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贅婿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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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蘇瓶走進禮堂,安國公也沒有出現,隻有樊公妃一人端坐高堂位。
禮堂兩側坐在幾名公子,高鼻梁的四公子滿臉不耐煩;年輕的十二公子表情玩味戲謔;還有一位沒有聽到稱呼的濃眉公子,神情木然,眉眼低垂,好似一副空殼坐在那裏。
蘇瓶愣了愣。
桃花初開時,遠道而來的蘇瓶入贅唐家。
那錦衣婢女生得俊俏,含羞帶笑微微行禮道:“小姐還在梳妝,可四公子有些急事,不能再耽擱了。是公妃的意思,由婢女甄平兒引相公進門。”
“哦…”蘇瓶慘笑一聲:“那就麻煩甄姐姐了。”
梁,天德七年,京師洛陽。
唐氏門閥的嫡親小姐們,從小熟讀詩書,深耕禮儀,識捭闔之道,懂權謀之術。六小姐七小姐並非同母所生,她們年紀相仿,從小較勁學習。
早有傳聞,她是太子妃的內定人選,突然被七小姐橫刀奪愛,這讓從不吃虧的六小姐心中怒火正盛。
或許,身旁的這位贅婿,相貌不在趙恬之下。可區區寒門子弟,如何與金枝玉葉的太子相提並論。
又如俚語所言:女人選男人就好比選裙子,喜歡的才會穿,不喜歡的,白給也不要。
見她如此不情願,蘇瓶心中五味雜陳。
蘇瓶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不知為何魂穿於此。蘇家本是西北望族,富甲一方,後因胡人南侵,西北唐氏所轄神策軍節節敗退,先丟河西四郡,再丟蘭州,蘇家因此逃難至長安。
可是到了長安,就被神策軍打劫,幾十車金銀財寶,盡落軍閥之手。
梁朝的門閥與前朝唐朝)的門閥不太一樣,這裏的三大門閥,盡是藩鎮軍閥。
這樣明目張膽的打劫,恐失民心,於是唐氏高層決定,讓蘇家大少爺蘇瓶入贅唐家。就說,那些錢是嫁妝;還說,蘇氏家族毀家紓難,支援神策軍打仗。
此時蘇家被安排在長安城中,蘇家老爺被封了勳爵。低微爵俸,散盡家奴,才能堪堪養活一家老小。
蘇瓶魂穿而來,記憶當中留有很多宿主的記憶,所以他來到這個世界並不感覺陌生,而且對蘇家頗有些感情。
初來乍到,彷徨無計,對此安排權且從之。
梁朝婚禮在黃昏,婚禮草草結束,夕陽餘暉下,一對新人便走進內宅。
安國公唐瓊,西北大軍閥頭子,官拜大司馬、神策大將軍。現在西北打仗,他親自督軍,難怪今天沒見到他。國公府浩大,被司馬大殿一分為二,六小姐住在西院。
西院裏再分小院,六小姐所居獨門獨院,雖不甚大,但卻四合齊全。
蘇瓶跟隨六小姐和四名丫鬟來到府裏,東南角進門,過影壁牆左拐,見到一趟空房。
這裏本應是小廝住的地方,看房門鎖頭生鏽,便知好久住過人。
來到二進院,見到正堂。正堂並非瓦房,而是一座精巧二層小閣。見到閣樓匾額“沁香小築”四個字。
六小姐大踏步走在前麵,邁過門檻,蘇瓶緊緊跟隨,剛要跨過門檻……
“請留步。”唐梅突然轉身,麵色冰冷,盯著蘇瓶:“實言相告,我對這樁婚事毫無準備,全憑父母安排而已。我想你也見到,母親病重,恐時日無多。我不想在此時讓她操勞動怒,否則我絕不會讓你走進我的家門。如今敷衍過去,權且讓你進院,但別想進正堂。待母親過世,我便廢婚,你且聽清?”
來之前,曾預想過很多種情況,知道贅婿難當,但沒想到會有如此糟糕狀況出現。
著實有些讓人措手不及。
但兩世為人的蘇瓶並不驚慌,隻是微微退了半步。
隨即唐梅留下一名小丫鬟,然後就上樓去了。隻在門口留些芳香,再看不見她的人影。
既然六小姐如此待見自己,蘇瓶也不想勉強。此狀,不勉強別人,其實也是放過自己。
來到這一世,曾想憑前一世記憶搞些“發明”,可一去想科學技術就頭疼欲裂,神誌不清。數理化記憶十不足一,詩詞記得三四分,唯有行業巨擘的人情練達,並無減退。
而這位蘇公子,本是富家少爺,從小得名師傳授,頗有些功力基礎。曾結識一些江湖朋友,不乏豪傑之輩。
如今這些都成為蘇瓶的“遺產”。
而這副年輕無病的身軀,對蘇瓶來說是更寶貴的。依稀記得,前一世的自己被惡德醫生所害,過度治療,丟了性命……
“姑爺,姑爺……,姑爺!”
不可一世的傲慢小姐轉身離去,蘇瓶怔怔有些出神,小丫鬟連喚三聲,才引來蘇瓶去看她一眼。
是個精明相的小丫鬟,看起來十二三歲,身穿小花襖,頭紮雙丸子發髻,圓圓的小臉紅撲撲的。
最後一聲,稍微高聲了些,引得蘇瓶去看她,小丫鬟略顯羞赧地笑了笑,一雙大眼睛眨了眨,頗顯俏皮。
蘇瓶慚愧一笑道:“人家不認我的,又何必稱我為姑爺呢。你就叫我蘇瓶好了。若願意,叫我寶玉也好”
“寶玉是您的字嗎?”
“是的。”
“哦…,小婢名喚朱桃,您喚我小桃就好啦。”
……
在蘇瓶看來,這個世界的曆史,從黃巢起義開始就發生變化,到了唐昭宗年間就徹底偏離,殺進長安的不是朱溫,是梁高祖趙略。
而唐昭宗也沒有逃往洛陽,而是跟他哥唐僖宗躲避黃巢一樣,躲進川蜀之地。可唐昭宗剛躲進川蜀不久,就被西川節度使劉騁幹掉,建立漢朝。被梁朝人稱為蜀漢。
經過黃巢一番折騰,原來唐朝門閥士族基本被殺光,可一些後起之秀,還是帶著金銀家奴南渡長江。司馬家族篡奪錢氏兵權,在金陵建國,號稱晉朝。
神州三分,而梁朝的北方並不安寧。燕雲十六州被石敬瑭送給契丹幹爹之後,到現在還沒能拿回來。也正因為有契丹人在北方牽製,梁朝一直未能舉兵南下,一統神州。
錦衣婢女甄平兒把喜綢遞給她,讓了三次,她才不情不願的抬起手,用戴有護甲的小手指勾住喜綢。
看她的樣子,是不想讓自己的白玉肌膚,碰到這贅婿一分一毫。
看她傲慢排斥的神情,仿佛這婚禮是對她的一次羞辱,婚禮上全程黑著臉,對大紅衣衫的入贅新郎看也不看。
不多時,一名身穿小紅襖的小丫鬟急匆匆跑了過來,來到門口,放緩腳步,規規矩矩向公妃行禮,隨後對公妃耳語幾句。
公妃臉色蠟黃,隻是微微點頭。
終於,六小姐唐梅出現了。她身穿大紅錦緞,肩披金霞,頭頂彩冠。可她沒像平民女子那樣戴著蓋頭,也沒像貴族女子那樣手持屏扇。她甚至沒化妝,就那樣素麵朝天的出現了。
唐氏祖上有西域血統,六小姐長得好一張白皙麵龐,鵝蛋臉型,長眉,高鼻,深目,嘴唇窄厚。身材上下豐腴,衣衫緊繃,更顯腰細。乍一眼看來,六小姐相貌著實不俗,隻是冷著個臉,不帶一絲溫度。
梁朝用秦尺,蘇瓶身高七尺九寸,她站在蘇瓶身旁,隻比蘇瓶矮四五寸而已。
對麵幾位太太,或年長,或年輕,端莊大氣,神色莊重。
“不敢說麻煩。”
並非新郎長得難看,而是六小姐心中有氣。本來做太子妃的應該是她,卻臨時改選七小姐唐昭。
誰人不知,太子趙恬一表人才,文武雙全,即便他不是太子,也令許多女子一見傾心。
蘇瓶身著入贅新郎紅裝,已經站在禮堂外麵足足半個時辰了。
新娘不出現,高堂也沒出現。有幾位華裝夫人來到這裏,聽丫鬟對她們的稱呼,應該是清化坊裏的幾位身份不俗的太太;還有幾名氣度不凡神態傲慢的銀冠男子出現,看他們的衣著打扮,應該是唐氏門閥裏的幾位公子。
唐家雖闊,但喜事辦得寒酸。不見鑼鼓,不聞爆竹,迎親的隊伍鬆散稀落,放眼望去盡是敷衍。
婚禮似乎是臨時準備,倉促布置。不見禮官,隻見一名身穿錦衣的大丫鬟,在禮堂裏指揮幾名小丫鬟,把幾塊紅布掛到門楣上,又端來一些果盤。
見婚禮遲遲不開始,其中一位高鼻梁公子對那錦衣婢女催促幾聲,頗顯不耐煩。
婢女跑去後屋,不多時公妃走了出來。公妃狀態不妙,麵帶病色,但依然坐得端正。直到這時新娘還沒出現,是那名錦衣婢女走到門檻外麵,牽著蘇瓶手中紅花喜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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