透的特殊的柔和。
    南初製止王.興，主動上前一步，拉開門，走了進去。
    店鋪最裏麵的椅子上，端坐著一位老人。
    南初走進去的一瞬間，就被深深地震撼到了。
    從門前垂下來的珠簾，鑲嵌在門把手上的寶石，無一不是價值不菲。
    更別提那些擺在精致玻璃櫃台裏的料子了。
    “丫頭，你過來。”
    老人朝她招招手。
    南初仿佛中了什麽咒語，不由自主地走上前。
    “想買我們店裏的料子，可以。”
    老人笑得慈祥，“但我想看看你的設計。”
    “如果東西做得好，料子我不收你錢。”
    “要是俗物，就算你把小店砸了，也絕對拿不到一件東西。”
    確實古怪。
    怪不得出門的時候，王.興提醒她帶上設計圖。
    南初講草圖遞給老人。
    她心中有點忐忑。
    畢竟，這是她從未接觸過的領域。
    老人將紙湊到眼前，帶著淡笑的表情逐漸嚴肅起來。
    南初不自覺地抓緊了袖子。
    老人看完，沒有評價好與不好，隻是將設計圖重新還給南初。
    他扶著櫃台站起身。
    南初這才注意到，老人右腿膝蓋以下的地方，隻殘留著一根空褲管。
    他有些艱難地挪動著腳步。
    南初想伸手去扶老人一把，卻被櫃台隔開。
    老人翻找許久，再重新回到南初麵前的時候，手裏已經多了幾個盒子。
    “這些料子，你看一看。”
    “然後，回去改你的設計。”
    “直到你覺得你的設計配得上它們，再來我這裏領走。”
    他將盒子一個一個排在南初眼前。
    南初深吸一口氣，打開了第一個盒子。
    一望無際的藍。
    像海天相接的邊界線。
    澄澈，深邃而又遙遠。
    南初倒吸一口涼氣。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她都在極度震撼中度過。
    她甚至不清楚這些晶石的學術名字。
    但每多看一眼，就有無數的靈感衝擊著她已有的認知。
    在那一刻，她甚至不敢去呼吸。
    “南初——”
    歐陽夏見她表情不對，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
    南初猛然回過神來，抬起頭，眼神堅定。
    “您想賣多少錢？”
    老人微笑搖頭，“我的規矩，剛剛已經說過了。”
    所謂的規矩，大概也就是這家店破落成現在這樣的原因。
    “我一定會拿出讓您滿意的設計。”
    南初眼神堅定，退後兩步，向老人深深鞠躬，離開了這家店。
    歐陽夏若有所思。
    王.興開車返回。
    到了公司門口，南初迫不及待想要坐下來，將自己的靈感都繪製下來。
    待她走進公司，歐陽夏攔住王.興。
    “這樣的一家店，應該不容易找吧？”
    王.興敏銳地察覺到歐陽夏語氣中的試探和懷疑。
    “作為霍氏曾經的副總，這點能力總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