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舍小保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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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清晏沉默不語,阿娘的意思她明白,是要她無論最後的結果是什麽,都要做好應對的準備。
    “夫人,催產的湯藥送來了。”
    婢女端著托盤邁進院門。
    與此同時,蕭予若也被北院的護衛阻在了清平居外。
    “三爺請止步,清平居是我家夫人的住處,您擅自闖入不大合適。”
    即便再急,蕭予若也不會無禮到強闖寡居大嫂的院子,他急得攥了攥手,隻恨不能將一對眼珠子飛進去。
    “九郎呢?在裏麵?”他問道。
    護衛:“是。”
    “裏頭情況如何了?大夫和穩婆可都進去了?”
    護衛答道:“大夫和穩婆都在,但是何情況,還請三爺恕罪,我等隻奉命守在院外,不敢探聽主子的消息。”
    蕭坤和蕭予之趕到時,恰好聽到護衛的答複,不禁暗暗驚訝。
    九郎竟將北院的下人調教得這樣好?!
    蕭予之見蕭予若不停地搓著手,額頭上全都是汗,忍不住寬慰道:“三弟,你且放寬心,既然大夫和穩婆都到了,六娘應當不會有事的。”
    蕭予若嘴唇翕動,望著蕭予之想說什麽,卻又欲言又止,隻一雙眼睛通紅,隱隱有淚光閃動。
    院內。
    大夫等不及了,從隔間跑出來催問:“催產的湯藥端來了嗎?”
    “好了好了。”綠映應著聲,從小婢女手中接過藥碗便要端進去。
    蕭清晏正背對著房門站在台階上,此時不經意地回頭掃了一眼,恰好看到大夫的一個側臉。
    那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阿娘,”她立刻喊住了正要回屋的蕭筠,低聲問道,“方才的好像不是原定的張大夫。”
    “張大夫臨時有事,你三叔便另請了這位陳大夫來。”
    蕭筠言罷,轉身要進屋,可才走兩步,似是想到了什麽,又遲疑地轉過身來看向蕭清晏:“希和……”
    她欲言又止。
    蕭清晏沉默著與阿娘對視一眼。
    母女二人仿佛都在這一瞬間明白了對方在想什麽。
    蕭清晏料峭英氣的眉峰蹙起,提起衣擺兩步並作一步跨上台階,越過剛進屋的陳大夫,追上綠映。
    “等一下!”
    綠映被叫住,正莫名不解,就看見蕭清晏竟然向裏屋產房內衝去。
    綠映大驚:“少主,您不能進去!”
    可蕭清晏身形極快,沒有片刻拖延,已經衝進了產房。
    “九郎?”元氏看到她進來也是嚇了一跳。
    蕭清晏卻直衝著穩婆而去,一把將穩婆從床榻前拽起。
    穩婆“啊”地驚叫了一聲,對上蕭清晏的注視,眼神不自覺地躲閃:“你、你你要做什麽?”
    看到穩婆的臉,蕭清晏一口鬱氣頓時提到了胸口。
    “你是誰?誰叫你來的?”她怒問。
    果然!
    就連這穩婆也不是原定的那一個。
    原定的大夫和穩婆,皆是她仔細調查過身家背景的,那兩人絕不會因為什麽“臨時有事”便給她撂了挑子。
    蕭清晏身量高挑修長,穩婆被她提著衣領,隻能勉強踮著腳尖,問出這句話後,她明顯感覺手下一沉,穩婆整個人都軟了下去,像個提線人偶似的被她拎著。
    “哼,我又沒做什麽,你如此害怕做什麽?”
    蕭清晏冷笑,一手提著穩婆,一手揪著陳大夫,將這兩人全都丟到了院中。
    “是你們自己交代,還是我送你們去京兆府衙?”
    穩婆虛軟地跪趴在地上,連聲討饒:“郎君恕罪!這可不關我的事啊,是三爺要我這麽做的!”
    蕭清晏鳳眸微眯,故意喝斥:“一派胡言!三叔又怎會害他自己的外孫?”
    陳大夫原本還想拖上一拖,不曾想這蕭家九郎竟然什麽都知曉,冷汗瞬時濕透了後背,以頭觸地。
    “郎君明鑒,這等關乎人命之事,若非是三爺發了話,小人又豈敢自作主張?我不過是個郎中,與貴府的六娘子無冤無仇,何苦要害她的骨肉?”
    穩婆也是連連附和,直呼自己無辜,隻是收人錢財,聽命辦事。
    蕭清晏從這二人自白的話語中證實了自己的猜測,果然,是三叔要他們舍小保大,最後謊稱孩子隻是意外夭折。
    蕭清晏命人將穩婆和陳大夫先綁起來看著,又握住蕭筠的手。
    “阿娘,六姐情況不妙,我怕即便是將原定的大夫和穩婆請來,他們也沒能力保六姐母子平安,眼下必須請一個醫術更高明的大夫來,但在人請回來之前,六姐那裏還要請阿娘費心。”
    因為蕭清晏不能暴露女兒身,生了病也不能隨意請大夫,蕭筠為了讓女兒能健康平安地長大,便自學了一手醫術,雖稱不上妙手回春,但也未必比那些開堂坐診的尋常大夫差。
    蕭筠拍拍她的手背,溫柔,卻仿佛蘊含著安定人心的力量。
    “去吧!”
    至於請哪位大夫,蕭清晏第一時間便想到了一個人,但要請那個人,難度實在很大。
    她本想親自去請,但快到清平居院門口時,她遠遠地看到了杵在門外的蕭予若等人。
    蕭清晏的雙腳定在了地上,駐足不前。
    不!
    她不能離開蕭家!
    三叔未必不疼愛他自己的女兒和外孫,可犧牲一個女子和一個即將出世的嬰兒,對於這些當家做主的男人而言,大概是值得的。
    他們自有他們的考量,但若連蕭清晏也離開了,那這個家裏還有誰能護著裏麵那對正在跨越生死門的母子?
    蕭清晏接連幾個深呼吸,吸進胸腔內的空氣有雨後嫩草的清新,似乎還有一絲血腥氣未散。
    “來人!去把周術給我叫來!”
    她從袖中摸出了謝行止贈予她的那塊綠竹牌,指尖摩挲著上麵的刻紋,寥寥幾枝瘦竹,卻刻得清勁孤高,盡顯風骨。
    阿娘讓她以男子的身份生存,不是為了讓她窩囊地苟活於世,屈從於世俗,而是要她獲得與男子一樣的機會去頂天立地,堅守氣節傲骨,做一個強大的人。
    六族姐沒有她這樣的機會,那個尚未出生的孩子也還沒來得及學會如何保護自己,但她可以。
    很快,周術趕了過來。
    蕭清晏道:“六族姐難產,眼下情況堪憂,其他大夫我都不放心,周術,我要你去把葉輕舟請回來,越快越好。”
    周術喉嚨發澀,驚訝道:“少主說的可是……聖手葉輕舟?太醫院院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