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講座結束之後，親子暢談之前。
    坐在前排的方老師站起向後望去，不見人影，心中暗歎一聲。
    家長們和學生們開始退場。
    方老師擠進人群裏，隨著攘攘人潮出去。
    擠出去後便大步往前邁，卻被一個人拽住。
    他回頭一看，是個學生的家長。
    家長說道：“老師，我是秦孝平的家長，想跟您了解點情況。”
    方老師耐著性子說道：“孝平最近的表現不錯，但是還有很大的能量沒有發揮出來，不過這些事我們晚點再談吧，您先去學校安排的暢談會吧。”
    家長追著老師，邊說道：“是這樣，我們家長覺得孩子還是在您手裏比較放心，您看之前商量的事兒怎麽樣？畢竟周末您也不上班，能不能抽個半天給我家孩子輔導一下。”
    方老師無語，這個家長曾在微信上和他說過這件事，當然立刻拒絕了，沒想到還惦記著。
    京城公立學校有很多老師去做課外輔導，收入一直很高，根據就職學校的高低、專職學科等等因素匯總出一套流傳甚廣市場認可的價目表，比如人大附、四中的老師2000一個小時之類。
    方老師可以在市場上拿上千的時薪，但他不幹這種事。
    他說道：“之前說了，這個免談，關於孩子的事兒等你們接觸暢談會之後可以來辦公室找我。”
    那家長猶笑著說道：“價格好商量的。”
    這家長實在不識趣。
    方老師還有事情要做，躁出些火氣來，正要說重話，旁邊傳來一個聲音。
    “這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方老師能教你孩子已經是燒高香了，還得隴望蜀。”
    “北師大趙副院長的得意門生，當年在昌平明德高中，把一群考不上本科的孩子帶到重本線百分之四十，明德解散之後，育英中學花六十萬年薪都沒有把他挖過去，你哪來的資格請動方老師？”
    聽到明德高中的名字，方老師臉色變了變，但還是平複下來。
    那是一個民辦高中，但因為一些原因不得不撤銷了資質。
    這個家長消息靈通，不知從哪裏知道了的故事，隻把它當做了一則趣聞，但對他來說，那是他初出茅廬燃燒著激情的歲月，那是少年們一張張聰慧幼稚衝動的臉，但都已淹沒在這個國際化的大都市了。
    世事無常，滿身理想的他失敗而歸，但能做的事還有很多。
    方老師不再理會身旁的家長，一言不發，快步走開了。
    聽了這不客氣的話，秦孝平的家長剛想發火，但被林靖的媽媽瞟了一眼便強壓下火氣。
    天子腳下臥虎藏龍，養出了京城人的傲氣和眼色，很顯然，這個女人是他惹不起的角色。
    林靖驚訝道：“這麽牛？”
    他媽媽笑道：“你以為你的分班是巧合嗎？你爸可操心了，隻是沒跟你說。”
    她帶著林靖往前走，邊走邊看教室編號，然後停下腳步推開門，笑道：“當當當！驚喜！你爸來咯！”
    神情有些嚴肅的中年男人，氣質像學者，正靠在沙發上打電話，見母子二人進來，說了幾句掛了電話。
    林靖幹巴巴地說道：“你怎麽也來了？”
    他父親忙於事業，他又上學，所以二人相處的機會不多，他沒想到今天父親能來。
    林靖的爸爸說道：“剛剛去找你們校長聊了聊，就算捐了兩間實驗教室”
    林靖忙搖頭：“好了好了！我可不想聽你的大道理。”
    林靖的父母相視一笑，他爸說道：“好吧，既然今天是暢談會那就聽你的。”
    另一邊，方老師腳步匆匆地趕到了教室，找到了陸佰。
    他卻是沒有質詢陸佰為什麽半途離開，也沒有教訓他心理講座如何有益處，而是坐到陸佰前麵的位子。
    敲了敲桌子。
    陸佰抬起頭。
    方老師說道：“小夥子啊，今天是暢談會，你的家長來不了，我們聊聊吧。你小子還真讓人吃驚，有時候不像高中生，反而像個三十來歲的成年人，嗯？你怎麽想？”
    喬衛東說道：“這事兒我和媽媽站一頭，我也不同意你去南大。”
    “爸爸不像媽媽有那麽多的原因，就一個理由，我們就你一個女兒，南京那麽遠，你吃什麽穿什麽我們都不知道，你要是病了傷了我們什麽都做不了，能放心嗎！”
    喬衛東的語氣逐漸強烈。
    喬英子的心也越來越冷越來越難受，她感覺到被背叛或者說被欺騙了。
    把老爸拉過來，本是為了撐場子，一起對抗老媽，沒想到他竟然也不同意去南大。
    但她無法指責老爸，因為他本來就沒有說過會支持她做任何事。
    隻是她因為老爸的溺愛，產生不切實際的幻想而已。
    喬英子這樣想，但還是生出濃濃的酸楚與委屈。
    喬英子緊緊抿著嘴，沉默了好久才保證自己的聲音不會顫抖，她開始自己的辯駁。
    這是她的理想、早晚要自立、網絡發達可以經常視頻、交通方便距離不是問題等等等。
    回答她的隻有不行！不行！不行！
    鏡中的少女紅了眼眶，然而她緊緊地盯著鏡子，逼視著鏡中的自己，不允許眼淚掉下來。
    她仿佛能看到另一個人的身影，心裏有個大得要命的聲音：做你要做的事，絕不要後悔！
    沉默的喬英子如頑石一般，她不再說話，為自己合理性找補的父母也漸漸停了下來。
    喬衛東起身拍了拍女兒，說了一句：“爸媽都是為了你好。”
    暢談會結束了。
    要去辦公室的陸佰在走廊裏碰見了跟在父母後麵的喬英子。
    兩人相遇的時候對視一眼。
    喬英子的神情如怨如訴，這可不是什麽好結果，陸佰挑了挑眉像是看到熱鬧的吃瓜群眾。
    喬英子氣得瞪了他一眼，兩人便擦肩而過了，隻是忽然之間，喬英子身上的壓力減輕了許多，陸佰這種對很多事情都不以為意的態度感染到她。
    陸佰聳了聳肩。
    方老師和他說了很多，讓他豁然開朗。
    得承認，方老師是個很厲害的老師，做到了教書育人四個字，幫他梳理了學習思路，最後還點撥了些有關數學方麵的特別事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