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晉江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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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到了城樓底下。
    看到高低不平的城牆時, 孟歡鬆了口氣。
    他回頭看藺泊舟,累得分享不出喜悅。
    半晌,才組織出語言:“哥哥, 我們到了。”
    一路上不想被人看穿身份,他倆開始以兄弟相稱。說完這句話, 孟歡覺得腳上的每個凍瘡都在叫囂, 讓他特別想擺爛坐在地上, 幹脆躺平得了。
    藺泊舟比他稍微好一點兒。
    他從小在嚴寒環境下長大,不覺得凍, 隻是眼睛受不了,現在眉眼憔悴,耳頸沾滿了雪絮,但肩背挺直,渾身的雅正氣質倒也沒多改。
    城裏果然比荒蕪的村子熱鬧,許多難民聚集在城裏, 擺張席子坐著, 雖然是雪天, 但街邊甚至還有開著的店鋪,熱鬧非凡。
    孟歡看到一家麵館。
    熱騰騰,香噴噴的麵。
    輕輕聞了聞,孟歡忍不住:“嗚嗚。”
    一定很好吃qaq。
    這是和平城池, 在關內, 城外有軍隊駐守,城裏的秩序還不錯。孟歡牽著藺泊舟走到麵館前, 不敢問價錢,眼巴巴地看了一會兒。
    “……”老板娘舉著瓢,“看什麽看?”
    孟歡隻好問:“這麵多少錢一碗?”
    老板娘:“一百文。”
    一百文, 約等於五十多塊錢一碗,平時也就賣五六塊。
    “……”
    雖然是和平城關,但漲價非常嚴重。
    孟歡身上沒幾個錢了,也不敢用,還要留著給藺泊舟買藥,可是他和藺泊舟這幾天全吃喝些冷水冷魚,也挺想吃碗熱騰騰的東西。
    孟歡轉頭問藺泊舟:“我們吃不吃啊?”
    藺泊舟唇瓣動了一下。
    他這輩子也沒經曆過買碗麵吃都得猶豫的至暗時刻,說:“吃吧,我也想吃。”
    他如果不說想吃,孟歡肯定不會買,要攢著錢給他買藥。
    孟歡這才下定決心,轉向老板娘:“那你給我來一碗吧,我和我哥兩個人吃。”
    白白嫩嫩的一張臉,讓灰塵沾黑了,但仍然不改俊秀美貌。一旁高挑的男子身材更是端正,引人注目,鼻梁和下頜生的極俊朗削落,好看至極。
    不用說,這怕是哪家遭了難的少爺。
    老板娘歎了口氣:“這年頭啊……行吧。”
    “好耶!”孟歡心情都變好了。
    他牽著藺泊舟坐到靠近鍋爐的位置,暖意徐徐,興奮地晃著腿:“到城裏了!”
    像是鄉下人進城。
    藺泊舟溫和地應著他的話:“到了。”
    “我果然是笨蛋?應該早點來城裏。”孟歡想不明白,“城裏比村裏的活路多多了。”
    藺泊舟讚成,但道:“官兵搜查,城裏也不好逃。”
    孟歡頓時被嚇到了,背了背耳朵:“那我們要小心一點。”
    嚇著他了。
    藺泊舟在桌底下,輕輕撫摸他的手背。
    片刻後,老板娘端著熱騰騰的麵過來,孟歡四下掃了一圈,發現自己這碗分量要多一些。
    他忙說:“謝謝。”老板娘搖搖頭,走了。
    孟歡把碗推到桌子中間:“我一口,你一口。”
    孟歡拿起筷子,熱騰騰的清湯麵條,撒了些酸菜,表麵浮著蔥花,一聞就要被香暈了。眼淚汪汪嗦了口麵條,隻覺得腸胃裏都熱乎了,說:“嗚嗚嗚好好吃!”
    再夾了一筷給藺泊舟。
    藺泊舟半垂頭,他半俯下身,麵條送到了口中。
    比起孟歡他更理性,覺得隻是寡味的麵條。
    可孟歡的聲音似乎很幸福。
    藺泊舟也道:“很好。”
    孟歡再給他舀了勺湯:“喝喝湯怎麽樣!”
    他也照著喝了。
    孟歡確認了這家店的位置:“你等著,我想辦法掙錢,爭取在城裏這段時間天天帶你吃麵。”
    語氣鄭重,好像一個男人的承諾。
    “……”
    藺泊舟手放在桌上,似乎想說什麽,又沒說,點頭:“好,等歡歡賺大錢。”
    天寒地凍,他倆頭挨著頭,趁著麵沒涼,抓緊時間吃。
    老板娘在一旁坐著,看見俊後生心情好,閑聊:“二位從哪裏來啊?”
    孟歡說:“關外打仗,逃難來的。”
    “有地方住嗎?”
    孟歡搖頭:“沒有。”
    一般來說,飯店和客棧有一些聯係,這老板娘也替固定的客棧招徠生意:“前麵那條街拐彎的客棧,有短租的房子,一百文住一晚,是個小隔間。別的沒有,有個熱炕,早點去還有熱水,不至於晚上冷死。”
    孟歡:“一百文?”
    老板娘嗑瓜子:“對啊,去晚了還沒了呢。”
    孟歡隻好點頭:“謝謝。”
    “對了,你們長住還是短住?”
    孟歡笑笑,就搖頭。
    他不敢多說話了,藺泊舟路上告訴他,說得越多,透露的信息越多,越容易被逮住。
    他倆起身,離開了麵館。
    去了老板娘說的客棧。
    停在外麵,藺泊舟頓了頓:“換一家吧。”
    老板娘對他倆已經有印象了。
    就怕官兵來問,老板娘順手一指這間客棧,他們連緩衝的時間都沒有,直接被抓住。
    天色昏黑,走到另一家客棧,撩開沉重的簾子,老板正在打算盤。
    孟歡說:“請問還有房嗎?”
    老板看了他倆破爛的衣裳:“沒有好房,隻有底下改的隔板房,八十文一晚,要不要?”
    八十文,要便宜些。
    孟歡點頭:“好。”
    老板起身,拎起一盞油燈,帶著他們往樓下走。
    孟歡其實很緊張。
    藺泊舟說的沒錯,城裏雖然方便許多,但盯著的眼睛也多,隻要官兵四處詢問有沒有人見過一個年輕的瞎子,藺泊舟很容易被指認出來。
    不過,老板叼著煙,似乎對客人不太上心,隻關心錢。
    走到漆黑的樓梯底層。
    “到了。”老板說。
    孟歡聽到了嘈雜的人聲,像是很多人在說話。
    打開門,一股熱浪撲麵而來,說話聲驚天動地。
    孟歡站在原地,愣住了。
    “這,這麽多人啊?”
    裏麵都是暫住的難民,還全是拖家帶口的,一間房,隔了起碼八個小隔間,每個小隔間都晃動著人影。
    人太多了,感覺跟養豬一樣。
    孟歡:“這怎麽住?”
    老板:“八十文。還有熱水。你自己想想。”
    “……”
    孟歡咬牙:“好吧。”
    老板不再說什麽,轉頭要走,看到藺泊舟時腳步一頓。
    煙嘴燃起紅星,映亮了他的眸子。
    老板好奇問:“這位兄弟眼睛怎麽了?”
    正打算進屋,孟歡後背一涼。
    他脊椎僵硬,緩慢地轉向了老板和藺泊舟。
    樓道裏光線極為昏暗,老板是個四五十歲的男人,斜頭看藺泊舟,性格似乎不錯,還能聊天:“我看你走路好像不太方便啊?”
    孟歡的緊張剛緩解又緊繃。
    對方沒有對盲人產生警惕,說明官兵搜尋的消息沒到。
    但是對方注意到了異常,如果承認盲眼,接下來官兵一問,藺泊舟會被立刻帶走。
    緊張得後背發涼,孟歡看見藺泊舟側過頭,視線轉動,語氣比老板還好奇:“什麽眼睛怎麽樣?”
    他沿著幾階陡峭的樓梯,平穩地走了下去,再走上來,沒有絲毫的磕碰:“你在說什麽?”
    老板頓時懷疑自己:“哦,我剛才就——”
    孟歡用費解的語氣插嘴:“我哥膝蓋受傷了,走路才要挨著我!你說什麽啊?”
    “我還以為……算了誤會了,”老板笑嗬嗬的,擺了擺手往另一邊通道指:“去看看沒有熱水吧,不多了。”
    孟歡還迷惑地嘀咕:“什麽意思啊?”
    等人走了以後,他牽著藺泊舟的手心冰涼。
    藺泊舟裝作咳嗽,垂頭,被孟歡攙扶著進了隔間,盡量不被人看到眼睛。
    “……剛才好險。”
    隔間是麻布隔開的,隔音效果很差,孟歡隻敢用氣音說話。
    逼仄的空間內,他倆坐在床鋪,十指緊扣,幾乎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不知道是屋裏太熱,還是太緊張,孟歡臉發紅,手指微微發抖,眸子裏泛出了一層潮濕的水潤。
    孟歡這種淚失禁,太過緊張時眼睛也會發紅。
    藺泊舟平靜地安慰他:“沒事了,我熟悉一下客棧,來回轉幾圈就能記得路,下次再到老板麵前走走,能打消他的疑慮。”
    孟歡牽緊了他的手。
    手心的涼意慢慢褪去,變成了燥熱。如今,好像隻有信任藺泊舟了。
    坐了好一會兒,孟歡才從緊張的情緒中緩解,打量周圍。
    ——應該是庫房或者柴房改的,寬一米五,長兩米多,床鋪底下有燒熱的炕,但隔斷用麻布垂著,沒有公德心的心一掀布就能看到對方在幹什麽。
    孟歡拉緊簾子,以免被人看見隔間內。
    他想起老板說的熱水,從炕旁邊找到一個木盆和木桶,一條帕子,確定這是他們全部能用的東西。
    “我去打點熱水。”
    藺泊舟:“我也一起,現在天色黑,出來的人少,正好熟悉這裏的環境。”
    孟歡點頭,嗯了聲。
    打完熱水回到隔間內。
    熱氣氤氳,他倆在嚴寒裏走得太久,太長時間沒碰到熱水,光是被熱氣熏著手背的凍瘡都開始發癢,對熱意表露出了貪婪和渴望。
    孟歡認真謀劃:“這半桶洗臉擦身子,剩下的泡腳,好不好?”
    藺泊舟聽話道:“好。”
    “那我先給你擦身子。”
    孟歡下了命令:“你把衣裳脫了。”
    空氣安靜了一會兒。
    簾子外,各種聲音吵在耳朵裏,好像大家在一間沒有任何遮攔的屋子。
    “娃娃哭了!你先哄他!”
    “飯過會兒再吃,你像個餓死鬼投胎!”
    “好了,好了,明天往南走,明天的事情明天說。”
    “……”
    簾子內,床麵的被褥隻能算半幹淨,麻布簾子油亮,不知道被多少雙手觸摸過。
    若是換做以前,無論是藺泊舟還是孟歡,絕對不會在這種沒有任何和安全性的地方脫衣服。
    但現在,兩個人沉默了會兒,藺泊舟手指放到衣襟旁,緩慢解開,一層一層地脫下,線條緊繃的肩頸和鎖骨露出來,再坦露了半截緊繃的胸膛,膚色瑩白。
    他肩膀寬,肌肉緊實,修長健碩的美感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人魚,不粗野,但很有性吸引力。
    孟歡瞟了一眼他性感的鎖骨,耳朵發熱。
    他咳嗽了聲:“……夫君,你脫吧,簾子我拉緊了。”
    說完,莫名覺得自己有點兒猥瑣。
    “……”
    藺泊舟沉默著脫衣服,孟歡也解開棉襖,扒下了自己這身黏重的皮。
    被重重包裹的冬天,身上驟然變輕,還有些不適應。
    被風一吹,白皙的肩頭微涼。
    尤其光著身,與人隻隔了簾子,感覺極度羞恥。
    簾子內空間狹窄,孟歡靠近,小聲說:“夫君,我也脫了。”
    他喉頭發顫,像是羽毛的抖動。
    孟歡飛快擰了張帕子,給自己擦了擦臉,再給藺泊舟擦臉:“我們趕緊洗吧。”
    聲音又輕又細。
    明顯特別害羞。
    很怕哪個缺德的,一不小心拂開他簾子,兩個人得一起社死。
    藺泊舟喉頭滾了一下,鼻尖嗅到浸潤過熱水的肩頸的氣息,他雖然看不見,卻能察覺到孟歡清瘦的身影靠近他的挪動。
    混淆著記憶中的影子,他被寒風凍了幾天的心,難得活了過來,心裏泛起一陣被撓著的酥癢感。
    他抿唇,手指無意識攥緊被子。
    洗完上半身,再洗下半身。
    孟歡洗的仔細,一會兒,感覺渾身都清爽些了。
    “夫君,腿。”
    孟歡提醒後,在他身前半蹲下來。
    簾子裏一片漆黑,隻有燈光照在皮膚上的反光。
    孟歡低著頭,能看清他頭發中間的發旋。
    藺泊舟輕輕搭著他的肩頭。
    孟歡蹲的時間長了一點兒,抬頭時,耳背發紅。
    他夫君的一些念頭,他看得一清二楚。
    但孟歡咳嗽了聲,輕聲說:“……這個地方不行啊。”
    說完裝作沒看見,給他披上了被子,將腳放進殘留著溫度的熱水桶裏。
    兩個人的腳都放了進去,無聲地泡了會兒腳。
    熱水沿著皮膚沒入骨髓,按理說,絕不該在這喪失安全性的麻布隔間內產生的情緒,此時全產生了。
    俗話說得好,暖飽思□□。
    孟歡輕輕牽著他的手。
    他倆唇瓣濕濕地貼近,銜合上後,開始迷戀地接吻。
    可孟歡眼神忍不住往外瞟,生怕此刻有人掀開簾子。
    可他倆好久沒觸碰了,藺泊舟輕輕捏他耳垂,接吻時,氣息亂得比孟歡還快。舌尖糾纏,在口腔內遊弋和捉摸,孟歡生怕自己失神,被他攫取著唇內,吻得迷迷糊糊時,還是攥緊了他的肩膀。
    “算了,算了。”
    被人看見不好qaq。
    藺泊舟垂著顫抖的眼睫,氣息紊亂不穩。
    他沒再繼續吻孟歡,而是如水般靜坐,感受周圍的嘈雜,孩子哭鬧聲,夫妻吵架聲,打鼾聲……
    片刻。
    在這詭異的既安靜又吵鬧中,隔壁間,似乎傳來了一陣奇怪的動靜。
    高低錯落,又壓抑著。
    “……………………”
    孟歡看向了藺泊舟。
    藺泊舟耳力好,聽清了,唇瓣微動。
    他倆本來還有理智克製和禮儀束縛。
    聽了兩分鍾後。
    手指重新扣在一起,像受到來自惡魔的引誘。
    ——那熄滅的情緒好像重燃起來了,燎原之勢,燃得比剛才還要迅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