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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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佐已經在謝殊麵前靜坐了兩個時辰了。
    謝殊隻能盡量無視他,如常一般處置軍務,不間斷的接見下屬,就這麽一直等到他把該辦的事情都完了,實在沒有辦法能再敷衍的時候,又旁若無人的要往外走。
    唐佐三步並作兩步到他麵前去,把人給攔住了:“且慢。”
    謝殊的腦袋便慢慢的大了起來:“唐將軍,你這是幹什麽?”
    唐佐臉上且青且白,明明把人攔住的是他,偏生此刻無話可說的人也是他。
    謝殊見狀,不禁為難的一攤手:“你看你這個人,把我叫住,又一言不發。你到底有沒有話想跟我說?”
    唐佐憋了半晌,才勉強講出來一句:“怎麽回事?那個安璟……怎麽成了公主?而公主,公主……”
    他一張臉憋成豬肝色,“公主”了半天,也沒能再說出什麽來。
    謝姝心說作孽啊!
    春郎,看你把人家純情青年騙的!
    但是嘴上仍舊對唐佐進行政治正確的官樣宣傳:“這個事情啊,本身是很複雜的……公主的身份……還有那個安璟,這一切都是,嗯,方方麵麵都有……關於這個問題……”
    唐佐強忍著聽了半天,發現對方隻是在糊弄自己之後,再忍不住了:“謝將軍!”
    謝殊見狀暗歎口氣,把春郎出發前安排的那套官方說辭講給他聽:“天子有感於代王與定安公主於京外遇襲一事,為保全他們姐弟二人,這才設計代王假死,又以和親為由,讓他們來到北地,發展勢力。”
    “世人皆以為天子看重的後繼之君乃是鎮國公主,卻沒想到實際上那卻是莊敬皇帝之子代王。如今天子臥病,作為他老人家相中的後繼之君,代王殿下當然要回京侍奉了……”
    唐佐嘴唇抿得死緊,聽他將這一席話說完,又過了好一會兒,才糾結道:“我不是問這些,我是……”
    謝姝故作不知:“你是什麽?”
    唐佐狠下心來,問了出來:“當日離京之後,一路上的公主,便都是……代王殿下嗎?”
    謝殊道:“不是他,還會是誰呢?”
    唐佐:“……”
    唐佐黯然神傷,向他行了一禮,走了出去。
    已經是下值的時間,官署裏當值的官吏們彼此寒暄著各自歸家,唐佐渾渾噩噩的走在路上,忽然見麵前眾官員分列兩側,將道路中間讓了出來。
    他意識到有人來了,且還是一位貴人,默不作聲的讓到了道旁,便見從前的安璟、如今的定安公主身著男裝、腰係玉帶而來,同眾人示意無須多禮,嘴裏還在同旁邊的幾個參軍說著什麽。
    做安璟的時候,定安公主為了不讓人察覺到自己的女兒身,總是將臉塗得微黑,眉毛也畫得更粗,如今恢複本來身份,雖然仍舊是少年郎裝扮,但麵容姣好,眉眼映秀,一望便知是個年輕女郎了。
    倒是同先前的公主有些相像。
    唐佐想到此處,心裏更難受了,滿臉憂鬱的看著麵前貨不對板的定安公主,心頭的悲傷宛若一條逆流奔湧的大河。
    定安公主向來敏銳,也察覺到有人一直在注視著自己,一瞥眼瞧見唐佐,臉上的表情便微妙起來。
    “唐將軍。”她近前去打了聲招呼。
    唐佐朝她行禮:“見過公主殿下。”
    定安公主那麽爽利的性格,此時卻不由得扭捏起來:“那個,你,你還好吧?”
    唐佐見狀難免有些遲疑,略頓了頓,才點點頭,道:“多謝公主掛懷,臣諸事皆好。”
    定安公主不無躊躇的“唔”了聲,又問了句:“你跟代王……沒事吧?”
    唐佐那顆正在滴血的心又被狠狠地捅了一刀。
    他咬牙說:“臣沒事。”
    定安公主心說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問什麽啊!
    又開始痛恨自己那個丟下一地爛攤子自己跑掉的弟弟了!
    她又憋了會兒,才問了出來:“你跟代王,沒那個吧?”
    唐佐不解極了:“哪個?”
    不曾想定安公主聽罷卻是神色一鬆,一副舒一口氣的模樣:“沒什麽沒什麽,唐將軍也是剛下值吧?我就不叨擾了。”
    說完,朝他禮貌性的頷首一下,舉步迅速離去。
    徒留唐佐一人留在原地,目光莫名。
    所以說“那個”到底是哪個啊?!
    謎語人滾出北關啊!
    唐佐為定安公主這曖昧不明的態度而暗覺惱火,然而等到他知道答案之後……
    天啊,求一個沒接收過答案的大腦!
    雖然他也知道民間亦或者是權貴當中不乏有分桃斷袖之好,但是他怎麽也沒想到,代王也會有這種愛好啊!
    那幾個尚書郎……
    再一想自己對公主的怦然心動,乃至於這兩年許多夜裏的輾轉反側……
    好像也不是不……
    住腦啊兄弟!!!
    ……
    等這事兒傳到了京城,反倒惹得諸王們在震驚之餘,又心生疑竇。
    難道新帝當年還真是老爹給送到北關的,那幾個尚書郎也是專門給他選了消遣的?
    霧草?!
    更檸檬了好嗎!
    要是真公主的話,給選夫也就算了,怎麽孫子好南風,還得給他選幾個人品相貌都出挑的過去啊?!
    爹你偏心眼偏的太厲害了你知道嗎?!
    我們不服!【氣焰囂張】
    緊接著就接到新帝的傳召,邀請諸王入宮行宴。
    我們不服。【心懷不滿】
    吃飯當天出門的時候。
    我們不服。【小聲逼逼】
    進了宮,屁股坐到椅子上之後。
    【……我承認我之前態度是有一點囂張】
    新帝來到大殿之內,目光在他們臉上掃過之後。
    【嗚嗚嗚嗚嗚嗚好侄子別鯊我啊!】
    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麽了,前腳剛送走了難纏的父皇,後腳就迎來了難纏的侄子,還能不能讓人喘口氣了啊?!
    然而事情到這兒還沒完呢,鬼知道這個侄子哪兒來的那麽多花樣,先是北擊戎狄,大獲全勝之後又搞了個推恩令出來?
    喵喵喵???
    諸王深感生得委屈,活得窩囊,心裏邊倒是憋著一口氣——這小崽種生下來的時候也就三斤重,鬼知道他能活多久,天子留下的還活著的親王們年紀都與他相差的不太多,還說不定誰能熬過誰呢!
    如是過了五年,十年,二十年……
    夭壽啊,他怎麽還活著?!
    還跟寧皇後生了崽,間歇性的還出門獵男?!
    最後新帝還沒怎麽著呢,諸王倒開始凋零了。
    這沒辦法啊,常年生活在高壓之下,心裏壓抑又得不到紓解,時時擔憂屠刀落在自己頭上——這能活得久才奇怪吧!
    下了地府,知道先祖們居然都在之後,諸王們片刻都沒停頓,就去找先祖們告狀了,那個小癟犢子忒不是人了!
    結果到了地方一看,好家夥,先祖們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蹲在那麵能夠窺視到人間的鏡子前麵圍觀人間天子治國理政呢,壓根就沒人記得還有一群苦逼的親王先後被親爹和侄子折磨的□□。
    看人緊趕著投胎前的那點時間前來探望,居然連來人是誰都沒認出來!
    該位親王:“……”
    多冒昧啊你們!
    ……
    李世民甫一睜眼,就覺對麵惡風不善,多年以來征戰沙場的下意識反應瞬間做出了回饋,猛地向左側了一下身體,躲開了迎麵砍來的致命一刀。
    再去打量四遭,卻見自己此時正處於兩軍交戰的前鋒軍當中,身下坐騎倒頗雄俊,隻可惜少了兵刃,大抵是在自己來此之前便為人擊落。
    “大哥!”
    不遠處傳來一聲厲喝:“接槍!”
    李世民迅速將心神收斂,抬手向前,下一瞬,便如有神助一般將那柄□□接到手裏,左手拉住韁繩催促身下駿馬,右手銀槍橫掃,飛馬衝入敵軍陣中。
    三槍將方才襲擊自己的敵軍挑落馬下之後,李世民不喜反憂——當下這個形勢,於己方很不妙啊。
    倒不是說人數不占優勢,就他方才粗略打量之下,雙方在士卒數量上應該是旗鼓相當的,再遠些的戰場上情狀如何他不知道,但至少他所在的這處戰場乃是如此。
    但己方的將領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陣營鋪開的太早了,以至於後衛反應不及,敵方先上箭陣,再來一個騎兵衝鋒,己方的隊伍就完全的散開了。
    李世民是人,並不是神,天時地利人和一樣都不占,即便把孫武叫來,也是於事無補。
    而事實也正如他所料那般,這場混亂的廝殺隻持續了兩刻鍾不到,便聽遠處哀嚎聲既起“小王爺被敵軍擒住了!”,緊隨其後的便是敵軍耀武揚威的歡呼聲:“這黃口小兒業已敗落,爾等還不束手就擒?!”
    李世民暗叫一聲“不妙!”
    己方陣營打亂在前,主將被擒在後,士氣已經是一落千丈,再想反敗為勝,隻怕就難了。
    此時己方大部分士兵心頭所思量的必然是盡快奔逃,可李世民打了一輩子仗,對此心知肚明,戰場上的潰兵何其之多,想要逃命,談何容易?
    敵軍不會一絲希望都不留給潰敗之軍,因為這或許會讓他們起了破釜沉舟之心。
    相反,敵軍會主動給他們放出一條生路,讓他們狼狽奔逃,彼此踩踏,軍心大亂,再無合擊之力,然後再進行接連數次的截殺,爭取斬草除根。
    走到這一步,即便還會有些許散兵遊勇逃脫出去,但是之於大局,也已經無礙了。
    若真是到了哪一步,事態便當真是無可挽回了。
    為今之計,便隻有……
    短暫的思量之後,他迅速定了主意,調轉馬頭,手握□□,神色毅然,反向衝殺回去。
    恰在此時,卻聽己方營內鼓聲大作,有人高聲喝道:“王爺有令,若有人能救得小王爺性命,可封侯爵,賜萬金!”
    侯爵,還有萬金!
    接連兩個金燦燦的大餅砸下來,奔逃的士卒們也有了轉瞬的凝滯,有人不以為然狂奔逃命,也有人心生遲疑,想要謀求富貴。
    李世民卻不曾在意別人究竟作何猜想,一杆□□使得宛如遊龍,濺起一路血光,直衝到距離敵軍團團包圍之處數丈之外,飛快取下身後□□,引弓而射——
    敵軍先時見來將甚是驍勇,還覺心驚,再見他衝殺到了近前反倒停下改用弓箭,不由得哂笑出聲。
    “這豎子以為我等身上的鎧甲是紙糊的不成?”
    李世民渾然不曾將外界之事放在心上,手指屈起,複又鬆開,手中三支箭矢如飛光,正中前敵眼窩!
    對麵三人應聲而倒!
    李世民嘴角微挑。
    嗬,天策上將了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