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蘆葦湖畔穿山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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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城良朝洞中望去,黑乎乎的深不見底。他從包袱中取出火折,吹燃後在洞口輕晃了幾下,依稀見得腳底有土梯的形狀,他挺起木矛在洞道裏刺探,左右間距甚寬足可容身兩人。他心想這石洞在亂石山崗之中極是隱蔽,自己幾乎把這周圍查了個遍,若非在魯莽衝動中誤打誤撞,這石壁挨著山崗渾然一體,誰又能猜想得到在這塊大石之後另有途徑?當下側著身子進入石洞之中,踏著土梯一步一步往裏走去。
    鍾城良走了十來步,發覺這土梯是順勢陡下、越走越低,他胸口漸感氣悶,呼吸不暢,這時望見前麵不遠處有一團銀光撒將進來,心中一喜,念道那兒必是出口,於是加緊腳步迎上前去。
    到得近前一看,果見是個六七尺高的出洞口,他迫不及待地衝出洞外,隻見四壁陡峭圍抱一穀,敞篷月色如水銀瀉地,灑在眼前一片湖泊之上銀粼閃閃。他心中豁然開朗,這石洞內竟是另有天地,不禁感歎這世間萬物之神工鬼斧。這時忽聽到“啊”的一聲驚呼,他辨得是女子之聲,循聲望去隻見湖泊邊上搭建一屋,屋內透著光亮似有人影晃動。
    鍾城良快步趕到距離屋前幾丈之處便放輕放緩了腳步,低躬著身子移到窗沿之下,側耳去聽屋裏之人說話。“這小娘們著實厲害的緊呀,還是先別讓她張口說話,聽得老子心煩意亂。”這說話之人鍾城良認得便是那書生無疑,心想他們果然在此。
    “喲,這是你自己要聽,我可沒攔你。這回卻又不愛聽了,老五呀老五,就你這嘴也會有吃虧的時候。”聽得是那獵戶說話,說完還“哈哈哈”大笑了幾聲。
    “我呸,你別盡說風涼話。老四我問你,這虎頭蜂、殺人蜂倆兄弟我們盯了有多久?”那書生說道。
    獵戶回道:“足有一個月了。”
    “是一個月零八天,你個王八龜兒子這都記不清楚。”那書生啐道。
    “好好好,就一個月零八天。”那獵戶不怒反笑道。
    “這倆龜孫子心術不正、行事鬼祟,武功也算是江湖中的一流好手,這脾氣嘛也極是暴躁,照上了麵話都沒說兩句,就要傷人性命,他奶奶的幸虧跑得快,不然被蟄得滿是毒包那可比死了還要難受。”那書生悻悻地說道。
    “哈哈哈,那倒不至於。以你洪穿山在江湖上的威名,打洞掘道之奇能,這天底下又有誰能及得上?他倆拜服你還來不及,哪還能蟄得了你。”那獵戶哈哈笑道。
    “放你的屎臭屁!說話沒句正經。”洪穿山這話裏卻隻帶著一分生氣,另外九分甚是得意,想是那獵戶說得稱他心意,嗔怒是假,歡喜是真。
    “好臭好臭,這位姑娘,可沒熏到你罷?”獵戶笑著問道,卻沒有聽到那女子回答,鍾城良心想該是她口中又塞了異物,出聲不得。
    “段犀牛你個呆瓜,沒見到她嘴裏塞著布條嗎,你問了也是白問。我一路上都問了她多少遍,你見她可有答我?”洪穿山說道。鍾城良聽了不禁暗自好笑,五十步笑百步,這不是反說他自己是呆瓜嗎,這人可當真奇怪。
    “人是你非要帶回來的,既然這姑娘對五害的事沒有半分興致,大哥二哥也不知何時才回,我想咱也不便留她,免得多生事端,不如趁著夜黑,送她一程罷。”段犀牛此言一出,鍾城良心中是“咯噔”一響,他先前見洪穿山屢次出口罵人,而段犀牛卻並不動怒與其計較,他還暗自讚許這段犀牛性情溫良,相較明理,或許能阻免了猥瑣齷齪的洪穿山找這女子的諸多麻煩,卻想不到這段犀牛比之洪穿山更加心狠歹毒,得不到了便要殺人滅口!
    “唔……你這屁牛螂說的是有那麽一點點道理,反正這兩隻小蜜蜂兒的寶珠也已經落在我們手中,不枉這一個多月……一個月零八天以來的勞累辛苦,隻是這小美人……嘖嘖嘖,倒也可惜,可惜唉。”洪穿山對這女子甚是留戀不舍,唉聲歎息,隨即聽到“嗒”的一響,他似是將什麽物件放在桌椅之上。隔了半晌,隻聽得他悠悠說道:“江湖上傳言這珠子有驚天動地、道轉乾坤之奇用,近百年來又有多少人為此用盡陰謀陽謀,明爭暗鬥枉自送了性命……我們無意之間得知此物已流落在“毒煞雙蜂”倆兄弟手中,於是設下了計套,我和老四你負責暗中盯緊此珠的動向,老三去和官府周旋,老大和老二一個去了鄴城,一個去了江州。想好算來明日正是義幫廣邀江湖各幫齊聚沐府的日子,昨夜之事當真驚險……”鍾城良習慣了聽他罵罵咧咧、不著邊際的說話,見他話風一變文鄒鄒的反倒聽起來不自在。又聽得他低聲歎了一口氣說道:“我和你即將動手之際,誰又能預料得到有人從中殺出,來搶奪這珠子,打亂了你我的計劃,這注定是她的劫難呀!”
    “那就這麽定了,少卻了這姑娘的痛楚。”鍾城良聽得段犀牛的腳步聲起,“嘿”的一哼似是使力提起了那女子說道:“這位姑娘,多有得罪了。”
    “不好,他是要下殺手了嗎!”鍾城良心中驚急,緊握木矛兀自顫抖,他雖對自己搭弓投射之技甚為自負,但此刻生死攸關,如有一個失準救不得這女子不說,自己也難逃一劫,且對方共有兩人,自己隻有一矛,即使射死了一人,另一人又佩有兵器,形勢依然對自己不利。他正自揣摩不定,又聽得段犀牛說道:“請隨我出去罷!”
    眼見他二人要出屋料理這女子,鍾城良心中更是慌亂,情急之中忽閃過一個念頭:“我且跟著他倆,找準時機趁其不備,從背後一矛一個全將捅死。”他正準備要移步跟隨,這時卻聽得出洞口處傳來一女子的嬌斥之聲:“老四老五,你們在是不在?”
    “是秋月回來了!”段犀牛話中頗有驚喜之意,隨後應答道:“三姐,我和老五在這。”
    那秋月聽聞段犀牛之聲,反而更加著惱,大聲斥喝:“你們快過來瞧瞧!”
    “嘿,這老蒼蠅又玩什麽新花樣?”洪穿山對段犀牛說道:“咱們走罷,去迎這老蒼蠅回來,讓她見識一下什麽才叫標致絕倫的小美人。”說完還“嘿嘿嘿”的淫笑幾聲。鍾城良聽了直是無語,“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前一刻還在文鄒鄒的感歎,這時又露出淫靡不堪的嘴臉。
    “好。”聽得段犀牛將那女子放下,隨即提聲說道:“三姐稍候,我和老五便來。”
    鍾城良仍是躬伏著不敢動彈出聲,聽得“咿呀”推門聲響,隻見段犀牛和洪穿山提足奔向出洞口處。他心中大喜,立即起身爬窗躍進屋中,隻見那女子正依靠在一張木椅之上,眼睛嘴巴都已用黑布條給蒙塞住,他連忙走近她跟前說道:“姑娘,姑娘,他二人剛出去了,應該很快就會回來,我來救你,你若信得過我,就請你點點頭罷。”
    那女子突然聽到有陌生男子說話,心下也是一驚,但此刻除了相信他以外卻也別無辦法,心想他若是不規不矩、毛手毛腳的對自己輕薄無禮,一等行動自由便立時取了他性命,隨即向鍾城良點了點頭示意。
    鍾城良見她點頭,對她說道:“我帶你出去,禮數不周之處還請姑娘見諒。”說完便一把橫抱起那女子,卻聽得她“嚶”的一聲嬌羞,鍾城良還道自己使力過猛弄疼了她,忙低頭相問,豈知話還未出口,他的嘴唇已貼在了那女子的額頭之上。這一下來得過於唐突,鍾城良全身委實一震,猶如電觸雷鞭,隻覺那女子嬌軀也是一顫,他心中惶恐,急忙向她道歉:“對……對不起,我……我……我……”他結結巴巴的不知該如何解釋,見那女子滿臉通紅,心裏怒扇了自己幾個大嘴巴子暗罵道:“鍾城良你真不是個東西!”他正自呆滯不知該如何是好,忽瞥見廳中八仙桌上放著一個精巧的銀盒子,他心想這莫不是剛才洪穿山所說的寶珠?既然他倆取的是不義之財,又擄走這女子意圖不軌,我又何必跟他倆客氣,即便是喪了命,也絕不讓他倆占得便宜,得此珍寶。於是便取了銀盒子踹入懷裏,抱著女子急忙衝出門外。
    他出門還沒跑出幾步,已聽到兩男一女呼喝之聲震天響起:“調虎離山!快回去!”“他奶奶的,是誰這麽不識好歹,來我穿山穀裏撒野。”“你們兩個大男人,被人跟蹤了都沒半點知覺,得虧你倆取了寶珠……”“啊!啊!寶珠!我的寶珠!唉呀……”
    鍾城良心中更驚,眼見夜光下有三個黑影正疾速朝這邊奔來,看樣子用不到半盞茶的時間便能趕到。他左張右望,隻見除了這木屋以外,身外幾十來丈皆是峭壁陡坡,豈有可藏身之處?何況他還抱有一人。手足無措之際,扭頭望見屋旁臨湖之畔有片蘆葦叢,心頭登時一亮,卻不敢再低頭對那女子說話,把頭微微一仰說道:“姑娘,敵人來得很快,這附近沒有地方藏身,我見那邊有一處蘆葦叢,我們先藏身在蘆葦之下,等有機會了再走。”
    他見那女子輕輕點了下頭,立即抱著她趕到蘆葦叢邊,把她放下後折了幾根蘆葦杆,對她說道:“姑娘,請你把這蘆葦杆含在嘴裏,一會在水裏用嘴來吸吐氣。”說完才意識到這女子的嘴巴還塞著布團,伸手過去一取,將杆子遞在她小嘴裏含著,道了聲:“小子得罪了。”再見她的眼睛也被黑布蒙著,當即也順手也取下黑布,霎時兩人四目相對,鍾城良直看得是如癡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