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紛至遝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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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施恩,一個施壓。

    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唱完後兩人同時盯著文初,目光灼灼,含著莫大的自信和得意,就似是大局已定,吃準了她必將保命賣出趙闕。

    卻不想文初和趙闕對視一眼,三兩步走向了一側,那裏是堂上放置物證的地方,一塊兒布帛鋪著,上頭擱了把劍,正是刺殺趙延的那一把。

    沒人知道她所為為何,隻當是垂死掙紮,“楚問,本官勸你莫拖延時間,此劍出自武庫,又有人證證明你之所謀,再耽擱下去,可莫怪本官大刑伺候!”

    梁寬大喝催促著。

    一側趙闕慢悠悠問了一句,“誰能證明此劍出自武庫?”

    文初心下一動,執起劍來端詳著。

    此劍的確是出自官製,但凡朝廷出品的兵器鎧甲,都在細微之處刻有印記。當然她的所知也僅限於此了,雖是執掌著武庫,但也隻是執掌而已,對此她並無任何的研究。

    梁寬不耐解釋道:“三殿下有所不知,考工令所做兵器,入庫和未入會有不同的印記,此劍上的印記正是已入庫的標誌。而武庫丟了一把,此處多了一把,不正正就是最好的證明。”

    趙闕再問,“印記由誰來做?”

    梁寬一皺眉,“自是考工令。”

    趙闕點點頭,慵懶地笑起來,“也就是說,若考工令多做上一把帶有入庫印記的兵器,是與不是,也無人分辨了?”

    梁寬和趙延同時心頭一跳,後者定了定心,哼道:“三哥所言根本毫無根據,考工令所做兵器皆有額度,閑來無事,豈會多做一把?”

    “也是,無用這般麻煩,隻消在已做的兵器上添個入庫的印記,待到此間事了,兵器回收,一切神不知鬼不覺。”

    “正審著楚問,三哥為何又牽連到考工令來?”

    “下官告訴殿下為何,”這一聲卻是出自放下了劍的文初,聽了這半天,她已是心中有數。緩緩站起身來,文初語出驚人,“因為這把兵器,並非出自武庫!”

    “荒唐!”

    “胡言亂語!”梁寬冷冷覷著她,“你莫再東拉西扯,公堂之上是講證據的……”

    正說著——

    咚——

    外頭一聲擊鼓,鼓聲沉厚,遠遠傳進公堂來。

    梁寬話被打斷,聽一個差吏急匆匆地跑了進來,跪地道:“參見大人,有人擊鼓鳴冤,是……”

    “打發去京兆尹,”梁寬不耐一揮手,“下去。”

    “大人……是大公主府上的。”

    差吏訥訥說完,梁寬一怔看向趙延,廷尉司不似尋常官府,並不直接對百姓開放,隻有各大府衙遞上來的重大要案,才轉交廷尉司接手。他方才隻當是有不懂的百姓瞎胡鬧,此時一聽是大公主趙萱,不由沒了主意。

    人人都知她同三皇子交好,此時擊鼓,可莫生什麽枝節……

    趙延起了身來,趙萱的身份擺著,已不是尋常官員能攔的,他大步往外走,卻聽一陣笑聲自外傳來,“等了良久也無人複我,便直接進來了,可莫妨礙了諸位審案才好。”

    趙萱徑自入了公堂,卻不想來人並非她一個,身後一眾戴著紗帽的娘子軍,粗粗一看,七八個婦人花枝招展,顯然是之前正在哪裏玩賞,一同轉道兒過來的。

    趙延本以為她來給趙闕壓陣,此刻卻有些看不懂了,“什麽風把大姐吹來了,還有這是……”

    堂上一眾人行禮問安。

    趙萱後頭的女子也紛紛行禮。

    兩方一陣耽擱,趙萱這才三兩句解釋了起來。

    她之前在城郊牡丹園宴請,正是身後這一群娘子軍,結果宴沒吃完,竟有刺客一撥,人人手持利器,凶神惡煞。幸虧她們都是官家婦人,身邊護衛家院不少,一陣折騰後,人沒傷著,刺客跑了,還留下了對方的凶器。

    “梁大人,我等一眾婦人,碰上這樣的事自是沒了主意,商量著便將這些凶器先送來了,怎麽查,怎麽審,大人也好早做安排。”說著命人將凶器呈上。

    梁寬連道自然自然,心下卻是狐疑不已,大公主本非尋常婦人,豈會這就沒了主意?正想著,忽聽一側差吏驚疑一聲,“大人!這……這凶器……”

    他循聲側目,隻一眼,臉色猛然變了。

    這呈上來的兵器上,每一把的細微之處都帶著入庫的印記,豈不正是同之前那一把一模一樣?!

    趙萱這時候才忽然想起般,笑著將額前碎發捋到耳後,“瞧我,竟是忘了提,這些兵器上皆有印記,想來出自官製,也算同大人正審的案子有所牽連。”

    好!

    好好好!

    好一個趙萱,好一個趙闕!

    就說此事從頭到尾透著古怪,原來是為了這個——才說到公堂之上是講證據的,這證據就被送了來!

    趙延冷聲笑了起來,這冷意才方方透出眼底,外頭又是一陣急步,“楚問何在?!”

    隨著這一聲喝,五皇子趙希帶著幾個儒生大步而來,一眼看見這公堂門口熙熙攘攘的場麵,也不理會,徑自從人群中看見了他要找的少年,“楚問!給我一個解釋!”

    嘩啦聲響不斷,七八把兵器被丟在地上,趙延第一時間已猜出了什麽,眯眼看去,可不正是每一把都出自官製。

    趙希卻沒注意旁人的反應,宴請當日白馬寺上表現良好的儒生,卻碰上了連番的刺客,他正在氣頭上,怒視著文初道:“今兒個不給我一個答案,此事沒完!”

    說完之後,才發現四下裏默然無聲,人人的表情透著古怪。

    趙希蹙著眉頭,還不等問個什麽。

    外頭又來一撥人。

    ……

    短短半個時辰,竟是接連來了四撥人。

    第一撥趙萱宴請官婦;第二撥趙希宴請儒生;第三撥是黃家老爺子去看大皇子的路上;第四撥鬧的更大,大司空的小孫子過滿月,晚上的滿月宴正準備中,這午時司空府就遭了刺客。

    幾乎是無一例外的,人沒傷著,刺客跑了,兵器留了下來。

    也是無一例外的,這些留下的兵器全部出自官製,被打上了入庫的印記。

    這一整個廷尉司的公堂上,烏壓壓的人站了個滿滿當當,那些官婦的郎君也聞訊尋了來,裏頭還有當朝三公大司空,梁寬哪裏敢怠慢?當即命人入了宮去,武庫裏一詢問,除了當日丟失的那一弓一劍外,再無失竊之事。

    那麽這些兵器是哪裏來的?這個問題在人人腦中兜轉了一圈兒,已經猜到了點兒什麽,比如黃老爺子這成了精的人物。也比如大司空李勳業,更是在看見了前頭三撥人後,刹那間想透了始末,老眼一眯,悠悠的目光就投向了文初。

    文初咳嗽一聲,扭頭裝沒看見。

    心下卻想著,趙闕這廝耍的一手好賤,把大司空拉來當槍使,得罪人的事兒還全得她背!

    她之前雖和趙闕眼神交流中,看見他瞥了那邊的物證一眼,猜到了裏頭的一些關節,卻也隻想著他會再弄出第二把來,讓對方的物證不成立。卻哪裏想的到,這廝一下子將此事給鬧大到這種程度,囊括了幾方陣營的人全拉來了公堂上!

    想想看吧,這裏頭就有黃家老爺子,為了大皇子趙康,一早和趙延水火不容。

    這下子,廷尉司自不能再一手遮天,趙延也算是抓瞎了。

    想著文初一笑看向了趙闕。

    趙闕接收到他家婦人激賞的目光,悠悠然品了口香茗,再接再厲道:“梁大人,這些兵器從何而來,是否該喚來考工令審上一審?至於諸位……”

    “考工令自是得宣,這平白多了許多兵器,該怎麽審怎麽問,一切都得憑程序走。至於這多出來的刺殺案,當然也得走程序,等今兒個審完了,蔡公公回稟的時候就勞煩給父皇遞個話,看看父皇怎麽說,是另案處理,還是如何。”

    趙延一句另案處理,便將這兩個案子給分開了,言下之意,堂上的人若無事也可以離開了。

    卻不想趙闕笑了笑,“倒也不用那麽麻煩,兩個案子有牽連,諸位又已經到了,梁大人便一並審了就是,省的改日還得勞煩諸位多跑一趟——來人,多添幾把椅子來。”

    “是極,是極,”黃家老爺子拄著拐杖走進來,“我這把老骨頭啊,多站一會兒都受不得,虧得三殿下心細。”

    他這麽說,又是往聽審的席上走,趙延自不能往外趕人,咬著牙讓人添了椅子來。

    有少許人不願攙和三六兩位皇子的交鋒,告罪一聲,帶著婦人離了廷尉司;那幾位官婦也不敢自作主張,紛紛以婦人家什麽都不懂的借口退了出去;倒是趙萱大大方方留了下來,也有更多的人,諸如趙希,就如趙勇一般願意留下來看個熱鬧,大司空老眼渾濁,讓人瞧不出在想什麽,倒也一同入席坐了下來。

    一陣折騰後,聽審席上陣容龐大,多加了十幾把椅子,才算將人給容納了進去。

    梁寬坐上主審席,和一側蔡長祿對視一眼,話都沒說,已是冷汗涔涔。

    他定了定心思,剛準備張口—— /~半♣浮*生:.*?@++

    外頭又是一聲聲的通報,“宋大賢到——”

    “盧大賢到——”

    “單大賢到——”

    “龔大賢到——”

    一頓間,就在梁寬倒抽著冷氣以為終於完了的時候,那通報之人顫抖著嗓子,喊完了最後一聲,“閑王爺到——”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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