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扶病弱,齊心渡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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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楓滄月一進馬車就驚呆了,馬車的四壁和頂部全都是大哥小時候的畫像,各種表情,各種姿態,無一例外都是那麽的呆萌可愛。
    “誰畫的?”楓滄月坐在馬車裏軟軟的毯子上,摸摸這裏,摸摸那裏,這毯子真軟,坐著,躺著都舒服。
    馬車是楓子昂那一輛,那一天在府衙門外,楓滄月看著這匹馬就十分喜愛,全身黑色,唯眉間一點白,毛色油亮,肌肉緊實,是一匹難得的寶馬。
    “大哥,你醒了。”楓滄月聽到動靜,放下手裏的書,看了看大哥的臉色,又把了把脈。
    楓滄月擼了擼馬頭,那馬兒異常乖順,“你叫什麽?”馬兒低低叫了兩聲,似是回答。
    楓滄月拍了拍馬頭,上了車。
    楓子昂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香滿樓自己的房間裏。楓滄月坐在床邊看書。
    臨近易水的半個樂陽縣,災情最嚴重,大部分房屋都被衝毀了,沒被衝毀的也都成了危房。
    好在樂陽知縣是個勤勉的人,從下雨開始就派人看著河堤,及時疏散百姓撤離,開始傷亡並不慘重。
    但是,樂陽縣與上遊鄰縣邊界處的大堤,夜間突然坍塌。
    易水河每年都會有洪水,樂陽知縣也是很熟悉情況的,當時的雨量,大堤是不會塌的,夜裏的雨也沒有變大,大堤塌得很不正常。
    人們從睡夢中驚醒,想跑已經遲了,最靠近易水的村民搬離了自己的家,卻還是沒逃過災難。
    樂陽知縣帶著為數不多的衙役,沒日沒夜的組織百姓救災搶險。
    女人負責照看老人、孩子、傷患。男人修堤,尋找失蹤人口。
    好在樂陽知縣從上任以來,踏實能幹,治理有方,鎮長,村長都很信服,不待老知縣吩咐,各鎮長村長就都把救災事宜安排得明明白白。
    隻是,人手實在有限,每個人守著自己的崗位,很多天都沒有好好休息了。
    後來,楓楊和花滿樓帶了人來,物資和藥材一補上,情況才好轉了一點。
    “才二十年,那大堤就塌了。”門房幽幽地歎了口氣。
    卓雲帆回來時,遠遠地就看見衙門門口一個長身玉立的身影,手指下意識地縮進衣袖裏,有些事不能開頭,做一次就會上癮。
    長安看著卓雲帆古古怪怪的樣子,在心裏偷笑。
    等卓雲帆走近了,楓子昂往旁邊閃了一閃,把很寬敞的大門,讓的更寬敞一些。
    卓雲帆雙手背在身後,一臉高冷的進了縣衙,楓子昂遠遠地跟在後麵。
    楓滄月和長安尷尬地想溜走。
    縣衙大堂裏擺了很多小桌子,像極了讀書的學堂。
    卓雲帆在最前麵的桌子前坐下來,長安把手裏的冊子擺在桌子上,卓雲帆開始專心地寫救災進度。
    楓子昂挑了離卓雲帆最遠的一張桌子坐下,無所事事的目光在大堂裏轉了一圈又一圈,每每轉到卓雲帆那裏,便會多停留一下,又假裝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
    好在,其他人很快陸陸續續地回來了,廚房送了簡單的飯菜,人們就在大堂裏吃了起來。
    一邊吃,一邊匯報各方的情況。
    朝廷的賑災銀兩已經買了糧食,藥材送到各鎮各村,捐款與罰銀已采買完畢,在送來的路上。
    物資上已有了基本保障,香老板帶著縣裏的賬房一起核算賬目。
    大雨三天前就停了,洪水也在慢慢退去,決堤處也都做好了防禦,隻等大水退盡,就可以重新修堤。
    現在,鬆竹嶺寨主帶著兄弟們日夜守在缺口處,一步也不敢離開。
    最重要的,也是最難的,就是搜救和醫治病人。
    四鎮七十八村,現在還有一百多人下落不明。
    卓雲帆帶來的護衛、縣裏的捕快和各村的男丁,沿著易水河岸,從下遊往上地毯式搜索,也才搜索了不到兩成路程。
    楓楊來的及時,瘟疫已經控製住,感染的病人被集中隔離起來,楓楊和花滿樓每日檢查病人情況,熬藥、施針、消毒,病人情況都在好轉。
    普通病人和傷患集中在遠離易水的兩個鎮上,由其他大夫分別照料,十二楓長樂和匆匆趕回來的十四楓湛在兩處負責。
    這些地方,老知縣每天都要走一圈,光是調度人手,安排事務,就忙的團團轉。
    昨天又被馬上顛簸一趟,一身的疲憊,看得眾人都心疼不已。好在,卓大人來了,老知縣的擔子就可以輕一點了。
    所有人都匯報完畢了,知縣和卓大人各自囑咐了一遍,眾人回去休息,明日一早還須返回各自崗位。
    廚房送來最後兩份飯菜,卓雲帆和老知縣一邊吃飯,一邊研究明日的事宜。
    “明天讓楓四公子跟您一起,想辦法找輛馬車,可以省些力氣。”卓雲帆招呼不打,就把小四征用了。對楓子昂提都沒提。
    被晾在一邊很久了的楓子昂,很不高興。往前挪了一個位置,碰得小桌子發出很大的聲音。
    兩個吃飯的人一齊看向他。
    “明天我做什麽?”楓子昂勉強鎮定地問。
    “你有傷在身,在家休息。”卓雲帆眸光溫和。
    “憑什麽,他還是老頭呢,他能去,我為什麽不能去?”楓子昂瞬間炸毛,“我不管,我就要去,不讓我去,馬車不借給你。”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知縣:我是知縣啊,別人都不去,我也得去啊,再老也得去啊。
    楓滄月:大哥,你二十五歲了,不是五歲呀。
    卓雲帆:咋還委屈上了?
    長安:這就開始撒嬌了?
    楓子昂:我是誰?我在哪?
    突然意識到自己失態了的楓子昂,氣鼓鼓地站起來,一甩袖子走了。
    留下四個人在大堂裏大眼瞪小眼。
    小凳子被袖子帶倒了,可憐巴巴地躺在地上,寶寶委屈,寶寶說不出來。
    看著獨自離開的大哥,楓滄月心疼的厲害。
    十五年了,自從十五年前那件事後,就沒有人看見過大哥撒嬌任性,更沒有人看見過大哥哭。子揚哥哥不在了,大哥又能衝誰撒嬌任性掉眼淚呢?
    “有酒嗎?”楓滄月問老知縣。
    “飯都沒得吃了,哪還有酒。”老知縣搖搖頭。
    “長安,把我的酒拿給四公子。”卓雲帆不放心地看著楓滄月說,“有酒就可以了嗎?”
    “不知道,大哥從來沒有失態過,大概是想起故人的緣故吧。”楓滄月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兩位大人去休息吧,我陪著大哥。”
    楓滄月拿著長安送來的酒,去馬車裏陪大哥。
    卓雲帆看著那輛馬車,心裏久久不能平靜。
    連土匪都去守大堤了,宋知府那些人卻在想著怎樣害人。那馬車裏的人,又曾經曆過怎樣的事情?
    今晚的夜似乎格外的黑了些。
    在子揚哥哥心裏,他希望自己永遠是那個跟在哥哥身後的呆萌小團子。
    提到林子揚,兩個人都沉默了。楓滄月心裏有很多疑問,但現在不是問的時候。
    兩個人趕到樂陽縣的時候,太陽剛剛落山,天還沒有黑。
    “子楊。”楓子昂看著這一車的自己,他第一眼看見的時候,比小四還要驚訝。
    他是家中長兄,十歲開始跟著父親學經商管家,父母離世後,他也才15歲,一個人要養大十幾個弟弟妹妹,還要教導他們有所成就。
    雖然有夢將軍幫助,可是終究還是嚐遍了人世艱辛。弟弟妹妹可以偷懶,他不可以,弟弟妹妹可以撒嬌,任性,可以哭鬧,他不可以。
    他是家裏的支柱,隻能勇敢,不能軟弱,隻能微笑,不能流淚。
    看著子揚哥哥畫的、刻的滿車的自己,十五年來,他終是忍不住,哭了。
    還有這小桌子,上麵刻著的也是呆萌大哥,怪不得大哥不讓別人碰。
    “它叫莫離。”楓子昂對進來的楓滄月說。
    縣衙裏隻有一個看門的大爺,聽楓子昂報了姓名,知道是欽差大人的客人,把他們帶進後院,安排了客房。
    楓子昂與楓滄月吃過晚飯,坐在門口和大爺嘮嗑,了解救災情況。
    “卓大人有沒有留話?”楓子昂惦記馬大人手裏那封信。
    “卓大人讓我們隨後去樂陽縣,有事相商。”
    “沒事了,大哥,你餓了吧?我叫他們送吃的。”楓滄月到門口吩咐了小丫頭,又回來坐到床邊。
    “三姐回去了,小五帶著悠斕跟卓大人去樂陽縣了。”
    兩個人吃過飯,看看天氣,現在走,天黑前能趕到樂陽縣。
    於是叫了香滿樓的一名夥計趕車,奔樂陽縣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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