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晉江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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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死過去的阿努爾也許很久才會醒來, 從他身上也審不出什麽消息,藺泊舟離開了京兆府衙門。
線索又中斷,藺泊舟隻得囑咐陳安, “全城張貼告示, 再去搜查,提供線索者重賞。”
條件限製, 隻能用大海撈針的辦法。
不過搜查的人數越多,搜出的可能性也越大, 時間緊迫, 他盡快找到孟歡心裏才能安穩下來。
藺泊舟坐上回府的馬車,依著靠枕休息疲倦地閉上了眼,陳安聲音心疼,“王爺, 周太醫已經等候多時了, 此番回複,不管有天大的事情,治療眼疾必須放在第一位。”
藺泊舟緊抿著唇:“本王心裏有數。”
因為孟歡忽然失蹤, 他整夜沒有合攏眼皮,示意陳安安靜,好在馬車小憩片刻。
他手指搭著額頭時, 一股漣漪從指尖泛起, 接著, 腦心猛地炸起一股刺痛感。這就是一種勞累和緊張至極後頭腦中的疼痛, 但有點兒偏風邪, 讓藺泊舟手指按住眉心, 眉梢一挑, 疼得竟然皺起了眉。
“王爺?”陳安驚愕的聲音傳來。
藺泊舟雙眼覆蓋的白紗, 沾了點點紅,分明是眼睛裏流出血來了!
陳安聲音哽咽:“王爺,就當是為了王妃,別這麽累了!好好養病吧!就怕王妃平安回來,王爺的身體先垮了,讓王妃擔憂。”
陳安一向是個穩重平靜的人,也頭一次感覺到,按照藺泊舟現在情緒的失控程度,再發瘋似的操心和壓抑,身體一定會出問題。
藺泊舟抬手,輕輕觸到了眼前的白紗,指尖沾了一點兒潮濕的東西。
他抿了一下唇,說:“沒事。”
“王爺還是先回去休息吧,王妃有了消息,第一時間會通知王爺。王爺曾經對臣等說過,遇事需要冷靜,若自亂了陣腳,豈不是正中對方下懷?”
藺泊舟搖頭:“還是情況不一樣,歡歡生死未卜,本王睡也不能安寢。”
說了幾句,閉著眼,再撐住了側臉。
馬車停到府門口,聽到錦衣衛奏報的動靜,藺泊舟抬手掀開簾子,“有消息了?”
“啟稟王爺,不是王妃的消息,而是前幾天王爺讓我們調查的安垂的消息。”
藺泊舟白玉似的手指頓住,似乎有些失望。
陳安說:“改日再奏吧,王爺要休息了。”
可藺泊舟卻攔住他,闔攏眼皮,“說吧。”
錦衣衛抱拳:“崔府大孫少爺崔朗身旁的確有個叫安垂的同伴,這人確實是朱裏真人無疑,但他並非草原上的散部,而是遼東總兵毛誠昌的義子。”
“毛誠昌的義子?”藺泊舟重複。
大宗推行衛所製,軍戶世襲,毛誠昌家族世世代代鎮守在遼東,承擔著保衛大宗邊疆這一艱巨任務,偶爾才回京述職,還因為世代積累,天高皇帝遠,毛誠昌家族隱約成為一方藩鎮,過著神仙日子。
“他的義子不應該待在遼東?為什麽出現在京城崔府?”陳安滿腹不解,轉頭問藺泊舟,“再者,如果此人是異族,毛誠昌又為什麽要收他為義子呢?”
藺泊舟腦子裏又何嚐沒開始想這兩個問題。
晴空朗朗,藺泊舟下了馬車,站在日光下,身心的緊繃和疲憊感讓他精力交瘁,頭腦泛起一陣眩暈。
莫名的預感讓他晃了幾步,眼睛發酸,胸膺內湧起一股狂亂的波瀾。
“咳咳——”
藺泊舟掩著唇,猛地,唇縫中溢出幾縷鮮血。
陳安麵上血色褪盡:“王爺!”
周圍的人無不震驚,連忙跪了下來。
藺泊舟抬手回絕了陳安的攙扶,感受到指尖涼絲絲的血跡,頭腦依然在短暫的眩暈中。
他半閉著眼,唇上沾了血珠,唇色卻更顯得蒼白,說話的聲音更是斷續至極:“大宗……究竟還要……”
後麵幾個字戛然而止,沒有說出口。
陳安老淚快要滾落:“王爺,快進去休息吧,來人,趕快請周太醫!來給王爺看病。”
藺泊舟被他攙著往府裏走,到門口時掉轉頭,囑咐,“盯著安垂的行蹤,如果他和那群犯事的朱裏真人有聯係,不管是不是毛誠昌的義子,也別問過崔閣老,立刻押進北鎮撫司用重刑。”
“遵命!”
回答的聲音昂然。
京城裏突然開始下起了一場暴雨,接連兩三天,降去了高溫和暑熱,攜來了難得的涼爽氣息。
柴房的瓦爛了幾片,出太陽的時候還好,一到下暴雨,淅瀝瀝的雨水順著瓦片漏進柴房,地麵積水高到打濕鞋襪和褲腿,孟歡隻好爬上了那張不幹淨的床,抱著膝蓋漫無目的看地麵的積水,偶爾望望那方小小的方窗。
孟歡被綁架四天了。
也不知道安垂把他藏到了哪兒,這四天,孟歡除了聽到那幾個異族人的叫嚷,就沒感受到過其他活人。
而安垂每天都來檢查他印章臨摹得怎麽樣。
“還摹不好?”安垂的耐心在爆發邊緣。
孟歡連忙指著藺泊舟的印章:“你看看,這枚印章明顯被錘子敲擊過,留下的紋路十分獨特複雜,而且這字也不是標準的楷書行書,而是小纂,刻字的複雜程度就高,更別提我臨摹了。大哥,你想想,這可是攝政王藺泊舟的私印啊?要是一兩天就讓人學會,豈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輕輕鬆鬆假傳他的命令?那防偽也做的太差了。”
這一番話,可是孟歡深思熟慮後想出來的。
安垂雖然暴躁,但不得不承認他說的很有道理。
於是孟歡每次臨摹時,都會在大方向上極其靠近,但小細節又製造難以忽略的錯誤,讓安垂知道他在努力臨摹,但難度確實高,他想罵也罵不出口。
孟歡糊弄完了安垂,就開始思索,安垂到底想假傳什麽旨意。
孟歡記性不太好,隻能想到哪兒是哪兒。
無聊地望著窗外時,腦子裏無可避免著回想著被抓走前夜和藺泊舟相處的光景,那天他看到那枚印章,記憶裏湧起了難以言喻的熟悉感。
孟歡在拚命梳理和回想原書裏的內容。
原書裏的大綱劇情和他現在遇到的故事線差不多是吻合的,即——【被搶進府】,【發展感情線】,【遇到出府契機】,【藺泊舟失明】,【孟歡成功出府】。
隻不過他和原主的真實緣由卻大相徑庭。
孟歡覺得自己穿書以後,把這本書按照原來的故事框架,大致從虐文發展成了甜文,他雖然每天感覺都挺快樂,但原書裏甜甜的劇情其實非常少,當時就圖看一個相愛相殺的性張力。
不過,孟歡記得,大概在原主逃出王府之前,跟原主攻還是甜了那麽短暫的一兩章。
當時評論區嗷嗷叫,紛紛以為愛情終於要到來了。
不過……
當時是原主攻眼疾複發剛失明的頭幾天,評論區讀者都在猜測,雖然原主受表麵冷漠傲嬌,但實際肯定對原主攻動心了,因為原主攻眼疾複發剛失明時,原主受第一次看見他眼瞎,不僅收起了平日嘲諷的嘴臉,目光反而時不時落在原主攻身上。
原主攻眼睛不方便,受有一次,竟然親自喂他喝了藥。
還有一次,竟然不動聲色幫他拖走了擋路的椅子。
還有一次,竟然親自伸手為攻擦去了唇角的汙漬!
這不是愛情是什麽?傲嬌受表達愛情的方式都是這樣!
當時,讀者磕cp磕的很快樂,以為主角終於要開始互相溝通心扉,沒想到,他們以為自己在第五層,其實在第一層。
原主受這些不經意的小動作,都被原主攻一一感知到,他的想法和讀者一樣,認為原主受對自己回心轉意,在愛情的幻覺之下,也對原主受放鬆了警惕。
然後,那本書就在一片人人直呼“好甜!好甜!好甜!磕死我了!”的氛圍中,突然一腳拐走劇情線——
原主受暗暗從梨園結交了安垂,用自己施舍的一丁點好意換得原主攻對他敞開心扉,放下一切。
然後——
原主受偷走了原主攻的印章。
孟歡坐在床上,猛地抬起了眼。
他想起來。為什麽看到那枚印章時,會覺得如此熟悉。
他當時光顧著看原主受喂攻喝藥,打啵,和貼貼,一看到安垂出現就知道要走劇情,煩得直接跳章訂閱。
所以他後來隻隱約記得原主受拿過攻的印章,印象卻不是很深。
至於那封印章到底蓋在了一封什麽信上,孟歡揉了揉腦袋,又升起一股覺得一切好像很熟悉但具體又想不起來的模糊當中——
想到這裏,孟歡莫名歎了聲氣。
所以,原書那時候的酸爽就在於,受輕飄飄幾個甜棗,就完全征服了原主攻,盜走他的印章,蓋下了一封對原主攻名譽影響極大的信。
原主攻不僅感情被騙,事業也被騙。
原主受蓋完信還揣著信跑了,等於說他老婆也沒有了,眼睛還瞎,再縱馬急追,反而還因為太緊迫,從馬上跌落下來。
孟歡撐著腦袋,半閉著眼,想到這個劇情時心口猛地跳了一下。
響起一陣驚悸。
……藺泊舟,還會為了追自己而墜馬嗎?
孟歡並不想看到這個劇情。
對於原書,他沒有任何意見。
可以想到藺泊舟,心口就酸酸的。
孟歡再次重重地歎了一聲氣,爭取再回想起那封信裏的內容。
“嘩啦嘩啦。”
門口的鎖鏈響了,有人走了進來。
第一個是安垂。
第二個……
孟歡抬頭時,和崔朗對上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