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設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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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叮叮叮叮叮!”
    金鉦的聲音響徹了整個戰場,曹真穿著黑色的魏軍戰甲,目光凝重地看著如潮水般退去的漢軍。
    從二月初漢軍突然發動襲擊,到如今已經過去了將近二十多天,接近三月份。
    在西線漢軍和魏軍的兵力差不多,都在十萬左右。但這次漢軍顯然是有備而來,采取的是標準的田忌賽馬攻勢。
    魏軍在河東和潼關一帶的兵力部署如下,曹真在潼關的主力大約在五萬餘人,徐晃在蒲阪的兵力則有三萬左右,朱靈在皮氏則隻有不到一萬人。
    其餘還有數千人分散在河東以及中條山南麵河北縣、大陽縣等地,這樣曹軍在河東的兵力整體處於劣勢。
    沒有辦法,潼關直通洛陽,要是潼關守不住,洛陽就有被攻擊的危險。
    所以曹真隻能在潼關把守。
    而漢軍這次主動出擊,趙雲部率領約一萬多騎兵從華陰進發,與曹軍在渭河與黃河的交界處,也就是後世陝西省渭南市潼關縣秦東鎮一帶交戰。
    沈晨的主力約六萬渡過黃河,直取蒲阪,龐德有兩萬人從龍門渡過河,進攻了朱靈所在的皮氏。
    一時間河東的曹軍壓力巨大,特別是徐晃部。
    糧草被焚燒之後,他立即將騎兵派遣從中條山渡河與曹真匯合,自己本人則率領不到兩萬人死守蒲阪,等待他的援軍到來。
    不得不說,徐晃的應對已經十分出色。
    有了大隊騎兵,曹真麵對利用騎兵不斷騷擾的趙雲也有了追擊的能力,最終在華陰以東的渭南鄉將趙雲擊退,甚至還小規模殲滅了一群漢軍騎兵。
    “呼。”
    一直等到漢軍撤退回了華陰之後,曹真才長吐了一口氣。
    他現在的壓力很大。
    朱靈那邊也派了信使過來求援,龐德突襲了皮氏,皮氏外圍營壘幾乎全被漢軍攻下,隻剩下朱靈在皮氏城中苦苦支撐。
    河東情況不好,他又頻繁遭到趙雲襲擾,主要在於潼關雖然在黃河邊上,可距離黃河還有幾十裏地。
    漢代的潼關是設在後世潼關縣的港口鎮楊家村一帶,而明代的潼關則是設在北麵的秦東鎮,所以漢代的潼關距離黃河較遠,在黃河南岸還有一片廣袤的平原區。
    如果曹真從潼關出來,在潼亭,也就是後世潼關縣的秦東鎮渡河的話,就會遭到趙雲騎兵進攻。
    趙雲騎兵來去如風,他在那渡河,等渡到一半,萬一漢軍騎兵突襲他的後營,就會造成首尾不能兼顧,讓整個大軍處於極為混亂的場麵。
    因此僵持了大半個月,一直到徐商的騎兵過來,才打退了趙雲的騷擾。
    這次伏擊曹真還是展現出了曆史上他應有的名將氣勢,趙雲依仗著騎兵優於曹魏,不時數十裏強襲,打得曹真根本不敢渡河支援。
    等到徐商來了之前,曹真利用這一點,佯裝徐晃那邊情況危急,他必須強行渡河,於是抵達潼亭開始進軍。
    趙雲來之後猶如曆史上馬超打曹操一樣,想通過騎兵強襲,將曹真大敗在黃河河畔。
    然而曹真臨陣指揮有度,在已經有三分之二軍隊渡河的情況下,利用剩餘的步兵結陣,與趙雲軍展開糾纏,隨後埋伏在後方的徐商騎兵突襲,擊退了趙雲,殺傷近千漢軍。
    但隨後趙雲還是穩住了陣腳,徐徐後撤,並且還多次指揮與曹魏的騎兵交戰,斬殺了徐商,一直退到華陰以東的渭南鄉,雙方交戰才逼得趙雲退至華陰。
    看著遠處漢軍騎兵撤退,曹真才算是鬆了一口氣,至少趙雲現在也損失了不少人馬,大抵已經沒辦法再繼續騷擾他,他可以從容過河了。
    “報!”
    一名負責清點戰場的督戰官牽著一匹漢軍戰馬走來,向曹真報告道:“將軍,我們俘虜到了漢軍的戰馬。”
    “嗯。”
    曹真沒有在意,揮揮手道:“將獲取的戰馬用於騎兵。”
    督戰官卻繼續道:“將軍,他們的戰馬上有一些新式裝備,還是可以看一下。”
    “新式裝備?”
    曹真納悶道:“除了馬鐙和馬鞍之外,他們還有什麽?”
    因為早期劉備集團沒有馬匹來源,組建騎兵如果裝備馬鐙馬鞍和馬蹄鐵的話,基本跟資敵沒什麽區別。
    所以沈晨是在到涼州,有了穩定的馬匹來源之後才開始組建大規模騎兵。
    甚至還組建了一支五千人的重甲鐵騎。
    之後的戰爭曹魏屢戰屢敗,也沒有俘虜過漢軍的戰馬,但他們通過戰鬥遠遠觀察到了漢軍的馬鐙和高橋馬鞍,進行了仿製,目前正慢慢在全軍推廣。
    督戰官將戰馬的馬蹄拉起來,指著蹄子說道:“將軍請看。”
    曹真就蹲下來看。
    就看到那馬蹄的蹄子被削掉了,上麵安裝了一個薄薄的鐵片,像是人給自己的腳穿上鞋子一樣。
    “這是?”
    曹真頗為不解。
    督戰官說道:“漢軍給馬蹄安裝了鐵片,定然是有它的用意。卑想起了馬匹蹄子因持續作戰而出現的損耗,往往一場突襲,就有可能讓不少馬匹蹄子開裂而無法繼續作戰,這或許就是漢軍能夠近一月來,每天都能出動突襲我們的緣故。”
    “唔。”
    曹真摸著下巴微微點頭。
    馬匹的耐力不如人類是公認的事情,但在元朝有馬蹄鐵之前,還有一個馬匹耐力不如人類的原因,那就在於沒有馬蹄鐵保護,長途跋涉奔跑會導致馬蹄損耗過大,從而將馬蹄指甲給耗光,導致馬蹄發炎、受傷。
    這跟人類如果用手刨地,把指甲損耗之後會導致手部受傷是一個道理。
    野外的馬匹不像戰馬那樣要持續不斷地奔跑,他們吃飽了就休息,保護好自己的蹄子不長時間消磨,甚至蹄子太長還會自己去找石頭磨掉,所以野馬沒有戰馬的煩惱。
    但戰馬不行,不僅平時要進行各種訓練,遇到突發事情還要加急奔跑,會導致馬蹄指甲損耗非常大。
    因此至元朝以前,擁有騎兵的王朝都會有這樣的煩惱。
    現在看到這一幕,曹真也就明白了為什麽趙雲的騎兵總是這樣能來去如風,根本不怕馬匹的損耗。
    原來是有這樣的裝備。
    他對督戰官說道:“將俘虜的戰馬送去洛陽,向陛下上奏,再讓將作監那邊看看。”
    “唯!”
    督戰官領命而去。
    曹真遠眺了一下戰場,曹軍的清掃人員已經將敵我屍體和戰俘押解了回去,這次對於曹魏來說,已經算是不得了的小勝了。
    從關中之戰和襄樊之戰後到如今七八年時間,曹魏都沒有這樣的勝利,總歸是一件好事。
    一直到下午時分,曹真派人清掃了戰場,這才退軍回潼亭準備渡河。
    二月二十七日,曹軍順利度過黃河,抵達風陵渡。
    與此同時,趙雲退兵回了華陰。
    華陰城內,馬岱接應了趙雲回城,二人到了城頭上,他向趙雲拱手道:“前將軍。”
    之前趙雲是左將軍,但黃忠死後,就被升為前將軍。
    目前南方大漢集團關羽為天下兵馬大元帥兼任大將軍,沈晨為驃騎將軍,張飛為車騎將軍,馬超在劉備死後不得諸葛亮重用,暫時為衛將軍養老。
    好在趙雲老當益壯,如今六十餘歲了,依舊身手矯捷,活躍在戰場上,甚至之前還斬殺了敵將徐商,乃是大漢重將。
    趙雲站在城頭遠眺東麵,見曹軍沒有追過來,嚴肅著臉對馬岱道:“曹軍忽然出現大批騎兵,這些騎兵原本應該是部署在河東郡用於防備我們突襲過河的,但現在卻出現了在潼關。”
    馬岱沉聲道:“潼關以防守為主,且地形較為狹窄,山區比較多不適合曹魏部署太多騎兵,因此騎兵都在河東郡。現在出現在這裏,說明徐晃把騎兵都調來了。”
    “正是。”
    趙雲點點頭道:“看來大都督猜得不錯,曹真這是打算主力渡河,然後從雷首山直取我們在蒲阪的軍隊,若是讓他配合徐晃包抄,大都督那邊恐怕有些危險。”
    旁邊趙雲部將張翼納悶道:“將軍,末將有些不明白,我聽說曹軍騎兵很多,為什麽出現在這裏的一定是河東的曹軍騎兵呢?”
    馬岱笑道:“你不知道,接連幾次戰役,曹魏損兵折將,連在北方幽燕邊境負責鎮守邊疆的騎兵都被調過來了,曹軍已經沒有那麽多騎兵。”
    “那些幽燕騎兵?”
    “若是出動的是他們,那丞相那邊豈不是要笑死?”
    “額是末將糊塗了。”
    張翼撓撓頭,他其實出自名門,祖父當過太守,也算是書香門第。
    不過目前曹魏那邊的內部動作也就沈晨的細作探察,傳回去就隻有一些高層知道,就連馬岱都是經常跟在沈晨才知曉。
    所以張翼不了解目前曹魏的窘境也正常。
    現在曹魏在總兵力上已經跟南方大漢無法比較,處於劣勢情況,騎兵數量也急劇下降,很難再有多餘的騎兵援助西線。
    趙雲就對馬岱說道:“那按照都督的謀劃,你來統領華陰騎兵,我即刻渡河前往河東。”
    “唯!”
    馬岱拱手領命。
    當下趙雲便將自己的將印交給馬岱。
    馬岱目前是安西將軍,職務不算太高,因此需要他的將印來統率軍隊,鎮壓住場麵。
    這邊趙雲按照原定計劃秘密渡過渭水,然後再從蒲阪渡黃河前往河東郡。
    那邊曹真的主力也渡過了黃河,至風陵渡往雷首山的方向進軍。
    到了三月六日,正是晌午十分,曹軍主力順著官道一路往北,曹真騎在馬背上,目光肅穆,眺望著遠方。
    道路的右側是連綿不絕的山巒,群山起伏,巍峨浩瀚,正是暮春時節,鳥語花香,風景秀麗。
    暖暖的陽光灑落下來,山穀清新、林木滴翠,路邊的石斛、萱草、桑椹、薔薇,花影扶疏,爭奇鬥豔,斑駁陽光灑在林間,令人心曠神怡。
    道路的左側是一片平原草地,臨近黃河,遠遠的能看到浩瀚黃河波濤滾滾,水麵有些渾濁,卻不像後世那麽誇張到渾黃的地步。
    兩岸長了一些森林和樹木,枝條葳蕤垂下,攔截在道路上配合著野草蓬蒿,需要前麵的斥候不斷清理雜草才能就行前行。
    “啊!”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淒厲的慘叫劃破整個天空。
    曹真頓時緊張起來。
    他自然不可能不會派遣斥候,因此左岸森林,右側山巒,全都有斥候鋪撒出去開路。
    聽聲音好像是右側山林裏斥候傳來的,莫非有伏兵?
    他很快下令讓前軍戒嚴。
    不過片刻後才發現是虛驚一場,這山林當中蛇蟲鼠蟻遍地,斥候在林間處理荊棘灌木叢的時候,踩到了一條毒蛇,被反咬了一口。
    受傷的斥候被抬到了後麵去治療,林中偶爾還能傳來虎嘯的聲音,令之後的斥候偵查都小心了許多。
    到了晌午,天氣愈發炎熱,曹真擦了擦額頭的汗,環視著四周,片刻後終於下令三軍原地休息一會兒,去河邊讓馬匹喝點水。
    曹軍軍隊沿途連綿十餘裏,左手邊平原還有數裏,隻能遠眺到黃河岸,將士們便穿過平原,到黃河邊上飲水河。
    一匹匹戰馬前後有序地入水,又前後有序地登上對麵的河灘,曹軍將士們也分批次去河邊打水燒開。
    從早晨出發到現在大家都餓著肚子,能用釜燒點開水,放些醬進去就著餅吃也是件好事。
    很快騎手的吆喝聲、馬匹的嘶鳴聲混合著河邊碎石在馬蹄下嘩嘩滾動的聲響,一時間壓過了舒緩的水聲,在波濤翻滾的河灣中往來回蕩。
    曹真的前軍就稍微辛苦一些,要為中軍和後軍站崗,此時位於隊伍最前頭的曹真部將戴淩緩緩地向前繼續為大軍開路。
    他作為先鋒軍必須盡到這份責任。
    但走了大約一裏,戴淩忽然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山巒裏此起彼伏的鳥叫似乎特別有節奏。
    緊接著他前方的地麵,不知道何時竟然開始抖動起來。
    一顆小石子稍微搖晃了一下。
    馬蹄聲!
    滾滾悶雷的聲音刹那間出現,令戴淩心髒猛地猛攫了起來,隨後發出一聲淒厲的呐喊。
    “敵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