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晉江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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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歡的語氣裏含著一點點試探,但很輕很輕,就跟隨口提及一樣。
    ——免得藺泊舟認真拒絕他。
    說完,孟歡唇瓣輕輕抿緊,眼睛睜大,瞧著跟隻任憑擼肚皮的貓一樣,特別乖巧,好像很聽話,滿臉寫著“絕對不添麻煩、很好養活、不占地、求你帶我一起去啦”。
    藺泊舟眉梢微抬,唇瓣內斂著啊了一聲。
    他似笑非笑,倒沒想到孟歡的由頭在這兒。
    “毛誠昌未必守不住,本王也未必會出征。”藺泊舟輕描淡寫,“歡歡想的太多了。”
    孟歡艱難往前挪,“可你剛才還說他守不住的可能性很大。”
    藺泊舟“為夫猜的,或許猜的不對。”
    “怎麽會猜不對!”孟歡知道他在敷衍自己了,唇瓣往下一撇,“你是不是不想帶我去。”
    藺泊舟聲音溫和,撥弄他耳邊的頭發“遼東不及京城繁華,乃是邊陲偏遠之地,再說隨軍出征要遵守軍法軍紀,軍中夥食也不好,長期行軍,出征,修築軍事防備,疲勞不堪,如果打到冬天,天氣還寒冷不堪,條件惡劣,環境就更差了。我們歡歡身子沒養好,為夫不想看歡歡吃這個苦頭。”
    孟歡抓住他撫摸自己耳頸的手“你能吃苦我也能吃,你去我也要去。”
    孟歡說這話時,聲音雖然還是很輕,可卻變得十分堅定。
    藺泊舟看著他,深呼吸了一下。
    “不是說笑,”他緩聲道,“這世間門沒有幾個人願意當兵。看看九邊的軍戶跑的跑,散的散,衛所缺兵嚴重。朝廷把流杖充軍當成懲罰,軍籍更是賤籍,駐守一趟邊防回來人掉幾斤骨頭幾斤肉,像被剮了一層皮,從鬼門關走一趟。任何聰明人都不會願意去的。”
    一反常態,往常還是比較聽藺泊舟話的孟歡咬牙,眸子漆黑“我不聰明,我就要去。”
    他這麽堅持。
    原因,藺泊舟怎麽會猜不到?
    好不容易互通了心意,這才夫妻融洽沒幾天,正是難分難舍的時刻,藺泊舟卻轉頭就要打仗去了,孟歡怎麽能放心的下。
    但隨軍出征的危險,遠非常人能想象。
    藺泊舟雙手扶正孟歡的肩膀,深褐色眸子注視俯視他的眼,聲音撩人而認真“歡歡不能去,在府裏等為夫回來。”
    孟歡也不想掩飾了“不,我要去。”
    藺泊舟語氣加重“歡歡。”
    像是有點兒嚴厲。
    他一凶,孟歡眸子微微睜大,像是被他嚇著了,轉頭蹙著眉尖看窗外。這憋了半天,他慢慢說“可我就是離不開你。”
    隨後,跟懈力似的,嘀嘀咕咕“我想跟夫君待在一起,分開一天也不行,沒有夫君我都不知道在王府要怎麽過下去了。”不單單是擔心藺泊舟的安危,“我不想跟其他人相處,吃好的喝好的玩好的也不行,待在你身邊我心裏才踏實,跟你站在一塊兒我才高興。”
    “你到時候忙你的,不用管我,我也絕對不會打擾你。”孟歡頭垂下,露出一截幹淨清晰的白頸,自語似的,“我就想離你近一點兒,我就想和你在一起。”
    一字一句,好像是稀鬆平常的語氣。
    藺泊舟心口好像被人剖開了,一寸一寸的,什麽東西滾燙的溢出來。他抓著孟歡的手腕,輕聲道“戰事緊急,到時候為夫顧不上兒女情長,也照顧不了歡歡。”
    孟歡搖頭“沒關係,我可以在離你很近的地方,一個人玩兒。”
    藺泊舟聲音有些無奈了“歡歡。”
    換做早幾個月,孟歡也想不到自己會黏人到這個地步,而且對象還是殺人不眨眼的藺泊舟。孟歡也不清楚為什麽非得黏著他不可,可他一想到未來幾個月沒有藺泊舟,心裏就不快樂,可一想到能和他在一起,哪怕是沙漠的沙石風雪也覺得有意思。
    孟歡滿臉誠懇“帶我去吧,我也不亂跑,也不給你添麻煩,我還不用什麽大排場,添雙筷子就能養活,我可以自己照顧好自己。”
    藺泊舟抱他進了懷裏,雙臂收緊,勒著懷裏清瘦的身子。
    他心裏沉沉著,嗅著孟歡耳頸的氣息,聲音低啞。
    “會吃苦。”
    “我不怕。”孟歡這三字答的特別堅定。
    他有什麽好怕的,從小是孤兒,一個人長到了十八歲,他雖然看起來沒太大用,但心理上還是挺堅韌的……孟歡自認為。
    藺泊舟捏捏他的耳珠,喉頭輕輕滾動,半晌沒說話。
    他下頜搭著孟歡的肩膀,似乎有些沉重,犀薄的唇瓣微微抿著,眼皮也闔攏下來,眼睫陰影裏藏著重重心事。
    孟歡覺得。
    他似乎有些鬆動了。
    “……”
    孟歡舔了一下唇,試探著趁勝追擊“我還可以幫夫君的忙。”
    藺泊舟勾了下唇,氣笑了“什麽忙?”
    “夫君出去打仗,我給夫君疊疊被子,洗洗衣服,燒點熱水……呃,”孟歡小聲說,“夫君要是累了,我可以給夫君按按肩膀,揉揉腰,還可以陪夫君睡覺。而且,我在夫君身旁,夫君想我了就可以立刻見到。”
    孟歡轉眸看他“這不是很好嗎?”
    拜托,這樣當兵就不苦了!
    誰不願意當兵,誰不願意?
    藺泊舟閉了閉眼“這麽好啊?”
    孟歡點頭如啄米“真的很好。”
    “可這不就是‘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藺泊舟輕輕捏他的腮肉,耐心道,“毛誠昌打仗帶著侍妾,整日在軍帳內和美妾飲酒作樂,不思軍政,以至於軍心渙散,還未迎敵兵卒們先繳械投降。為夫這次前去正是要整頓軍紀,肅清風氣,可為夫要是帶著漂亮的妻子家眷,還怎麽服眾?”
    孟歡聲音頓住,怔了怔“啊?”
    藺泊舟唇角微彎“那為夫不是成了將士眼中另一個毛誠昌?在行伍裏享樂,從不與兵將共甘苦,閑來無事還能和好看的妻子睡一覺。”
    他說的是個很嚴重的問題。
    軍隊裏的生活實在太苦了,非常容易滋生各種心理不平衡,所以好的將帥要給下屬們做出典範,賞罰分明,同甘共苦,甚至同吃同住,才能培養將士情。兵卒意識到將領真的在意自己的命,才會真正為他賣命。
    若是藺泊舟帶著妻子去,平日閑的沒事就在帳內和妻子宣淫,士兵們會怎麽想呢?
    人家又不傻,出來打個仗,老子在戰場上賣命,你在後頭玩老婆,憑什麽?
    要是惹毛了,一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直接揭竿而起。
    孟歡哦了一聲,心裏莫名有股失落感。
    他坐回來,撐著下巴思索。
    確實。
    藺泊舟要是公然帶著王妃去打仗,這對脫離家庭生活苦寒的普通士兵來說,太不公平了。
    思索了一會兒。
    孟歡慢吞吞地轉向他“那就不讓人知道你帶老婆了?”
    “……”
    藺泊舟垂眸,靜了一會兒。
    他沒想到孟歡還真能想出這個辦法。
    孟歡“你就當我是你的手下,其他人又沒見過我,認不出我是你老婆的。而且,我就想待在你身旁,確認你的安危,也不是真的想給你改善生活。說不定你想讓我伺候你,我還不樂意呢。”
    “……”
    藺泊舟垂下了眼睫。
    嗯,怎麽說怎麽有道理是吧?
    他輕輕舔了下幹燥的唇瓣,沒有說話。
    孟歡聲音還撒嬌“夫君,你給我隱瞞個身份唄,彼此不認識也行。我有用啊,我會畫畫,我也可以當兵。”
    孟歡會畫畫。
    他的圖像記憶能力很強,隻要認真過一遍腦,就能大致畫下來。
    馬車內的氣氛膠著,許久沒有放鬆。
    半晌,馬車拐進王府的寬敞大道,藺泊舟暗沉的目光才轉向他,“為夫給你造個假身份,當做彼此不認識?”
    孟歡點頭“嗯嗯嗯嗯!”
    藺泊舟攏了攏袖子,探出修長瘦削的手腕,好整以暇地俯視他“那歡歡也知道,為夫對不認識的人是什麽態度?”
    “……”
    孟歡眨了下眼。
    當然知道啊。
    藺泊舟可是實打實的龍子鳳孫,廢太子的嫡長子!當年太子要是沒被廢,他現在就是皇帝!他流的血就是皇帝的血!在大宗這個血緣製王朝,說到這裏,藺泊舟的高傲已經盡數體現了。
    如果孟歡不是他老婆,隻是一個陌生人,那在藺泊舟眼裏,就是完全不需要入眼的小卒。
    他倆演陌生人演得逼真,那可能出行一趟幾個月,藺泊舟眼神都不會放在他身上,非常的高傲,疏遠,有距離,尊卑分明。
    不會和孟歡說話,不會看孟歡,不會關心他,不會對他有任何親密的舉止,完全陌生,完全冷淡,距離感恍如天塹。
    藺泊舟眼底沉沉“軍情緊張,到時候為夫顧不上歡歡,會對歡歡很冷淡,歡歡能受得了嗎?”
    軍隊裏到處都是眼睛。
    藺泊舟和孟歡有一絲一毫的親密,別說偷偷上.床,就是眼神一碰,事情都有可能敗露,被所有人知道。
    孟歡頓了頓“啊?”
    藺泊舟嗤聲“啊什麽啊?”
    “……”
    可凶了。
    孟歡皺了一下眉。
    真要是跟藺泊舟去打仗,那豈不是得隱瞞關係,約等於分手?
    藺泊舟不得不以外人待他,那肯定非常冷漠。藺泊舟這個人戒備心重,和任何人關係都疏遠,還虛偽,表裏不一,本來就是個內心冷漠至極的人,再裝作不認識,他戲考慮得周全,肯定更加冷漠,完全不把自己看在眼裏。
    “……”
    光是想了一下,孟歡就代入地覺得虐了。
    說不定都不拿正眼瞧他qaq。
    肯定超級冷漠高傲的。
    不過,想到能和他在一起,孟歡心裏又踏實了。
    他咬了咬唇,下定決心“沒關係。”
    孟歡對上藺泊舟的眼睛“你到時候把我當陌生人也沒關係。”
    沒有親親,沒有抱抱,沒有目光所及,沒有愛情氣泡,隻有高高在上距離遙遠認不得他冷漠至極的藺泊舟,就跟分手還失憶的前男友一樣。
    孟歡嘀嘀咕咕“不就幾個月嗎?我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