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六小姐的報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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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逛了一上午,中午回家吃飯,當時家裏隻有門房丫鬟馮蝶,蘇瓶把牛皮靴子送給她,小丫鬟笑得燦爛,連聲稱謝。
    這馮蝶長得好俊俏,尤其當她笑起來時,好似見到小狐狸成精了。不過聽朱桃說,馮蝶的身世十分淒慘。
    還記得在武威時,司馬鏡拉攏一群人拜把子,稱四兩銀子,買了一口豬、一口羊、五六壇金華酒和香燭紙劄、雞鴨案酒之物。當然,洛陽物價比武威高許多,在洛陽,這些物件用十兩銀子也買不下來。
    十八歲的男子,正是血氣方剛之時。若是普通人,估計早被唐梅的這番表演給氣到了。可蘇瓶並不生氣,他隻是覺得麵前這小姑娘報複心還是蠻強的。
    蘇瓶離開之前,問唐婉、唐婷、馮蝶三個小丫鬟鞋子尺碼,隨後帶著朱桃去小街,買了四雙牛皮靴子。
    還給朱桃買了一串垂涎已久的冰糖葫蘆。小丫鬟喜笑顏開,一邊吃,一邊笑看姑爺。路上碰見國公府的小丫鬟們,她還搖晃著手裏的糖葫蘆,一陣顯擺。結果被九小姐唐秋屋裏的三個小丫鬟一人搶走一顆吃了。急得朱桃直跺腳。
    或許是因為連續幾日被蘇瓶氣昏了頭,六小姐發現一次機會就要抓緊報複。而她自認為傑出的表現,在蘇瓶看來表演的痕跡過重了些。或許,她隻能騙得過那些本來就很怕她的小丫鬟。
    所謂四爺,正是京兆府尹,清化坊四老爺唐炯。他把張氏嫁給了一個瘸了腿的退役神策軍老兵,於是張氏帶著馮蝶,來到清化坊吃大鍋飯。後來國公府說要招募小丫鬟,張氏就把馮蝶送來。見馮蝶長得俊俏,而且還認識字,便被六小姐一把抓走了。
    值得一提的是,那時候六小姐還是準備當太子妃的。王嬤嬤太老,六小姐身邊隻有甄平兒王錦兒兩個丫鬟,唐梅覺得不夠用,所以要再選兩個小丫鬟從小培養,便是馮蝶、朱桃。
    可張氏沒過幾天好日子,那個瘸腿的丈夫就喝酒喝死了,張氏雖有大鍋飯吃,可買衣買藥總是要用到錢。而唐家打仗,宗正府發不出錢來,張氏就來找馮蝶要錢。
    馮蝶哪有錢,於是就借錢。但凡能借的,都被她借過了。現在國公府裏的小丫鬟們,見到馮蝶都躲著走。還有那急性子的,因為幾十文錢,經常來催債。馮蝶每日為了應付這些,也是苦不堪言。
    “你欠了多少錢?”
    “有七八百文了。”
    “哦。”說話間,蘇瓶掏出一些碎銀子,估摸著有一兩二錢,送給馮蝶。
    見錢,馮蝶明眸如蟬動,眼中反射著顫抖的光芒,淚珠倏然滑落,跪地磕頭。
    蘇瓶將她扶起,抬手為她抹去眼淚。小丫鬟的臉蛋光滑如鏡,溫熱燙手。
    蘇瓶帶著朱桃回家,就一直坐在門房裏,聽馮蝶講述她的淒慘經曆。見馮蝶哭泣,蘇瓶苦笑道:“你們說,什麽樣的人最可怕?”
    沒等丫鬟們回答,蘇瓶又道:“以前我聽過一個笑話,說,如果你有錢有勢,不可怕,因為你的錢再多,我也花不到一文。可如果你說你窮,大家就會很怕你,躲你遠遠的。”
    這笑話其實不是很好笑,可兩個小丫鬟剛收了姑爺的禮物,不好笑也要笑一笑。
    這時高紮雲髻的唐梅回來了,帶著唐婉唐婷兩個小丫鬟,快步入風。唐梅身高腿長,兩個小丫鬟在後麵緊跟著,不時小跑兩步。
    路過門房時,唐梅向門房瞥了一眼,見蘇瓶坐在那裏笑嘻嘻的,她已經走過窗口,又退了回來,沉著臉道:“恁地快活,怎不想著改賬本去?”
    蘇瓶問:“入仕的事談得如何了?”
    唐梅道:“我先去找四叔京兆府尹唐炯),四叔說京兆府沒有缺兒,不如去縣裏問問。於是我去找四哥,四哥說會去縣裏幫你問問,若有空缺,就給你安排上。”
    蘇瓶麵無表情:“也就是說,還沒落實。”
    唐梅急道:“這事急不得。若人家沒有空缺,還給你現殺一個不成?”
    蘇瓶被戳中笑點,呲牙一笑。
    “別笑了,快去幫我改賬本來。”
    這次幫六小姐改賬本,算是一次比較愉快的經曆。一開始,六小姐還要保持著她一貫的傲慢姿態,坐得筆直。不允許蘇瓶坐到她旁邊,而是讓蘇瓶坐到她對麵去。
    蘇瓶捧著賬本,一邊挑毛病,一邊修改,還要講述修改的理由。聽蘇瓶說得頭頭是道,這哪裏像是一個隻有十八歲的人?他人生經驗之豐富,遠超同齡的唐梅,倒是讓唐梅刮目相看。
    後來為了看字方便,她主動坐到蘇瓶身側,也不像一開始那般傲慢了。
    不過呢,當這賬本被翻完了,她的臉又沉下來,讓蘇瓶快些離開她的坐榻。
    過河拆橋,卸磨殺驢。蘇瓶冷眼乜斜之。她亦如此。
    待蘇瓶走出小閣,她抿嘴偷笑,躲在窗後向樓下望去,希望見到蘇瓶生氣模樣。
    結果不見蘇瓶生氣,他依然是往常那般悠閑步伐,怡然自得走向後罩房去了。
    有一賣炊餅的小販路過,見張氏長得俊俏,於是帶回家中。幾日後,張氏能走路了,小販向張氏求婚,張氏隻道守孝期間不可婚配。小販大怒,毆打張氏。張氏帶著女兒往外跑,小販持刀追出。
    南市繁華,人影幢幢,母女二人一邊跑一邊叫嚷求助,卻無一人出手相助。張氏被連續砍了兩刀,倒在地上嘶吼慘叫。
    永康縣衙也在南市,正巧這一幕被準備下班的不良帥童引撞見,當場把小販拿下。見張氏已被砍了兩刀,小販罪名必然不小,於是就把那小販直接關進大牢,候審。
    那一日,他們被官差押著,路過鄭州地界,遇到劫匪。劫匪揮舞大刀,將官差砍死,奪走一些錢財。可那劫匪卻沒傷害他們,並幫他們卸去手銬腳鐐。
    話說,這也算是逃出生天,可馮忠君卻道“若是這般跑了,便是罪上加罪”,於是帶著老婆孩子來到洛陽投案。結果剛投案的第二天,她爹就積勞成疾而死。隻剩下馮蝶和母親馮張氏。
    皇帝聽說此事,隻道馮忠君並非猖獗之徒,雖他有罪,但念他知悔且喪命,便不為難他家遺孀。著京兆府,為遺孀發放盤纏,送回原籍;著沭陽縣,為他家老宅解封。
    送兩個女子回家,能花多少錢?可京兆府卻道,戰爭年月,財賬吃緊,沒錢,你們去戶部要。戶部說,皇帝讓京兆府辦,你們跟我要什麽錢?又去京兆府,京兆府說,當初你們是在永康縣投案,那你們去永康縣要錢。可當她們去到永康縣,縣令卻道,馮忠君的事,是本官如實上奏,才讓你們獲得特赦,你們不給我送錢表示感謝,反而跟我要錢,還有天理嗎?
    折騰幾個來回,張氏徹底服了,已經兩天沒吃飯,坐在路邊哭泣。喪夫之痛湧上心頭,哀嚎一聲,一頭撞在牆上,昏死過去。八歲馮蝶跪在母親身邊,嚎啕大哭。
    她本是淮南人,因為他爹馮忠君的一篇文章涉嫌抨擊朝政,被當地官府逮捕並上報,皇帝震怒,下令將其一家三口發配梁州。
    見狀,蘇瓶哈哈大笑。
    童引喚來縣裏郎中,為張氏縫合傷口,並詢問筆錄,這時才知道張氏遭遇。童引義憤填膺,隻道京兆府不辦人事。要回家告訴大舅哥,讓大舅哥參京兆府一本。童引的大舅哥在禦史台任職,雖官職不大,卻是一個能直接上書皇帝的言官。
    這件事被京兆府尹聽說,連忙派人來找張氏,隻說不要上告。既然那小販拿刀砍你,不如把他家房子轉讓給你。從此你們在京都落戶。這也省得你們千裏迢迢走回淮南。張氏說,即便落戶,也沒手藝,不知如何過活。京兆府官員道,不如這樣,讓四爺給你找個婆家。
    那顆寶珠本就是白來的,換一件“最少值十兩”的錦緞衣裳,還有十兩銀子,自己虧得不算太多。蘇瓶拎著包裹要走。唐梅讓他先把賬本改了再走,而且還要當她的麵改。每改一處,還要說出改的原因和目的。
    蘇瓶說,不著急,我要出去走走。你還是先去找你哥,把我的工作落實,咱們再改賬本不遲。隨後蘇瓶就走了,唐梅冷眼坐在榻上,手指冰涼。
    見蘇瓶臉色泰然,甚至還帶著類似長輩看小孩淘氣的責備笑容,六小姐反而不自在了,剛剛泛起的一絲得意表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僵硬。
    “那就先這樣吧,我走了。”蘇瓶伸手去抓包裹。
    十兩銀子,差不多就是一萬文錢,這些錢能買些什麽呢?
    由於前後兩世工業水平不同,錢的購買力很難做一個準確的對比和參照。隻能籠統地說,十兩銀子差不多是一萬元錢。再次強調,這樣說是不準確的,隻是蘇瓶的個人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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