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淩玥一起床就去小花園看她的寶貝藥草，卻看到了令她崩潰的一幕。

    昨日還綠油油的小園子此時一片狼藉，還有那株開著紅花的小苗苗，被從中間折斷，明顯被人用腳踩的。

    她怒不可遏，找了一圈，終於發現了不遠處三個身影。

    確切地說是兩個站著的身影，一個倒在地上的身影。

    她快步跑了過去，隻見阿昀弓著身子縮在地上，淩風正狠狠踢他，邊踢邊罵他“死瘸子”。

    旁邊還站著看笑話的淩柔，不時捂嘴嬌笑，那笑中透著解氣。

    “風兒，給我停下！”淩玥厲聲道。

    淩風剛要踢出去的腳停在了半空，第一次看到對他發火的大姐姐，腦袋耷拉了下來。

    “誰準你打他的？”她的聲音更高了些，淩風忙往淩柔身後躲。

    淩柔早知她會發火，微微一笑：“姐姐，小孩子懂什麽，玩笑罷了，你還當真啊！以前你不也這麽玩的嗎？”

    聽到以前，淩玥心底的恐慌立時上來了。餘光瞥了眼阿昀，他身上髒兮兮的，眼眸低垂，裏麵幽深一片。

    她不敢再看，沉聲道：“玩笑？打我的人是玩笑？小孩子不懂，你不懂嗎？這麽小就教他作惡！”

    淩柔臉上訕訕，果然如母親所說，她這麽護著小瘸子，明顯不是要來折騰的。

    眉頭皺了起來，摸著剛染了花汁的指甲：“姐姐，不過打了奴才幾下，你至於用‘作惡’這個詞？”

    淩玥伸手扶起阿昀，輕聲道：“有沒有哪兒傷了？”

    阿昀不動聲色抽回手，恭敬道：“多謝大小姐關心，沒有傷著。隻是，園中的那些植物，都毀了。小的有負大小姐所托，請大小姐懲罰。”

    他再要跪下，被她攔住了：“等會再說。”

    轉而向淩風：“你給我跪下！”

    淩風脖子一縮，還是老老實實過來了，低聲喊了聲：“大姐姐。”

    “風兒，你給我說清楚，為什麽要毀了我的那些草？又為什麽要打阿昀？我隻給你一次機會，你若是說實話，這次我不與你計較。但凡有一字不實，以後不要進我這院子，也不要喊我作‘姐姐’。”

    淩風小身板一震，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淩柔。這讓她神色一變，狠狠瞪了他一眼。

    淩玥將那表情盡收眼底，懶得廢話。

    “我數三下。一、二......

    眼看數到“三”了，淩風閉緊雙眼大聲道：“是二姐姐讓我拔草的，也是她讓我打阿昀的。她說看著礙眼！”

    淩柔的指甲緊緊摳著肉，咬著嘴唇：“你胡說什麽！”

    淩風一下子爬了起來跑到淩玥身後，探出腦袋道：“大姐姐，我沒說謊。”

    淩玥點頭，向淩柔道：“柔柔，你與我裝姐妹情深也十幾年了，我自問並未對不起你什麽，你何必假手於小孩子給我添堵？”

    “姐姐，我沒有。”口中否認，心裏卻恨得牙癢癢。

    沒對不起她？光是活著就對不起她了！

    淩玥道：“左右沒有旁人，倒不如開誠布公。你記恨我是嫡女，你是庶女，但這種事從出生就定了，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你不甘心李夫人對我親厚忽略了你，但我已在詩會上表明與李暮雲沒有可能。所以，你到底在別扭什麽？”

    淩柔壓著火氣，說道：“姐姐，你誤會了。”

    淩玥輕哼一聲，抬起她的下巴掃了一眼，眼神的憤恨是藏不住的。

    手一鬆，正色道：“你承不承認都無所謂。今天的事，你打算怎麽解決，私了還是公了？”

    “什麽意思？”淩柔眼中有了些懼意。

    淩玥微微一笑：“私了，賠償我這園子的損失，向阿昀道歉；公了，帶著風兒一起去爹麵前評理。”

    若是到父親麵前，按他如今對淩玥的欣賞，淩柔知道占不到半分便宜，還會有損自己這麽多年好不容易樹立的乖巧識禮形象。

    心一橫：“我會賠償。但是道歉不可能。他一個奴才，也配？”

    阿昀眸中一抹狠厲，卻依舊恭敬地立著。

    淩玥冷笑，奴才？日後她就後悔了。他要僅僅是個奴才，她至於看到他就緊張？

    她知道若要立威，說出的話就不能收回。

    故而淡淡道：“既然不道歉，那就一起去見爹吧。”

    朗聲道：“紅果，清音，帶二小姐去見老爺！”

    淩柔臉色煞白，深吸一口氣：“我道歉。”

    低如蚊吟的一聲“對不起”，阿昀看也沒看，微微彎了腰：“二小姐言重了。”

    即使她跪在麵前，他也不會心軟。

    還有這府裏欺負過他的所有人，他都不會輕易放過，隻要他有機會！

    淩柔覺得受了天大的恥辱，轉身就要走。

    隻聽淩玥道：“我建議你找個大夫會來瞧瞧這些草藥，若是買不到，折成現銀來！”

    淩柔停了下來，不是草嗎，怎麽成草藥了？

    抿著嘴唇，想說什麽又咽了下去，握著拳頭快速離開了。

    紅果看著被糟蹋得不成樣子的院子滿眼心疼：“小姐，這些怎麽辦？”

    清音撿起一株仔細打量著，惋惜道：“應該救不活了。”

    淩玥心中難過，強擠笑容：“你們先去用早膳吧。風兒，你和紅果姐姐一起去。”

    淩風看她沮喪的樣子，拉著她的胳膊道：“大姐姐，是風兒不好，你別生氣了。”

    “你趕緊走我就不生氣了。”

    不耐煩地揮揮手，將他們都趕走，找了塊石頭坐了。

    天殺的淩柔，她與她沒完！

    托腮凝眉許久，她還是想再掙紮一下。

    撿起一株綠苗苗，剛要栽，上半截直接彎了下來。

    垂死的掙紮終究是無用的。

    難道真要再去一趟玉明寺？

    可那裏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早知道昨日就少采一些了。

    別的都好說，有花無葉的那株可純粹是碰運氣的。若是沒有，那小子手上的疤怎麽去？

    剛才拉他起來的時候，無意間瞥到了他腕上恐怖的疤痕，觸目驚心。

    她忽然煩躁得不行，原本光明的未來一下暗了不少，沮喪、難過、悲傷一起湧上心頭，眼淚直接落了下來。

    本想哭一會就算了，誰知越想越傷心，竟然刹不住了。

    “大小姐，要不你告訴小的這些草藥是從哪兒采的，小的去找來賠你？”

    聽到這個淡淡的聲音，淩玥驚得忘了哭。

    扭頭一看，阿昀不知什麽時候到了旁邊，正撐著拐注視著她。

    雖然眼神仍然淡漠，似乎沒之前那般冷。

    “你.....

    她不是讓他們都走了嗎？

    阿昀看著她通紅的眼眶和掛著淚痕的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明明她欺負過自己，但看她這般難過，心情並沒有想象中的好。

    “小的想彌補過失，但大小姐一直在哭，小的隻好打斷了。”

    “我......

    她瞠目結舌的樣子，讓他忽然覺得很有趣，眼神不由得柔和了些。

    淩玥瞪了他一眼，將眼淚擦幹，抽了抽鼻子，悶聲道：“那個地方很陡，你會摔跤的，我還是自己去吧。”

    站起來太急，差點崴了腳，下意識去抓他的手。

    像抓根樹杈般自然。

    淩玥沒在意他的尷尬，拂了拂頭發，擦了擦眼角，轉身就走。

    剛走兩步，忽然折回來：“別和旁人說我哭的事，那個......

    阿昀居然點頭了，待她跑遠後，又望了望剛才她扶著的那隻手。

    掌心都是汗。（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