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雨夜連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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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脆的玉珠齊刷刷的打在瓦片之上,隨即破碎開來。
然後又是隨著屋簷落下,一串串的,格外的好看。
青石板上濺起的泥濘帶著些寒意,奉祁半跪在冰冷的地麵上。
鐵鏈死死的纏住了她的雙手,勒出的鮮血很快便是被雨水所衝刷幹淨,可是傷痕還是那麽的刺眼。
原本烏黑的長發此時緊緊地貼在了自己的臉上,帶著一陣的刺痛感。
扯著鐵鏈的那人狠狠的用勁,奉祁便是四仰八叉的仰麵摔倒在地。
濺起的泥水都是帶著甜腥味的,奉祁有些分不清這些究竟是雨水還是自己的血水。
“老實跟我們回去,你還可以少受些皮肉之苦!”
話畢,便是有一人狠狠的落下一鞭子,奉祁躲閃不及,任由長鞭打在自己的後背之上。
原本上好的錦緞此時被鐵鏈毫不留情的撕扯開來,皮開肉綻,血流了一地。
奉祁掙紮著站了起來,但是很快便是被長鞭抽打在地。
“到現在你還不知錯麽?!”
奉祁的目光隻是死死的落在了一邊的雲清身上,她吐出嘴中含著的血水。
“送他回去,求你們!”
“什麽?”
奉祁又將方才的話重複了一遍,“送他回去!送他回去!”
四人的身子都是一頓,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奉祁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巫盼皺了皺眉,語氣也有些軟了下來,“奉祁,你怎麽這般固執,跟我們回去吧。”
奉祁費力的站了起來,四巫是穀主最信任的幾人,也是自己頗為信任的。
奉祁長長的舒出了一口氣,淡淡的說道:“師叔們,你們知道的,我不可能跟你們回去的。”
巫盼的眉頭越鎖越緊,“既然這樣的話,你便是不能怪我們了!”
梵寂穀乃是有規定的,若是叛逃之人不願會穀接受懲處的話,那便是取其首級。
一側的巫真隨即便是舉起了長刀,一步步的朝著奉祁走近。
鋒利的刀刃點地不斷的朝著奉祁靠近,剩餘的三人皆是轉過了自己的腦袋,似乎是不願意多看。
刀刃劃地的聲音很是刺耳,奉祁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雙象征著死亡的鞋子不斷的靠近。
“為什麽不還手?”
奉祁的本事並不在他們之下,雖說是雙手難敵四拳,但是奉祁倘若願意還手的話,逃走也隻是小問題罷了。
但是這個丫頭怎麽都不願動手,這才會被處處壓製。
現在變成這副狼狽的模樣。
他用刀刃輕輕的挑起了奉祁的下巴,像是神明在審視著罪人。
居高臨下的姿態,巫真微微側目,隻是隔著黑色的麵紗,奉祁看不清楚。
其實不隻是奉祁看不清楚,就連巫真都是看不清楚奉祁臉上的神色的。
但是他們也不需要看清楚即將死去的人的表情,隻管砍下腦袋再看就是了。
腰間掛著的梵寂穀的令牌也被雨水衝刷,格外的清晰。
奉祁嘴角扯出一個淡淡的笑來,隻是有些蒼白。
“巫真師叔,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對長輩出手的。”
都這種時候了,奉祁這說的是什麽話?
這一句話倒是將巫真氣笑了,笑聲中還帶著些無奈,“你還真的是……”
“冥頑不靈……”
當巫真高舉利刃落下的時候,奉祁卻是忽的眼眸一愣,便是舉起了自己被鐵鏈禁錮的手腕。
金屬碰撞的聲音在耳邊炸開,格外的刺耳。
鐵鏈在巫真的刀下顯得格外的脆弱,很快便是斷裂開來。
感覺自己的手頭一鬆,巫盼不由得往後退了好幾步,臉上滿是驚駭之色。
巫真也是沒有想到原本一副受死模樣的奉祁會突然這樣做,但是很快眉眼間的情緒便是被笑意所取代。
奉祁身上的束縛既然是解開了的,便是往後與四巫拉開了距離。
但是受的傷讓她忍不住的捂著心肺咳了幾聲。
奉祁緩緩的站了起來,眼看著四巫便是朝著自己衝了過來,幹脆便是一下躍上了房頂。
她沒有回頭去看一眼,隻是一個勁兒在雨夜中奔逃。
她不知道現在什麽地方是安全的,地下城麽?
自己現在若是回到地下城的話,萬事通自然是會庇佑自己的,四巫也不會靠近地下城。
但是梵寂穀與地下城向來都是進水不犯河水,梵寂穀若是知道自己與地下城有關係的話。
怕是會發生不得了的事兒。
那自己現在應該去哪兒?
仔細想了想,原來在這個碩大的地方,竟然是沒有自己的容身之地的……
還真的是有些可笑啊……
四道黑影緊緊的跟在奉祁的身後,窮追不舍。
奉祁捂著自己的傷口還在不斷的逃竄,還要時刻小心躲避著身後射出的飛鏢。
“咻咻咻——”
大雨逐漸的停歇了,但是空中堆積的烏雲還是遲遲沒有散去,黑壓壓的一片。
“咻——”
又是一枚飛鏢射來,奉祁一時躲閃不及,飛鏢便是直直的插入了自己的肩膀之中。
大有刺穿之勢,奉祁的身子忍不住的一軟,站在屋頂上險些跌倒。
隻是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忽的冒出一個黑衣男子,將自己遮掩得嚴嚴實實,根本看不清麵孔。
男子溫柔的將奉祁護在自己的懷中,隨即抱著奉祁便是閃身躲進了黝黑的小巷之中。
黑衣人隻是小心翼翼的將懷中的奉祁放到了不起眼的角落之中,還不忘脫下身上的鬥篷為其蓋住。
奉祁並沒有動彈,隻是看著眼前的黑衣人微微皺眉。
黑衣男子正欲起身離開,奉祁便是輕輕扯住了他的衣角。
聲音很小,卻也很清晰。
“師兄,小心。”
黑衣人的身子隻是微微一頓,摸了摸奉祁的發絲以示安撫,便是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他穿成這個樣子的確是看不清哪模樣,但是奉祁卻是認識的。
這個人不是旁人,這是陪著自己一起長大的懷準師兄。
奉祁在幾人的眼皮子底下失去了蹤跡,幾人隻得交匯了一下眼神。
忽的便是看見一個黑衣人猛地竄出,隻不過是看了幾人一眼,轉身便是離去了。
這明明很明顯了,是有人故意想要把四巫給引開。
巫真看了看自己身側的三人,淡淡的問了一句,“追麽?”
巫盼聳了聳肩,“不追怎麽辦?你當真舍得殺?”
“當然是不舍得的,那可是我辛苦養大的小團子!”
“切,我們一起養大的好不好?”
幾人簡單的拌了幾句嘴便是毫不猶豫的追了上去,他們很樂意進行這一場貓抓老鼠的遊戲。
隻是巫盼沒追出多遠便是停下了自己的步子。
他轉頭看向身側的一個漆黑的小巷子,開始一步步的靠近。
他的步子很輕,可是在這樣安靜的午後卻是格外的清楚,沉重的腳步聲在一步步的靠近。
背對著光碩大的黑影在靠近,奉祁自然是看見了的,她皺著眉頭,隻是心中有些不甘。
難道自己就要這樣死在這裏了嗎?
實在是太殘忍了吧?
自己明明還有那麽多的事兒沒有做完,自己明明還有那麽多的東西沒有得到……
還有雲灼,自己還真的是很慚愧,掙紮了這麽久,雲灼的事兒還是隱藏在迷霧之中。
正當奉祁胡思亂想的時候,那個黑影卻是突然站立在離自己幾步遠的地方不再靠近了。
那人朝著奉祁的方向扔下了一張紙張,聲音很輕。
“雲府有人想要殺你,特地出了委任狀,我們這才找到了你的蹤跡。殺你的人還在路上呢。”
奉祁看著巫真離去之後,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但還是將那張紙撿了起來。
它大部分已經被地上殘留的水跡打濕了,但是墨跡並未暈染開來。
他們確確實實是清清楚楚的寫著,有個人出了高價錢要取了自己的性命。
而接下這個任務的是白石門。
白石門黑白通吃,這樣暗殺的活自然也是接的。
這樣的委任狀肯定是不止一份的,就是不知道何人這般看不慣自己?
自己在雲府並未招惹什麽人啊……
不過她很快便是冷靜了下來,自己的確是沒有招惹什麽人,但是有人把自己當做了雲灼。
所以下這份委任狀的人,其實是要對雲灼動手的人吧?
那是不是隻要揪出委任狀背後的人,自己便是可以找到殘害雲灼的凶手了?
但是奉祁的意識卻是不容她多想,疲倦就像是潮水淹沒礁石一般從四麵八方湧來。
她不知道自己在這個陰暗的角落待了多久,隻覺得四肢的冰冷還在不斷地吞噬自己。
就好像是一隻餓極了的困獸瞧見了一動不動的食物,它不斷地靠近,然後開始大塊朵頤。
沒有人能夠阻止他,他在進行屬於自己的一場狂歡。
那張委任狀被自己死死的捏在手中,就像是抓住了什麽唯一的生的希望。
“大夫人!找到大公子了!但是五姑娘還是沒有找到!”
陸悠然緊皺著眉頭,她一把便是甩開攙扶著自己的侍女。
“那就繼續找啊!”
雲清和奉祁先行一步離去,等到大雨停止之後,陸悠然等人也是準備打道回府了。
在回去的路上,便是發現了昏迷了的雲清,還有破損的馬車。
他們唯獨沒有找到的便是和雲清一路的奉祁。
雲清醒來也隻是說遇到歹人襲擊,目標是雲灼,但是其他的便是記不清了。
頓時雲府上下便是一起開始找尋奉祁,失而複得的女兒怎能再次落入賊人之手?
雲陽也是著急忙慌的提著自己的裙擺四處找尋著,臉上滿是擔憂焦急。
“雲兒?!”
“雲兒?!”
約摸著半個時辰之後,雲陽總算是在角落裏看見了奉祁。
她顧不得腳下的泥濘,當即便是撲了過去,隻是奉祁已經昏迷了。
雲陽擔憂的將奉祁攙扶起來,摸著奉祁的小臉實在是冰涼,竟然忍不住的哭了起來。
她一邊哭一邊喊著雲灼,她不斷的喚著雲灼的名字,期盼奉祁能回答她一句。
可是奉祁還是閉著眼,雲陽一下子便是慌了神。
白色的裙擺此時早已布滿了泥濘,可是雲陽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雲府出了這樣的事,白家的人自然也是參與到了這場搜捕之中。
遲來的白棠見狀,也是連忙迎了上去,“雲陽!”
可是慌亂之中的雲陽卻是根本就來不及去理會自己身側的白棠,隻是一把將其推開,看著他身後的小廝,忍不住的叫喊。
“你們還愣著幹什麽?!”
大夢初醒的小廝們這才迎上來,七手八腳的將奉祁抬上了馬車。
雲陽抓住一個小廝,有些著急的說道:“快去通知我阿爹阿母,就說雲兒已經找到了。”
見著奉祁進了馬車,雲陽也顧不上身側人的幫扶了,直接一步便是躍上了馬車。
剛想讓駕車的人趕緊離開,卻瞥見了站在原地呆愣的白棠,她這才回過神來。
雲陽歉意的笑了笑,就好像方才推搡白棠的人並不是她一般。
“白公子,事發突然,我們便是先行一步。”
隨即也不給白棠說話的機會,催促著駕車的小廝便是離開了。
看著一行人離開,白棠嘴角竟然忍不住的露出一個淡淡的笑來。
他小聲的嘀咕了一句,“那是我的馬車啊……”
但是沒有辦法,便是隻能一人步行回去了。
可是他的腦海裏了滿是方才雲陽的模樣,那個被條條框框框住的女子也不是那麽的死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