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反擊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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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比一位重量級,一位比一位讓人心頭發緊。

    這五個名字單獨拉出一個人來,都已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更遑論五人齊至?

    刷的一下,聽審席上人人坐直了身子,不少人更是直接站了起來,掏著耳朵不敢置信地往門外看。沒個一會兒,果真五道身影或拄著拐杖,或大腹便便,或拎著酒壇子大笑間入了目來。

    趙萱下意識就往趙闕瞧,臉色又緊張又擔憂——莫不是阿闕的刺殺,安排到這五位頭上去了?

    趙闕失笑搖頭,下頷朝文初點了點——為她來的。

    趙萱鬆下一口氣,正狐疑著,就見趙延頭一個迎了出去。

    這並不讓人意外,賢皇子素來想同大賢交好,這誰不知道?但凡有大賢的地方,他總是頭一個到,奈何鑽營了這麽些年,拿下的也隻劉宏一個。

    “幾位大駕光臨,蓬蓽生輝!”趙延朗笑著抱拳上前,說的好似廷尉司是他家般。

    幾人不冷不熱地點了點頭,客氣中帶著疏離。

    趙延也不介意,又轉向閑王爺,唏噓道:“多年不曾見您老人家了,前些日子父皇還念著您,不知您身子骨怎麽樣。等今兒個回宮,父皇知您老當益壯,必定歡喜。”

    閑王爺可沒大賢那好素養,一斜眼道:“哦?多年不曾見?”

    這語氣有點兒嗆,趙延怔了下。

    閑王爺哼道:“白馬寺裏,派人來查我這胖子的不是你?怎麽樣,查著沒?”

    他先是沒反應過來,待想明白,趙延幾乎是臉色大變,當日楚問的身邊兒有個胖子,他的的確確派人去查了此人身份,那句話剛說完,那胖子就冷睨了過來,顯然聽見了。後來楚問出了聲,上了場,將他注意力轉移了走,他也便忘了那個胖子,原來他……

    趙延的笑容一瞬僵在嘴邊,嗓子發幹,過了好半晌才道:“您老大人有大……”

    閑王爺已經溜溜達達地走過去了。

    瞪一眼公堂正中的文初,“臭小子,挺能耐,這才幾日不見,把自個兒折騰到牢裏來了。”

    文初嬉皮笑臉地迎上來,“您老來的真是時候,一日不見,如隔三……”馬屁還沒拍完,閑王爺戳開她腦門兒,“為師本來挺想見你,可你這樣,為師覺得相見果然不如懷念。”

    為師……

    一側聽審席上,抽氣聲稀稀拉拉,此起彼伏。

    文初笑容更大,她一直知道這便宜師傅不願現身示人,就連當日白馬寺裏湊熱鬧,都是戴著紗帽的。可今兒個這麽堂而皇之地入了內,還亮出了師徒的身份來,顯而易見的,這是給她撐場子來了。

    笑著她瞥一眼上首的梁寬,果然梁寬的臉色煞白,沒有一點兒人色。再瞥一眼前頭的趙延,他背影明顯地晃了一下。

    嘖,師傅一出馬,就知有沒有。

    這剛一上場,什麽仇都報了!

    文初笑眯眯的,挽了他胳膊往一側聽審席上走,眾人這才驚醒過來,嘩啦啦地行禮道:“參見閑王爺。”就連大司空都不例外,以他的身份,就是見皇子都隻需拱下手,這次卻半個身子都躬了下去,在這老人家麵前分毫不敢造次。

    等到閑王爺瞥過一圈兒,讓眾人起身,大司空深深看了文初一眼,莫測難明。

    文初又回去,攙了年紀最大的宋老,一路引著幾位大賢落了座,這才一躬身道:“楚問不才,給幾位添麻煩了。”

    宋老擺擺手,“本是怕小友吃了虧,這才約了一同來瞧瞧,”瞥一眼閑王爺,笑嗬嗬道:“倒不知小友是王爺的高徒,早知道這關節,我等老胳膊老腿兒的,也便不跑這一趟了。”

    單西風也笑,“這都來了門口才碰見,倒是咱們多餘了,哈哈哈。”

    多餘當然不算,隻這份心就讓文初感激不盡,他們分明是之前的宴請裏拿了她的,都自覺欠了人情,這才跑來給她掠陣來了。而那些送出去的東西裏頭,卻是摻雜了她的算計的。

    文初將這份兒心思記在心裏頭,也沒再多說,又躬身行了一禮,這才回到了公堂正中去。

    一側聽審席上各種心思毋庸多提,隻從落在她身上的一道道再不敢輕忽的目光就看的出,既是匪夷所思,又是豔羨非常。而梁寬的目光更是慎重,有心拍一下驚堂木,執起來,想了想,又放下了,往聽審席上瞧瞧瞥了眼。

    還是閑王爺大喇喇道:“該怎麽審,你就怎麽審,本王過來沒別的意思——小徒弟不省心,當師傅的難免得看著點兒瞧著點兒,莫讓人給欺負了去。”

    這還叫沒別的意思,擺明了車馬是給她撐腰的。

    梁寬一時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隻得擦著汗幹笑了兩聲,“這……考工令已宣,待到上堂估摸著得小半個時辰,不若先就著前頭的人證,讓楚大人解釋一二,您看……”

    閑王爺斜睨過去,“說了該怎麽審怎麽審,什麽都問本王,要你這廷尉何用。”

    梁寬表情,就跟吃了個蒼蠅似的。

    就聽重新回了席上的趙延冷哼一聲。

    這一哼,如一桶冷水澆頭,讓他陡然清醒過來——自己的主子是誰,他自該明白。

    而不論他對閑王爺等人有多忌憚,和楚問對立的事實已是不可更改,畏首畏尾,反倒還引了主子不快!倒不如……倒不如一舉把楚問定罪,人證物證確鑿,對方還真能視南朝律法於不顧?

    而不論是師徒還是小友,隻要人沒了,又能如何?想明白的梁寬一咬牙,豁出去了,“大膽楚問!人證物證俱全,你還不從實招來!人證口中的主子是誰?你為誰賣命?又為了誰刺殺六殿下?再不坦白,休怪本官大刑伺候!”

    和他的疾言厲色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文初慢悠悠的一問,“誰說我刺殺六殿下了?”

    梁寬怒拍驚堂木,“那你如何解釋人證口中的話,太子,主子,刺殺,六殿下,分明直指你策劃了刺殺一案!”

    不少人都是剛開始聽,但是從這四個詞匯已將一切猜出了大概,想著這證供已是板上釘釘,實難脫控,卻不想文初依舊是笑吟吟的,看的卻非梁寬,而是蔡長祿,“蔡公公,楚問鬥膽一問。”

    “楚大人請。”

    “假使你要刺殺某人,暗室謀劃時,可會對那人施以敬詞?”

    “這……恐是不會,咱家都想要他性命了,又無旁人在場,哪裏還會用什麽敬詞。”

    “多謝公公作答,四殿下,若換了您呢?”

    “自是不會。”

    趙勇已聽出了幾分味兒來,說著幸災樂禍地瞥一眼趙延,文初再次謝過,同樣的問題又一一問了聽審之人,得到了人人否定的答案,最後問向趙延道:“殿下,那您呢?”

    趙延閉口不答。

    文初笑著替他答了,“您不會,當然我也不會——假使真有密謀刺殺一事,必是以‘賊子賤人’稱之……”

    “放肆!”

    上首梁寬厲喝,“楚問你好大的膽子!”

    好大膽子的楚問朝好難看臉色的趙延一笑,“六殿下且莫介懷,不過打個比方,”又轉向其他人,“諸位,就連梁大人怒到極致,都會直接稱呼在下名諱。這還是公堂之上,恐怕私下裏無人,便直接以‘楚獠’代之了。”

    一側人人發笑。

    也人人都想明白了。

    之前梁寬和顏悅色時,必是稱呼“楚大人”,但凡每次怒喝,也盡是下意識改成了“楚問”。同樣的,若這楚問真想刺殺六皇子,又哪裏像這四個婢女說的,會在無人暗室中稱他為“六殿下”?

    梁寬也知道這一怒中了計,壓著氣悶道:“許是當時她們怕極,一時記錯了也不一定。”

    “哦,記錯了,”文初赫然射向梁寬,目光幽亮,振聾發聵,“梁大人身為一朝廷尉,掌天下不平案,但有冤審錯判,輕則害人一生,重則牽連無數。煌煌公堂之上,昭昭律法之下,梁大人一句記錯了怎個輕描淡寫,卻對得起陛下鴻恩?對得起天下百姓否?”

    這帽子扣的太大了!

    大到梁寬張了張嘴,半天說不出話。

    他一時著急一句失言,哪曉得這楚問咬著不放,大司空李勳業皺了下眉,“梁大人,此言不當再說,公堂之上,豈能容許有人記錯。”

    梁寬訥訥點頭,“我也隻是那麽一猜。”

    “公堂之上,想來猜也不行的吧,”一直閉目不言的黃家老爺子掀了下老眼,“梁大人從前,莫不是就以猜來斷案?”  [ban^fusheng]. 首發

    “咦?猜是凶手,猜是無罪,”趙萱掩著口笑道:“這審案斷案,原來如猜謎般有趣。”

    “梁大人猜燈謎,定是一把好手!”趙陽呲牙大笑。

    這一人一句的,隻讓梁寬一腦門兒的汗,實實在在體會了什麽叫人多力量大。

    前頭幾次三番都隻有那楚問一人同他唇槍舌劍,雖是少許棘手,但總算應付的過來。這會兒他卻頗有些無從下手的意思,不管說什麽,總有人卯著勁兒地捉他錯處。

    趙延皺眉道:“梁大人不過一時失言,諸位何苦咄咄逼人。那楚大人倒不妨解釋解釋,若非在謀劃刺殺,楚大人又在房中說了什麽?此話的原句又是什麽?”

    這本是無中生有,她在小樓裏和馬逵等人閑談,又哪裏說過什麽刺殺什麽主子?她本意是指摘她們作偽供,趙延這一問,卻硬要她解釋如何會出現這些詞匯。

    這是篤定她答不上來,到時她同樣是最大的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