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俠骨仁心闖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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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上三竿,鍾城良方悠悠醒轉。
    “爺爺,他醒啦。”那少年見他睜眼,拍手笑道。
    鍾城良雙手撐地便要起身,豈知小腹一陣劇痛,他“啊”的叫出聲來,腰腹不自主的往後倒縮,隻得躬身坐著以緩解腹部疼痛之感。
    “你昨晚被那滿臉痦子的壞蛋踢了一腳,所幸沒傷及筋骨,我已經給你敷了仙芝膏,再過幾個時辰這瘀血疼痛便可盡消無礙了。”少年笑著說道。
    鍾城良撩起衣服一看,果見小腹上塗抹著一層晶瑩剔透的膏藥,入鼻帶有淡淡的芳草清香,聞之精神略微一振,膏藥之下清晰可見偌大的一片烏紫淤青之色。“多……多謝了,請問後來發生了什麽事,怎麽他們……全都走了?”鍾城良被何老二踢暈後對所發生的事情已全然不知,見神樂幫和烈火門眾人俱不在塔內,於是便問了起來。
    “嘻……”那少年抿嘴一笑,接著便把鍾城良暈倒後爺爺怎麽出手教訓的何老二,一掌擊退了程保保,神樂幫眾人冒著風雨落荒而逃,還發射暗器殺了烈火門一名弟子等情景一五一十、原汁原味的說給鍾城良聽。
    鍾城良隻聽得張大了嘴巴,半晌回不過神來。那少年見他癡癡呆呆的樣子甚是好笑,拍了拍他肩頭笑道:“快醒醒,別發呆啦。”
    “啊……嘿嘿,打得好哇,打得好。”鍾城良被他這麽一拍回過神來,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也不知是說少年拍打喚醒他的好,還是那老者還了四記耳光給何老二的好。
    “我們走罷。”那老者開口說道,隻見他杵著木棍緩緩站起身來,移步朝門外走去。
    “小哥我扶你,一起走吧。”那少年將鍾城良的右臂搭在肩頭,扶著他站起身來。
    “我們去……去哪啊?”鍾城良有點迷茫的問道。
    “飄渺雲峰,離這還遠著哩。”少年說完靠近鍾城良耳邊悄悄說道:“我昨晚求爺爺答應了帶你一起去,那兒可有意思啦,有會武功的大鳥狗熊,還有這麽大,那麽大的……”那少年一邊繪聲繪影的說著,一邊神形兼備的比劃,直欲恨不得轉眼便到了他口中所說的飄渺雲峰,把以上的怪奇物事一一介紹給鍾城良知識。
    “哇……”鍾城良聽得好奇歆慕之心大起,他雖為之向往,但一想起許劍遺托之事還未了結,高漲的興致立時便平複了下來。在此之前他從未踏足江湖,但經過昨晚目睹了何老二等人聲討許劍一事,卻也隱隱感覺到了許劍被人算計陷害之事並沒有那麽簡單。他暗歎了一口氣,記起那晚許劍敦敦告誡自己在江湖上的行事忌諱,其中就有提到“少管閑事,少說閑話”,自己沒來由的挨了何老二四個巴掌,恰是因為圖一時之快,沒管住自己的嘴。心中雖感激這對老少相救相惜之情,但當下最為緊要的便是將許劍之信親手交到馬幫主手中,往後何去何從再當別論。
    鍾城良稍微頓了頓腳,對那少年說道:“小兄弟,我也很想跟你一起去飄渺雲峰,隻是眼下我還有更要緊的事等著我去辦,等我辦好了再去飄渺雲峰找你玩,好不好?”
    那少年“哦”了一聲笑著說:“那好吧,就怕你不識得去飄渺雲峰的路。這樣罷,等你辦完了要緊事,你到江州文秀閣找一位姓金的師傅,自然就能找到我啦。”
    “江州……文秀閣金師傅,好,我記下了!等我辦完了事便尋你去。”鍾城良笑著對他說。
    “那就此別過啦。”少年從鍾城良右腋之下有如泥鰍一般滑溜溜地遊了出去,轉瞬已到了老者身邊與其並肩而立,回過頭來笑嘻嘻的看著鍾城良。鍾城良不禁看得呆了,沒想到這少年不但記性絕佳,身法竟也如此迅捷奇特,能力之強大出他意料之外。
    “小子多謝兩位搭救,日後有機會必當圖報!”鍾城良對著那老者少年躬身一拜說道。
    “小兄弟不必拘禮,江湖險惡,人心叵測,還請多加提防。”那老者一手持棍,一手攜握少年,輕輕一個縱躍已飄在了七八丈之外。
    鍾城良直看得一呆,忽地想起還沒問明那少年姓名,拉扯著嗓子縱聲喊道:“我叫鍾城良,小兄弟你叫什麽……”“我姓葉……”喊話間這爺倆的身影早已隱沒在星羅棋布的參天木林之中,那少年的聲音自遠處隱隱傳來,後麵說的便再也聽不清了。
    鍾城良忍著腹痛走出寺塔外,一束強光迎麵刺來他險些睜不開眼,抬手遮額略微一緩,才踱步慢下階台。
    他正往林間尋路而去,見得地麵上長長的倒映著寺塔影子,這影子從底到頂漸進漸寬,左右撒開如花卉之狀。他瞧得奇怪,不由回頭看了一眼,但見這寺塔約莫十幾丈高,簷形似傘逐層疊增,繞似塔上加塔,昨夜裏風雨夾擊慌不擇路,沒能注意這寺塔築建之奇妙,當下觀覽甚是宏偉壯觀!他垂眉望去,隻見那寺塔的牌匾塌向右側、危懸欲墜,牌匾上麵赫然題寫著“天寧寺”三個大字!
    鍾城良胸口猛然一震,萬萬料想不到當初對孫老伯的這麽隨口一謅居已成真,這世間竟會有如此奇巧之事,但卻又無從考究和解釋得清楚,心中感慨不已。
    他摸著林叢夾道回到小路上,行了一陣,來到一處岔口,分作東北兩路。此時他拿不定主意該往哪處行走,四周皆是灌木叢林,也沒能遇到鄉野路人探聽,正自愁苦,無意間低頭瞧見往北邊方向的泥地上留有數行淺淺的鞋印,而東邊的路上則較為平坦,他喜出望外,不暇思索拔足便朝北而去。
    行走之間隻覺腹部疼痛之感驟減,再次撩衣去看時隻見膏藥已稀釋滲入肌膚,腹部的烏紫淤青塊狀盡散,隻留下薄薄的一層微白細沫,果如那姓葉少年所說一般。他甚是驚喜,讚歎這仙芝膏的妙用神奇,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心想著盡快趕在天黑之前尋到附近集鎮住上一宿,不再似昨夜裏這般風吹雨淋,不堪狼狽。
    這時聽得右前方的林灌中傳來爭執之聲,鍾城良正不知該如何投路,聽到人聲便即循跡而去,恰好順道問個方便。遠遠的隻見有兩名男子站著爭論,他待走得稍微近些便要出口相詢,乍見地上卻還躺著一人,身穿藍白長衫背對著兩名男子,辮如馬尾、身形婀娜,竟是名女子!再仔細一看,隻見她雙手縛在了背後,雙腳也被繩索縛緊,鍾城良本來張大了嘴正待出口相問,一驚之下把想要問的話全給咽了回去,原地一蹲藏身在木叢之中不再做聲,幸得那兩名男子兀自爭論不休,並未發現鍾城良走近,雙方相距已不過十丈之餘。
    鍾城良瞥見兩名男子腰間皆佩有兵器,一時不敢大口喘氣。隻見左手那男子虯髯戟張,身形彪悍,一副獵戶打扮,對著右手那瘦如竹竿,書生模樣的男子說道:“老五,此事需等大哥到了以後,再行定論。”
    那書生卻並不樂意,出口罵道:“放屁!放你這犀牛螂的臭屁!到得那時黃花菜都涼了,還定什麽論?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那獵戶不怒反笑問道:“那你說,這好端端的一個大活人,你我怎麽個分法?”
    “唔……”那書生略微遲疑了一下,笑淫淫地開口說道:“雖然說這小美人是我救的,你呢也有一點點功勞,不如這樣罷,我先帶這小娘子回去快樂幾日,等大老鼠回來了後再交於你們定論,嘿嘿嘿……小美人,你可別著急啊。”鍾城良隻聽得眉頭一皺,這人看著儀表端莊,斯斯文文的,話說卻又如此輕薄無禮不堪入目。這時隻見地上躺著的那女子掙紮劇烈,擰扭著身子,嘴裏發出“嗚嗚”之聲,鍾城良一想原來她嘴巴也被堵住了,是以喊不出了聲音,隻能以此表示抗拒。
    那獵戶見狀哈哈大笑說道:“你瞧,小姑娘都大不樂意了,老五你可就別乘人之危、強人所難啦,這姑娘厲害得緊,你起了歹心,隻怕有你苦頭吃的。”
    “放你奶奶的狗屁!那你取出她口中之布,聽她說是樂意還是不樂意。”那書生大聲嚷道,說完了卻似想到哪裏不對,又出口反悔:“算了算了,還是先別讓她說話,嘰嘰喳喳聽得老子心煩。”
    “噓……你小聲點!此地雖荒,但不免林中有耳,等得到了穀中,自然會讓她說話自由,那時你可別嫌耳根不淨,哈哈哈。”那獵戶說完後側頭對著地上女子一笑:“姑娘,在此之前就先委屈一下你了。”
    “你老是這般婆婆媽媽的做甚!要走就快點走,他奶奶的在這裏跟你嘮了半天也不見這隻老蒼蠅,這婆娘又不知在哪裏個茅坑裏勾勾搭搭,把你我之約都給忘得幹幹淨淨,老子不等了,走罷!”那書生說完不再理會那獵戶和地上女子,當先領路便走,那獵戶無奈的搖了搖頭,嗬嗬一笑把女子抗在肩頭,緊隨其後。
    鍾城良見他倆走遠,方從林叢裏出來,心中自是憤憤不平:“他二人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擄走一名女子,當真大膽妄為,世間公道豈有此理?此事既然被我撞見了,我豈又能置之不理!”他躡手躡腳、左規右避的跟在那兩名男子身後,借著林叢灌木掩飾,前後始終保持著十餘丈左右的距離。那兩名男子似是對此處地形甚為熟悉,越走越是往深山溝壑裏去,鍾城良越跟越是心驚,回眼一瞧哪裏還認得來時路,心中不禁暗暗叫苦,許劍那“少管閑事,少說閑話”八個字又在耳邊響起,隻是在這八字之後,許劍還提醒了一句“路見不平,義無反顧”,想到此處,他內心稍感安慰,心想事已至此,隻好硬著頭皮繼續跟蹤到底,再找準機會把那女子救出來,免遭這兩個無恥賊子羞侮。
    他自幼便在山林裏摸爬滾打,雖尾隨了將近一兩個時辰,卻也不覺得乏累,於路上撿了根粗細長短均得心應手的木枝,用尖石輕輕削成了矛狀,備以防身。眼見日落西山,天色漸黑,那兩人卻仍是奔走不歇毫無停意,反而腳下是越走越快。鍾城良心中漸漸焦慮,正自疑惑他二人到底要將這名女子擄去何處,忽的眼前一晃,他倆急轉過一個小山丘後,便已不見人影。
    鍾城良趕忙上前繞過山丘,隻見眼前綠野茫茫、一片荒涼。他甚感詫異,左顧右盼,識土遁跡,然而自山丘拐角之處便已斷了那兩人腳印,再也無跡可尋,唯有山崗亂石橫七豎八的堆砌著。他百思不解,心想這三人總不能似飛鳥一般騰空而去,也不能像地鼠一樣遁地而行罷,何以能憑空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左敲右翻,上眺下望,忙活了大半天,直至新月當空,仍是毫無發現。此時他心情沮喪,唉聲歎氣,忽聽得肚子“咕咕”之聲作響,原來這一路上隻專注於追蹤那兩名男子,渾然不覺得疲餓,此刻精神鬆弛方知乏力饑渴,於是在亂石崗中找了塊大石壁依靠著歇息。
    他從包袱裏取出了幹糧“吧唧吧唧”的咀嚼著,不禁回想起這幾日來遭遇的種種離奇之事,幽幽出神半晌,又想到受人之托也不知何時才能辦妥,不知何時才能回到三清穀中,眼下身處荒山野地,徒增無能為力之感,心中淒涼苦楚、惆悵難過,忽“滋”的一下不慎咬到了舌頭,他“哎喲”大叫失聲,頓生無名怒火,將手中一把幹糧怒摔在地,伸腳左右開弓踢飛碎石,“呼呼”粗喘著胸襟悶氣,怒氣兀自未消,一聲怒喝,雙手對著依靠的石壁猛然用力一推,這一丈來高的大石壁竟給他推開了一尺的口子,石壁之後探出六尺來高的洞口,他見狀不禁一怔,意想不到在這石壁之後竟別有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