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六小姐的報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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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釋半天,無外乎是因為這小廝兜裏沒錢,卻要買這裏最貴的首飾。那售貨的女店員覺得這小廝是來搗亂的,故而喚來打手將他招呼出去。
且不要小瞧這幫店員,在清化坊這種特殊體製下,他們都是有編製的正式工。街坊鄰居麵前,那也是人五人六的,頗感優越。這樣工作,是需要剜門盜洞才能得到的。據說那位女店員的三叔的連襟是四公子唐寬的小妾的表弟,是唐寬寫字條給安排的工作。
蘇瓶看不下去了,走上前,一腳蹬開那個手持板凳的打手,喝道:“即便這人真的出言不遜,給他兩個嘴巴教訓教訓也就是了,怎還往死裏打不成?”
“窮鬼一個,裝什麽王公貴胄!”
這時朱桃跑了過來,掐腰橫道:“我們是國公府六小姐屋裏的。”
梁朝人等級森嚴,一聽國公府三個字,三個打手立刻就腿軟。上下打量這位錦緞衣衫的小爺。
那青衣小廝身材頎長,會些拳腳,若單打獨鬥,對麵三人無一是他對手。可他嚴重缺乏實戰經驗,對麵三個人的圍攻,便招架不住。眼瞅著被三人用木棒、板凳、拳頭砸將出來,口中還罵罵咧咧。
他把珠子拋過來,蘇瓶單手接住,捏在手中把玩。再抬眼去看那小廝,已經走遠了,走向國公府北麵的胡同。
聽這小廝說話的語氣,再觀其相貌風度,怎麽看也不像一個當奴才的人。
“小桃,你見過他嗎?”
“沒見過。”朱桃揉了揉鼻子:“應該是東苑的吧。”
蘇瓶苦笑一聲,掂了掂手裏的寶珠:“這東西,若是去珠寶店買,最少也要一百兩銀子。可我拿出去珠寶店賣,珠寶店最多能給我三十兩。”
朱桃歪了一下頭:“姑爺要賣掉它嗎?不如送給小姐算了。”
蘇瓶搖了搖頭:“還是賣錢吧。”
六小姐唐梅抱著賬本,一動不動坐在榻上已經有些時候了,突然將手中賬本重重摔在案上。
其實贅婿提出的那些條件,她並非不能滿足,隻是覺得自己太虧。
說來,想在大倉上班的人多著呢,剜門盜洞都不一定進得來。明明是我給他好處,他不領情也就罷了,還蹬鼻子上臉提出那多條件,真的把自己當寶貝看了?沒有你,我唐梅就當不上督辦?
丫鬟點燃油燈,燈下露出六小姐高鼻深目的側臉。丫鬟唐婉輕聲說,姑爺剛剛回來了。聞言,唐梅的嘴角有些抽搐,不知做出了什麽決定。
當夜無話,次日天蒙蒙亮,小丫鬟唐婷就堵在贅婿屋門口。四個丫鬟當中,唐婷年紀最小,才十一歲,雖長得俊俏,但體格瘦弱,完全沒有發育,像木頭樁子似的筆直一條。衣襟在風中淩亂,發出噗噗響聲。為了避風,她躲到牆根去了。
“今天風真大。”朱桃醒來,推了一下門,很快門又被風吹了回來,隨後她吃力地推開門,斜眼便見到唐婷緊挨著牆根站著,於是譏誚道:“呦,你怎一聲不吭站在那,罰站呐?”
唐婷衝著朱桃做了個鬼臉,但沒說什麽。
蘇瓶聽覺敏銳,聽得丫鬟說話聲,便揉了揉眼睛坐起來,推開窗戶一道縫,見到唐婷。見姑爺醒了,唐婷招呼蘇瓶去小姐屋裏共進早餐,還說小姐有要緊事與姑爺商量。
早餐算不上豐盛,也就是日常吃食,唐梅吃飯很快,可蘇瓶吃飯卻是慢條斯理,讓她多等了一會兒。
早餐結束,唐梅板著臉道:“我想好了,我可以去找父親,請求給你父提升爵位,但我不保證父親一定答應。”
蘇瓶道:“我不急的,等國公回來之後再談也不遲。”
唐梅皺眉道:“可我著急,最近兩日我就要給四哥答複。”說話間,唐梅又抽出一些賬本,向前推了推:“你幫我看看這些賬本。”
沒等蘇瓶說話,唐梅忙不迭的補充道:“隻有我坐穩大倉督辦的職務,並且表現出色,父親才會更看重我。而你好好表現,我也好向父親說起你家的事。如若不然,父親憑什麽幫你父提升爵位?”
蘇瓶眉毛一挑,沒吭聲。
見蘇瓶不吭聲,唐梅的眉頭皺得更緊:“你還想怎的?”
蘇瓶道:“六小姐的這些話說得含糊,你隻提我家的事,卻沒說我的事。我說過,我要入仕,要當官。這件事先落實了,我再幫你看賬本。”
唐梅道:“我唐家可以舉孝廉,但最起碼也應該是個秀才才行。你是秀才嚒?”
蘇瓶搖搖頭。
唐梅不失嘲諷地冷笑一聲:“甚的不是,還想當官。你快別糟蹋那官位了。還是老老實實幫我,我定不薄你。”
蘇瓶道:“我說入仕,並非要當什麽大官。哪怕隻是一個從九品的小吏,我也能接受。我想,這種小事就不必麻煩國公了吧。據我了解,你四哥唐寬認識不少能人。”
唐梅咬了咬牙:“你寧願去當個小吏?那好,我可以滿足你,但我的事呢?”
“我盡量幫你。”
“先把你的計算方法教給我。”
“不著急,等我入仕的事落實了,我再教你。”
想在蘇瓶這裏空手套白狼,是很難辦到的。唐梅讓他快點把新賬本改好,蘇瓶說不著急,他要去一趟北市,或者平康坊。唐梅問他幹什麽去?蘇瓶說自己沒錢了,要去賣一顆寶珠。
唐梅長眉一挑:“你有寶珠?拿來我看。”
蘇瓶把寶珠取出,遞給丫鬟,丫鬟放到唐梅案上。貴族小姐一眼就看出這寶珠不凡,她想了想,忽而把寶珠放入抽屜裏,鎖好,道:“贅婿就應該有贅婿的樣子,不可私藏貴重物品。你的東西也是我的,這寶珠我收下了。”
“喂,不要太過分。”
“怎麽過分了?這就是入贅的道理。你去外麵打聽打聽明白人,哪家入贅不是這樣?既然選擇入贅,你就要知道一家之主是誰。”
說話間,她從身後拽出一個包裹,交給丫鬟,讓丫鬟放到蘇瓶麵前,她指著包裹道:“那裏有我親手縫製的一件衣服,還有十兩銀子。你不是說缺錢嗎,正好送你了。”
蘇瓶冷眼。
唐梅抱著手,目光掃向一旁,不看蘇瓶,微微晃頭道:“雖我唐氏家大業大,可現在戰爭年月,我家也是省吃儉用。我希望你能像我一樣,知道節儉。”
隨後二人溜溜達達往回走,快到國公府時,又見到那名青衣小廝,正蹲在路邊,慪氣模樣揉著腦袋。他手裏還捏著一顆寶珠,左看右看。
這時蘇瓶走了過來,一笑道:“這寶珠不錯。”
青衣小廝抬頭,見是剛才救他的人,慚愧一笑站起身,掂了掂手中寶珠,苦笑道:“可惜啊,那幫人有眼無珠,不識寶物,非說我是個騙子。”
蘇瓶這人,就怕別人對他服軟。隻要對方服軟,一般事都好商量。
見挨打的小廝並無大礙,蘇瓶並未難為那三個打手,隻是將那小廝扶起來。小廝羞愧難當,不抬頭見人。隻是頗為敷衍地對蘇瓶插手行禮,隨即抬袖遮麵,快步離開鬧事。
蘇瓶仔細看那小廝,麵皮白淨,相貌不俗,隻是被打得狼狽了些。
小廝走了,蘇瓶並未多想,繼續帶著朱桃逛街。人怕出名,如果蘇瓶帶著小桃去買20文的便宜布鞋,定會被人笑話。於是朱桃說,不買也罷。
蘇瓶說,我把錢給你,你自己去買。朱桃羞澀一笑,收了錢,一路小跑就買了回來。是一雙粗布麵簡繡小老虎頭的鞋子,小老虎眼大如珠,頗顯童趣。她說,腳上的鞋補一補還能穿,等徹底壞了,再穿新鞋。
突然有人認出,這位錦衣小爺便是那日在擂台上大放光彩的蘇姓贅婿。聽得街上七嘴八舌,三個打手對蘇瓶更加敬重,點頭哈腰,笑臉相迎。
他們不認識蘇瓶,但見過國公府丫鬟朱桃。眼看這位小爺要管事,三名打手忙不迭的小跑過來解釋。
說話間,那小廝將手中寶珠拋給蘇瓶:“這位仁兄今日出手相助,無以為報,這珠子就賞……”覺得“賞”字用得不恰當,立刻改口道:“送給你。”
說罷,他轉身快步走了。
這時又從店裏跑出一名身材苗條,相貌風騷的女店員,指著地上小廝破口大罵,說那小廝調戲她,雲雲。
青衣小廝雖被打倒在地,可他是一個不服輸的,背靠黃土亂蹬亂踹,口鼻中發出怪獸般的叫聲,偶爾蹬到打手的腿上,把打手們蹬得踉蹌。
“再叫你裝!叫你裝!裝!”
“你還裝不裝了?還裝不裝了?打死你丫的!”
他越是反抗,三名打手打得越起勁。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架勢,繼續毆打。三個人下手夠狠,打得那小廝身上砰砰作響,尤其有一板凳砸在小廝後腦,把小廝打得精神恍惚。
“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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