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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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貴妃,這個長久以來都倚仗著祖父威勢,在宮中作威作福的女人,就這麽狼狽的死在了祖父的床前。
曾經風華絕代的美人鬢亂釵橫,雙目大睜,眼球充血,死狀極其猙獰可怖,而他的祖父被迫躺在塌上看完了整個過程。
東宮震驚於父親的選擇,而在震驚過後,也的確了悟到了什麽。
父親之所以讓年紀尚輕的他來旁觀,除去父子之間絕對的信任之外,應該也是想要用這個血淋淋的例子,來對他進行最初的帝王教育,借機讓他明白些什麽。
而事實上,在冷眼旁觀病床上的祖父苟延殘喘不成、氣急而死的整個過程之後,父親沉默了很久,繼而便下令心腹們為大行天子料理喪事,自己則帶著東宮穿過未央宮幽長又深邃的廊道,來到了僻靜的書房。
父親冷靜的注視著年幼的兒子:“告訴我,你從剛才的事情當中學到了什麽?”
東宮在經曆了短暫的思考之後,鄭重的回答他:“內宮不寧、夫妻失和,是宮廷禍亂產生的根源,錯非祖父寵妾滅妻,苛待祖母,又何以至此?無非是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罷了。”
又道:“而世人以天子為‘上天之子’,朝廷向來的禮教宣言也讓朝臣與黎庶不間斷的堅定這個想法,但天子,亦或者將來要成為天子的人心裏卻要明白,自己其實也隻是俗世之中脆弱又無力,可能被奪去權柄,喪失一切的凡人罷了。”
“黎庶是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一個人可能會強大,但終究都會老去,而蒼老本身就意味著對於權力的操控減弱,作為您的後繼之人,如何對權力來進行把控,不至於落得祖父今日這樣的下場,才是您真正想讓我明白的事情吧!”
天子欣慰於兒子的智慧和敏銳,麵露讚許,語氣卻仍舊帶著幾分訓誡:“不可驕傲自滿,外露出來的聰明,就不再是聰明了。”
東宮不以為然的笑了:“阿爹又不是外人。”
天子也忍不住笑了。
外邊內侍前來催促,畢竟宮中剛剛經曆了天子大行之事,當今天子作為人子,實在不可長久的不在公卿們麵前露麵。
天子帶著東宮出了書房,東宮卻提起另一事來:“您對弟弟們,有些太過於嚴厲了呢……”
天子眉頭一軒,正待言語,東宮卻道:“兒子明白您的想法,您是有感於祖父在時偏寵貴妃之子,以至於王氏外戚依仗貴妃和皇叔為非作歹,竟然敢欺壓到宗室和皇子頭上,而貴妃與皇叔一人在內、一人在外,更使得京師動蕩,社稷不寧,所以您一直都很疏遠弟弟們,大抵也是為了給他們不必要的野望。”
天子皺起的眉頭微微鬆開。
東宮則繼續道:“這是您對兒子和弟弟們的一番關愛之情,也是為了社稷安泰,但是弟弟們畢竟還小,哪裏能懂得這樣的道理?如今兒子既已經做了東宮,您又諸多厚待,弟弟們也好,妃母們也罷,想來也都是明白您的心意的……”
天子十分感動。
為自己做法的深層含義被兒子所理解而感動,也為東宮明知道此舉對自己有利,卻還是開口勸說,為弟弟們謀求福利而感動。
但還是拒絕了。
“再等等吧。”
天子斟酌著說:“等你到了能大婚的年紀,有了兒女之後,他們也差不多就到了該開府的時候,到時候再行封王,才算妥當。”
東宮嘴唇動了動,正待說話,卻被天子抬手止住:“勿要再勸了,朕意已決!”
東宮有些無奈,隻是到底拗不過父親,也隻得作罷。
接下來的日子堪稱順風順水,天子先是辣手料理掉了王貴妃的娘家,然後獰笑著用軟刀子割肉,把王貴妃生的那個小崽種送上了西天。
過兩年之後,等東宮期期艾艾的對父親說自己心儀謝家的女兒之後,也很痛快的拍板,迎立謝氏為皇太子妃。
東宮跟妻子兩情相許,感情甚篤,成婚之後頭一胎誕下了一位縣主,之後過了兩年都沒動靜,天子便有些急了,有意指個側妃過去,最後卻還是被東宮勸住。
他知道父親忌諱的是什麽,在意的又是什麽,所以也不會用自己與妻子情深義重這樣的理由來做辯解。
隻說:“太子妃還年輕,兒子都不急,您急什麽呢?真要是急匆匆納了側妃,誕下皇孫,此後太子妃再有嫡子,又該當如何?庶長嫡幼,豈不是取亂之道。”
天子也覺得有理,便就此作罷。
如是又翻過一年之後,太子妃有了身孕,太醫診脈,道是太子妃懷的是雙生胎,彼時天子與東宮都頗歡喜,隻是誰也沒想到,頭一個生下的小縣主分外康健,後生的小皇孫卻頗孱弱……
東宮在地府中回想起這段往事,便不由得開始揪心,老父雖然上了年紀,卻仍舊精神矍鑠,而儲君未定之下,帝都的氛圍早就變得有些不對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東宮一係蟄伏多年,並不十分惹人注目,相較於汲汲營營於儲君之位的諸王,反倒有些跳出了是非之中的意思。
他祖父被孫子搶白一通,還被戳到了痛處——因為王貴妃的死,他下來之後很是遭了先祖們一番譏誚,沒過兩年,心愛的小兒子就下來了,因為過大於功,跟他娘一起被發配到畜生道去了……
更傷心了好嗎!
此時再見到東宮這個孫子,心裏邊格外的不痛快:“你生前不過是個太子,有什麽資格在此久留?閻君法外開恩,隻是你卻也不要壞了規矩!”
東宮瞥了他一眼,不鹹不淡道:“所謂人死賬消,您不會還在為王貴妃的事兒生氣吧?我早就不記得了,您也忘了吧。”
他祖父:“……”
東宮又故作無奈的道:“雖然都說是老小孩兒老小孩兒,可眼見著阿爹都是快要七十歲的人了,您生時壽數加上死後冥壽,也要近百,怎麽一點長進都沒有呢?”
他祖父聞言怒發衝冠:“你這豎子,怎麽跟我說話?!那個孽障教出來的好兒子——”
東宮像是在喂雞似的“嘖嘖嘖”幾聲,表情略微帶著點訝異,又仿佛是含了幾分嘲弄:“喲,急了!”
他祖父:“我他媽——”
心態直接崩了啊!
東宮臉上帶笑,雲淡風輕的離開了。
……
但東宮心裏邊其實不是不擔憂的。
為老父,為妻子和兒女,也為這萬裏江山和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百姓們。
倒不是他輕看於人,而是他的這些弟弟們,實在沒人有人君之像啊!
也難怪老父舉棋不定,觀望了數年,也沒有敲定最終人選了。
想到此處,東宮不禁有些惘然:難道真是天要亡我國朝嗎?
他心裏邊隱約懷了幾分不祥之感,隻是公務纏身,卻也不能如同先祖們一般整天泡在那裏,好容易擠出空來過去,就見先祖們神色都極複雜,見了他之後,臉上也隱約透露出幾分憐憫與寬慰來。
他祖父眉宇間倒是帶著點得意,看起來是上前來冷嘲熱諷幾句的,隻是中途不知道是想到了些什麽,竟也生生忍住了。
再湊上前去一看,終於知道為什麽了。
楚王在持續了數年的高壓之下崩潰了,毒殺燕王之後,悍然舉兵造反!
隻是就他那兩下子,怎麽可能跟天子掰腕子,沒撐下來幾個回合就撲了街,涼了。
楚王無了,燕王也無了,那再接下來的皇子們,可就更加年輕了啊。
東宮想到這裏,心裏邊便隱隱有了預料,而先祖們就在這時候不無憐憫的告訴他,他唯一的兒子春郎,被老父冊封為代王了。
知道這個消息的那一瞬間,東宮的心情非常複雜。
怨嗎?
確實是有的。
恨嗎?
卻也不至於。
大概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吧,才會連春郎也推到台上去。
台上的人隻覺風刀霜劍,刺麵難受,而台下的人,心裏又何嚐好過呢。
隻是接下來的事態發展,或許注定要走向悲劇了。
他祖父原本是樂見於看兒孫吃癟的,但兒孫歸兒孫,天下歸天下,跟後繼無人、天下傾覆比起來,他當然還是更情願社稷穩定,山河無恙了。
東宮靜靜在那麵鏡子前看了許久,看著年輕的弟弟們為了大位露出獠牙彼此攻訐,看著他們將凶狠的目光轉向妻子和兒女們,也看著春郎和穎娘在出宮祭拜自己的時候遇見了刺客……
事態到了這等境地,東宮已經不忍心再看下去,甚至於已經做好了在地府見到兒女的準備,不曾想卻聽身邊先祖們發出一聲驚呼:“這小子有點東西啊,他怎麽知道往那兒跑?”
又說:“你這個女兒,無愧於‘定安’的封號啊,果然是有勇有謀!”
東宮心下微動,睜眼去看,便見一雙兒女已經改換了裝扮,穎娘趁著夜色潛行回京,然後一腳踢爆了吳王這個大雷……
接下來的事情,就跟看爽文一樣了。
用吳王引信王入彀,信王設計埋伏了吳王一手,吳王妃巧妙的跳出了陷阱,東宮隔岸觀火,最後官司打到天子麵前去,吳王跟信王一起涼了。
先祖們看得嘖嘖稱奇:“這不比東瀛那邊在傳看的什麽《博人傳》燃?!”
又說春郎:“這小子手段夠狠的啊,膽子大,也夠聰明!”
東宮心裏邊隱隱的生出來幾分希望,又怕這希望來的太快,走的也急。
沒曾想春郎這孩子倒真真是靈慧,從前不得天子看重的時候不顯山不露水,如今被逼到局中,卻如庖丁解牛,處處遊刃有餘。
他居然敢決定借機假死。
真是好大的膽子!
連東宮也暗地裏為他捏一把汗——此事一旦坐實,以後再想死而複生,可就難了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宮宴之上,天子又意圖點人和親,選的還是東宮之女定安縣主。
東宮聞言不急反歎:“阿爹同戎狄作戰了一生,怎麽可能行公主和親之事?當年他那麽厭惡梁懷王,有人揣度著阿爹的心思,提議以梁懷王之女和親,都被天子厲聲申斥了,梁懷王的女兒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嫡親的孫女?”
再看大殿之上的兄弟們,又說和親好的,也有說和親不好的,還有人說願意以自己的女兒來代替穎娘,卻唯獨沒有一個人敢鏗鏘有力的說本朝不可複有和親之事。
一聲長歎。
東宮知道父親是不會真的讓女兒去和親的,因為他對於自己的父親,有著足夠的了解。
可是他如何也猜想不到,春郎竟然也猜到了這一點!
“真是天生的皇者啊,與生俱來的天賦和無師自通的聰慧,太傅隻能教導皇子皇孫們聖賢之說,又哪裏能教導他們帝王之道?”
“天子,哪裏是能被教出來的呢!”
先前因為覺得天子在人間間歇性發瘋噶人太無聊的先祖們都回來了,齊齊搶占第一排,圍觀東宮皇孫奪嫡。
兄弟們,燃起來了啊!
咱們的國家,又有希望了!
讓我康康希望在哪兒……
嗯……在女裝。
【戰術後仰】
打擾了。
告辭!
……
東宮板著麵孔,看著春郎又一次與穎娘交換了身份,前者成了和親公主,後者成了一員小將……
行叭。
你們高興就好。
如是一路到了北關,姐弟二人見過舅父謝殊之後,春郎便乘坐公主車駕,在謝殊與唐佐的護送之下駛向更北方。
一路無事,直到即將出關。
東宮雖說知道老父必然不會叫孫女遠嫁塞外,但是真到了這等緊要關頭,也難免提心吊膽,先祖們坐在一邊,也不由得跟著屏住了呼吸,再去看春郎……
穩如老狗啊我的媽!
這就是傳說中的天選帝王嗎?!
服氣服氣。
再之後,東宮與先祖們通過鏡子看到了一整套的事情發展,激勵送嫁將士、手握法理在前,巧奪北關軍政大權、將其打造成自己的勢力根據地在後,這他媽一套流程走下來,說出去誰敢相信?
更離譜的還在後邊——穎娘初戰告捷,大獲全勝,甚至於俘虜了盧侯王回來!
搞得先祖們甚至於要開始懷疑人生了。
怎麽,現在戎狄這麽好打了?
東宮不好意思的擺擺手,矜持道:“那當然不是啦,純粹就是我的女兒格外厲害一點罷了。”
先祖們:“……”
啊這。
之後春郎的操作一個比一個六,先去敲了諸王一筆,然後又用手頭的戰爭紅利打開了北州市場,而天子的反應也頗令地府的先祖們震驚——他居然真的在考慮讓定安公主繼位!
先祖們知道此定安公主非彼定安公主,但是他可不知道啊,他怎麽敢把皇位交給一個才十幾歲的孫女?
別說他目前還在試探階段——要是他自己沒這個心思,他怎麽會做試探的行徑?!
先祖們為之默然,東宮他祖父已經忍不住開炮了:“他是不是失心瘋了啊?讓女人當皇帝,真虧他想得出來!”
東宮勃然大怒,為他輕看自己老爹,也為他輕看自己的女兒:“女人怎麽了?這個女人做的事,難道不比世間諸多庸庸碌碌的男人更強?!”
他祖父也是大怒:“他不知道,難道你也不知道?那明明是個男人,他是男扮女裝的!”
東宮反唇相譏:“你怎麽不說穎娘男扮女裝,建功立業的事情?!”
他祖父嗤笑一聲:“不過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罷了……”
東宮冷笑道:“瞎貓都能碰上死耗子,不瞎的貓卻沒能碰上,反而要給老鼠送糧食,怎麽想都是不瞎的貓比較丟臉吧?”
他祖父為之氣急:“你這個小王八蛋——”
話都沒說完,腦袋上挨了不知道來自哪位先祖的一靴子:“媽的,你劈竹子別帶到筍啊!”
天子試探了一次,又試探了一次,春郎回應了一次,又回應了一次。
東宮……
嗯,東宮發現自己升職成皇帝了。
感謝兒子在人間送上的皇帝升職大禮包一份!
他祖父:“……”
其餘先祖們:“……”
臥槽,這也行?!
事實證明,真的行!
東宮,不,現在該叫莊敬皇帝了。
接下來的日子裏,莊敬皇帝每天都跟踩在雲上邊似的,腳下飄飄忽忽的,而人間的日子卻還在繼續。
定安公主成了鎮國公主,穎娘的官位也一日日的升了上去,天子送去的幾個郎官……
霧草,兒子你怎麽玩的這麽花!
咱們家祖上也沒有分桃斷袖的風氣啊,個個兒都是直男,你這都是從哪兒學來的?!
莊敬皇帝震驚的去看他祖父——諸多先祖當中,也就是這個風流韻事多一些了。
他祖父也很方:臥槽,他怎麽玩的這麽花?!
震驚的捂住自己的嘴,來了一段bbox。
莊敬皇帝心想,行叭。
兒子高興就行。
嗯……看起來也確實挺高興的。
日子就這麽一點一滴的流逝掉,天子的大限之日終於到了。
莊敬皇帝原以為兒子會在北關等待塵埃落定,畢竟近年來老爹的精神狀態是有點堪憂,隻是他怎麽也想不到,春郎居然回去了!
且還主動的來到了天子麵前?!
這孩子真是好大膽!
莊敬皇帝暗地裏捏一把汗,擠到前排去進行圍觀,卻發現更令他驚訝的還在後邊——好怪,為什麽別人都在被天子吊打,而他卻能遊刃有餘的拿捏天子?
我兒牛批啊!
先祖們看到這兒,都已經佛了,佛了之餘,又覺得高興。
紛紛拍著莊敬皇帝的肩膀道:“你生了一個好兒子啊。”
還不忘再補一句:“兩個女兒也都很出色!”
然後再加一句:“你們這三代都很不錯嘛,天佑國朝啊!”
他祖父聽得老不爽了,又不敢違逆先祖的意思,隻能委委屈屈的暗示:“不是四代嗎?”
先祖:“……”
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然後抬起一腳:“哪兒來的狗,滾一邊去!”
……
天子戀戀不舍的在未央宮中觀望良久,終於還是在鬼差的催促之下離開了。
因為對方告訴他:“莊敬皇帝在地府等著您呢。”
天子聽罷著實一驚:“世間果真有地府嗎?”
然後立即就想起來另一件事,沉下臉來:“我爹是不是也在那兒?那我娘呢?沒受欺負吧?!”
鬼差如實的告訴他:“令堂在時積德行善,早已經投胎轉世去了,托生去了好人家。”
天子這才鬆一口氣,神色又有些躊躇:“那我大姐姐……”
鬼差笑道:“也已經投胎去了,倒是留了信給你呢。”
天子急忙道:“還不快快引路?”
如是到了地府,還沒等環顧四周,就聽有人在叫自己:“阿爹!”
再一抬眼,便見數十年未見的好大兒已經滿臉濡慕思念的到了近前,父子倆經年未見,此時再度於此重逢,當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天子眼眶發紅,激動之情溢於言表,莊敬皇帝也是淚濕衣襟,滿麵感懷。
隻有天子他爹大煞風景的說了句:“話說你到底知不知道你選的繼位之君好南風啊?!”
天子:“……”
天子:“???”
什麽玩意兒?
天子他爹一看他這樣子,就知道他肯定不知道,捂住嘴假笑一下,幸災樂禍道:“你還不知道吧,你的好孫兒好南風,你先前送去的那幾個尚書郎,嘖嘖嘖……”
然而天子不愧是能夠做出讓孫女做後繼之君這等抉擇的極品登,短暫的詫異之後,很快便平靜下來,神色自若道:“啊,這很好啊,那幾個尚書郎品貌都還尚可,有幸服侍天子,是他們的福氣。”
天子他爹沒能看見自己想看到的反應,瞬間笑容消失,心理破防了:“你到底是怎麽教孩子的?一個個古裏古怪的,都不正常!”
天子左右看了看,奇怪道:“怎麽,梁懷王不在這兒啊?”
天子他爹:“……”
天子又問:“話說王貴妃是投了個什麽胎來著?”
天子他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敲裏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