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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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時是在西藏第幾天來著?石小方跟著淩霄默默走了一千七百三十一步,默默數到了二十五分鍾多,終於走出小鎮。那一刻,石小方仿佛做了白日夢,發現淩霄摘了眼鏡,一雙明目定定地看著他。石小方驚訝四望,發現自己的確是白日夢,原來淩霄認真而細致地看著的的確不是石小方,而是石小方身後一個穿著正裝戴著墨鏡的酷哥。當時石小方很醋,很認真地看了那個酷哥一眼,然後認真看淩霄,跟個無知無覺的木頭一樣傻在了當地,直到淩霄叫他。
這個片段太小了,卻是石小方嚴格意義上的第一次有實際目標的吃醋。石小方就是在回想起這個小片段的那一刻,直到其他女子他不知道,但是他絕對不能容忍淩霄另投他人懷抱,在淩霄這個女孩身上,他必須展現霸氣了。
而等陳柔默認了他的一切猜測,進了衛生間,他自己被莉雅咬了一口,他腦海中的那個小片段,突然無比地清晰起來。
也許是因為陳柔已經很明確地暗示了他他的猜測是對的,世界上存在以什麽特殊模式創造神學的人,他當時隻是掃了一眼的那位酷哥,形象在他記憶裏無比清晰了起來。
他的腦子那一刻無比好用,以自己短短二十年的人生遍曆的人物相對比,他發現,袁藝趕他出門,石子方送他去學校時,司機就是這個人。他老子給他有X係統的最初代電腦的時候,是這個人負責搬下車抱進學校校長宿舍並安裝好的。規矩中年人下葬的時候,這個人來過,獻過一束當時國內很少見的花束。淩霄在西藏與他深深對視然後不得不決絕離去,這幾時他都是黑衣正裝,十分嚴肅。後來,他來寇老板公司送過快遞,直接交給了跑腿石小方,很莫名其妙地要求和石小方握了手,在那場決定量子計算機權限的考試中,他是發卷的工作人員之一,在萬歲的那尊大佛下,他是圍觀信眾,在少林寺,他在廁所門口與石小方擦肩而過,這幾時他都是穿便裝。
但是,他容顏從未老過,哪怕一點點,依然非常酷哥。
十多年了,一點沒變。
如果說這個時間長度不夠,那麽他也算是駐顏有術。
石小方當時看了咬了他一口就蔫掉了趴回去休息的莉雅,想開口問一問什麽,洗漱莫名其妙地快的陳柔卻出來了,便又作罷,打算再斟酌。
然後便是極其慘淡和忙碌的一天。石小方雖然因為早間的決意,在淩霄的問題上霸氣了很多,但是,他的心依然是沉重的,且越來越沉重。
淩霄的樣子,不是普通的外傷甚至內傷可以造成的,昨天,她還是一個利落而睿智、練達,仿佛可以一個人完成一切,做到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情,哪怕是把天捅破的女子。
而淩霄越是這樣,萱萱越是支支吾吾,他越確信,淩霄的問題在渡劫失敗,而他的問題,在於自己隻是個在被喂飽的豬玀,幫不上什麽忙。
這又要說到一個在前文已經基本證實,但是很奇怪的設定,為什麽某些人或者說某個人認為保持普通人身份或者普通心那麽重要?
這又要在延展一下,說一個今天在淩霄的房裏,想到的另一個細節,一個小片段,細節就是那位酷哥從來沒有在
a公司裏出現過,而
a公司其實是石小方人生中比較重要的節點和地點,他在這裏學到了很多。而小片段就是,在房東把萱萱的梳妝盒寄來的時候,那梳妝盒消失的時候,一個小妹子路過他辦公室的門口,往裏看了一眼。
也隻有她看了一眼。
曾玲。一個在氣質上和酷哥沒有任何相似,但是莫名其妙被石小方懷疑起來的女孩子。
石小方並不知道什麽巡邏者的身份,也不知道曾玲和酷哥到底是不是同一類人,甚至不知道這一類人的存在對自己來說是好是壞,但是如果以當時那幾個破碗爛指環沒丟,他大概會不把自己突然暈了當回事。但是萱萱鄭重交來的,都沒了。
萱萱從沒有說過這是重要的東西,但是也沒有說過不重要。所以,他不介意自己以最惡意的方式去猜測,但是猜測歸猜測,他又不會以最大的惡意去應對他們。所以,哪怕他再恐懼再猜疑,也不會到處去說,去猜忌。
隻是沉重在所難免。
說完石小方本人的前情,接著是這一次很明顯的被刻意安排在了一起的,女孩們和男孩的故事。
石小方並不知道所有女孩是怎麽會因緣際會之間,幾乎同時到了他家。但是他知道,突如其來的疫情隔離,廚房裏充足到不像樣規格高得不正常的食材,此時安然離去打牌的石子方,淡定留在這裏的素清和傭人們,都說明了太多的問題。他也不知道隨意時間過去,女孩們也逐漸在這間屋子裏,發現了些自己感興趣或者需要的東西,這簡直就是為所有事情都準備好了量身定做的細節,怎麽能不讓人多想,並深深敬畏這種算無遺策,仿若神明。
石小方在今天閑時,推導過如果淩霄不生病會怎麽樣,毫無疑問,素清會繼續場外OB,解決一場昨晚應該已經爆發了的危機之後就不能再勉強她了。傭人們會場內服務,而一些之前沒有發現過的細節,會通過各種巧合逐漸爆發。比如這之前,誰會想到對他最為冷淡的藍介朵,居然是小時候已經互贈信物約定嫁娶的知心筆友?隻是“恰好不小心”被她看到了她送給他的那件醜衣服而已。誰知道等下談著談著,會不會連冷美人萬俟陌都是和他有過業務往來,女官員楊昭昭都和他開過瓢的男人是一家,卓爾雅都是他救過一命的夙世因緣?
不要說扯淡,今天之前,很多扯淡的事情他根本沒有想象過!
所以,一切順利的話,他會在隔離期內完成好感度刷紅的遊戲規則,然後踏入某些人或者某個人預料的下一步。雖然沒人知道下一步會是什麽。
但是淩霄病了,或者說,被某些人或者某個人逼著做了預料外的舉動。要打亂這麽大這麽穩定推進的一盤棋,普通的東西怎麽足夠?便是渡劫。而渡劫會失敗,最簡單的原因就是準備不足,而一向淡然而謹慎的淩霄為什麽會著急衝關渡劫,搞得半身不遂,最簡單的原因,就是有人逼她。
上麵這句話很錯亂,還重複,但是卻是石小方真實的思路。
他沒有很大的野望,沒有什麽很大的脾氣,但是,如果有人逼著淩霄做了不想做的事情,還傷害了她,他就得做點什麽。
無論如何,這些半肯定半疑慮的猜想,基本上解決了他很多的疑慮。也讓他越發堅定了必須救下淩霄,哪怕求助最討厭的人,甚至可能是幕後黑手的那個人,也可以。
他很開心有一個可能是目標的修仙人物,能夠跟進到他前幾個電話刻意相同的問題。他對那邊說:“老神仙,如我剛才所說,我並不是修仙者,但是我女朋友大概是渡劫失敗,現在有我描述的那些狀態,我們親朋都愛莫能助。我無法信任凡間的普通醫療方式,隻能求到您麵前,希望您能指點一二。”
對麵聽石小方描述了很久,一直沉默著,此時回答道:“不要不相信醫療,一日不飛升,我們依然是肉體凡胎,就能接受醫生的治療,我也還吃著高血壓糖尿病的藥,這玩意吃了不算開了辟穀的戒。”
石小方心裏電轉了個吐槽的念頭,嘴裏卻很恭敬地聽取教誨,大概知道他本人不是修真者,所以對麵語氣冷了很多。
“你的女友,征象很似開體失敗,特殊模式哪裏能強開的,現在的年輕修士沒吃過虧啊。不過,我這裏隻有一張祖傳的普通調理方子,可以略緩疼痛,但是不能治標。我也不是藏拙,能在百年間遇到其他修真者,我們家六代了,也隻有我有這個幸運。所以我是不會藏拙的。現在的世界,靈氣太過稀薄,再有藏拙,很多門派和傳承就要斷了。誒,連我兒子都……”
老者慨歎了幾句,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也有古方,但是這樣的古方太烈太強,且必須對症否則反而對身體遺禍無窮。所以,我必須親眼見到你的女友。這樣,我親自過去一趟,不用怕疫情防控,我這張老臉,在本縣去哪都能刷開大門的。我注意一下就行了。”
石小方想起了葉子蠻曾經評價過本地的官本位思想,說為了領導可以避開部分疫情防控措施,這例子馬上就到了麵前。他心中的正義感讓他馬上下意識地拒絕了:“別別別老神仙,您先把調理方子給我就好,我們等封控結束了再接觸就好。”
對麵突然沉默了一下,然後老者的語氣緩慢而沉凝了起來:“小夥子,首先你要明白,這個方子,哪怕隻是普通的調理渡劫傷的,也是俗世裏療傷的無價方,我人都沒見到,憑什麽給你?再次,你這樣讓我很懷疑,渡劫傷要人命,在旦夕之間,你卻好似會為了凡人的性命,為了並不能傷我們性命的疫情而猶豫,而拒絕,你很讓我懷疑,你是不是誆我!”
拿著電話的石小方突然渾身一緊,牙關不自覺地啪嗒一聲咬了個磨牙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對麵又沉默了一陣,突然嗬了一聲,語氣突然放緩:“算了,我已經很老了,能夠遇到同道,哪怕是一種可能,又何必再處處提防。我便把方子告訴你,你記下吧。不過說了大概也沒用,有些藥材,你在一般的醫院藥店甚至深山老林,都未必能找到……除了我這裏……不過,還是那句話,沒見到人,我為什麽幫你?誒……你好自為之吧。”
石小方不知滋味地聽完了,一些藥材以他的知識儲備都的確聽都沒聽過,客氣地等對麵先掛了電話,石小方有些無知無覺地下了樓。三樓走廊空蕩蕩,房門都緊閉。
二樓走廊裏,房門也都是緊閉,隻有萱萱靜靜站在玻璃窗前,一動不動,似乎也是無知無覺。石小方知道她也累,沒有過去打擾,繼續下樓,在樓梯處見到了陳柔上樓。陳柔因為今天到了傷情快速好轉的階段,格外饑餓,厚著臉皮請林濤靜不斷給自己加餐來著,此時剛吃飽,遇見石小方,張嘴後表情一滯,沒有說出話來。石小方對她一笑,繼續下樓去了。
陳柔是擅長觀察和推理的人,再上幾步階梯,看到也無知無覺的萱萱,心裏有些明白,最後還是輕歎一口氣,繼續上樓去了。
石小方呢?他直直下到一樓,看了眼還在廚房裏忙碌的傭人和林濤靜、素清,轉身走過客廳,敲響了楊昭昭她們的房門。
楊昭昭很驚奇,葉子蠻從床沿站了起來,眼裏似乎閃過一絲明悟。
石小方客氣打招呼,隨著楊昭昭客氣的禮儀,進到她們房裏,坐在了小幾子上,開口道:“很抱歉打擾你們,你們是這裏思想覺悟最高的一組,而且也刻意地進行過法律的秀。我心中有很大的疑惑,很想請你們,為我解惑。”
楊昭昭本來心裏有點不舒服,還以為石小方真的會按照淩霄的說法,嚐試一個個攻略她們?此時一聽,倒是一下來了興趣,回道:“你客氣了,有什麽問題請盡管問,我和蠻蠻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石小方閉上眼睛,斟酌語句,卻沒有發現,廚房裏的林濤靜依稀看見了他的影子,偷偷摸了過來,在房門不遠處,靜靜靠著牆偷聽。隻有葉子蠻看了眼門口,若有所覺,眼珠子咕嚕嚕直轉。
“我的疑惑有二,一者,麵對超出凡俗的超強力量,我們該怎麽運用法律,來保護自己。二者,麵對超出凡俗的超強力量,我們該怎麽以身護法?”
門外牆邊的林濤靜膝一軟,差點跪倒,發出聲響,好險止住了。她頓時眼淚汪汪,以為石小方為了自己專門問這些,受到深深感動,自己破了防。
好似還是有人能夠算到這裏來。
而樓上,陳柔順利地爬上了閣樓,打眼卻見萱萱就那麽站在閣樓玻璃窗前,靜靜發呆,如同剛才在二樓一模一樣,驚得擺起了戰鬥姿勢。
萱萱扭頭看她,笑得明媚如陽光,但是眉間憂慮如深重的雲翳。她對陳柔說:“阿姨,石小方要開門進來了,求求你,想辦法,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