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 第 260 章 朱元璋的發瘋文學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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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艱難的過了關, 緊接著被提進去的就是三皇子。
朱元璋仍舊是老一套辦法——招式不怕古舊,有用就行。
三皇子甚至於比二皇子跪的還快。
朱元璋眼皮子冷冷的那麽一掀,他就跟丟進鹽水裏的蛤蜊一樣,十分自覺地把肚子裏的東西都給吐出來了。
老六夫妻之間的那些爛事兒。
皇太子奠儀上的變故。還有老七夫妻倆那可靠的人品……
所說內容, 基本上同二皇子講的沒有出入。
朱元璋心平氣和的聽他說完, 再度起身踱步, 從侍從手裏接了二皇子與三皇子的供詞, 對照著看了半晌, 終於點點頭:“暫且沒你的事了, 退下吧。”
過, 過關了!
三皇子由衷鬆一口氣, 小心翼翼的用衣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便要退將出去。
這個動作刺到了朱元璋的心。
“怎麽,我有這麽可怕嗎?”
他皺起眉來:“你們一個個的, 都覺得我老人家失心瘋了是不是?”
說到此處,朱元璋神色倏然一厲:“你這混賬,好大的膽子!”
三皇子:“……”
三皇子一秒滑跪, 溫順又乖巧的搖頭:“爹,我不是,我沒有, 我怎麽敢?”
朱元璋憤怒咆哮:“不敢?你以為我聾了瞎了, 什麽都聽不見、看不到嗎?!”
朱元璋惱火不已的在殿內走來走去:“怕我,哈哈哈哈,怕我——我有什麽好怕的?!”
叉著腰到他麵前去, 惡狠狠的盯著他看了半晌。
又惱火不已的在殿內走來走去:“我會吃人嗎?!”
走回去,猛地踹了三皇子一腳。
繼續惱火不已的在殿內走來走去:“還是說我蠻不講理,冤枉你們幾個了, 嗯?!”
三皇子嗚咽著道:“爹,兒子不敢,兒子錯了,兒子怎麽敢有這樣大逆不道的想法呢……”
朱元璋心灰意冷的看著他,滿臉失望:“你們啊,根本都沒人懂我!”
三皇子:“……”
朱元璋歎一口氣,意興闌珊的擺了擺手:“算了,退下吧。”
三皇子畢恭畢敬的給他磕了個頭,躡手躡腳的退了出去。
朱元璋神情感傷。
朱元璋麵露惆悵。
朱元璋重新打起了精神,發出雄獅咆哮:“老四呢,把那個畜生給我提過來!!!”
侍從們:“……”
……
二三四五四位皇子挨著被提了一遍,審訊一番之後,又被單獨關押起來了。
至於究竟什麽時候能被放出去,那就得看皇帝的意思了。
侍從們這兩天把下輩子的小心都給借出來了,走路的腳步原本就輕,這幾日更是恨不能練就出一門行走時腳不沾地的法門出來。
原因無他,皇爺現在的精神狀態……
絕不精神內耗,發瘋創死所有人!
主打的就是一個無一幸免。
朱元璋依照齒序來傳召諸王,除去六皇子還臉色蠟黃的癱在馬棚裏之外,七皇子便是最後一個被傳過去的成年皇子了。
出發之前,七皇子其實做了很多心理建設,但是做來做去,最後浮現在腦海之中的,卻是臨行前妻子說的那幾句話。
有什麽好怕的呢。
他向來行得正坐得端,沒做過虧心事,就不怕爹敲門。
就是不知道,此時此刻,倩茂怎麽樣了……
七皇子不無憂慮的想:算算時日,大抵也快要生了吧?
……
京師。
皇帝的旨意來的突然,諸王走得更是匆匆。
七皇子離京之後,徐倩茂進宮去問候皇太子妃,妯娌二人相對敘話,難免要說起此事。
皇太子妃思忖著道:“事出突然,京師這邊兒也無從得知皇陵處的消息,是以並不知道老爺子究竟作何想法,隻是他老人家在這個關頭招人過去,大抵還是沉浸在傷心裏,對咱們來說,其實是件好事。”
皇帝對皇太子的感情越深,就越是不會拒絕給皇太子過繼子嗣一事,她們的打算,也就越有可能成功。
隻是在此之外……
皇太子妃怕徐倩茂不了解皇帝為人,忙中出錯,便低聲提點她:“早先說要拉王家下水,不叫他們與老六坐同一條船,現下也都停了,老爺子忽然間傳召諸王,其中自然有傷心難解的緣故,但在此之外,要說隻是心血來潮,未免太過單薄。”
她眉頭微蹙,若有所思:“我覺得,此後他老人家興許還會有更大的動作,咱們最好不要稀裏糊塗的攪進這個漩渦裏。”
徐倩茂由衷稱是,心裏也難免掛懷遠行的丈夫。
這家夥是個脆皮,匆忙趕路,可別累病了。
正這麽想著,就覺得肚子忽然間疼了一下,繼而便是一股熱流湧出……
皇太子妃見她神色停滯,起初微怔,然而畢竟也曾經生育過,很快便反應過來,趕緊下令就近收拾一間產房出來,再使人去請產婆和太醫前來。
徐倩茂自幼習武,身強體健,倒不覺得很痛,甚至於還有餘力言語,分析當下的狀況:“估摸著還得有段時間才生呢,不然就回王府去吧,生在這兒,實在不合適……”
有些地方的風俗,是忌諱產婦在別人家生育的。
皇太子妃握住她的手,輕輕掐了一下,語重心長道:“再沒有比這兒更合適的地方了!”
從破了羊水到順利生產,總共耗費了一個多時辰。
徐倩茂在內室生產,皇太子妃則在外雙手合十,虔誠的乞求上天保佑,待聽到殿內傳來嬰孩的哭聲,她為之觸動,霎時間淚如雨下。
因為太過於興奮,心腹出來報信的時候都是跌跌撞撞的:“太子妃娘娘,七皇子妃順利誕下了一位小郡王!”
期盼成真,皇太子妃反倒怔楞了,回神之後,連說了三聲:“好好好!”
消息傳將出去,諸王的妻室難免要入宮來向徐倩茂道賀,再知道皇太子妃要留她在東宮,待坐完月子再行回府,倒也不覺得奇怪。
剛生完孩子呢,哪有隨意挪動的,左右皇太子已經薨逝,七皇子也不在京中,妯娌兩個作伴,又有什麽不可。
倒是也有聰明的,猜到了其中的貓膩。
“大嫂這會兒就缺一個兒子呢!”
“老七媳婦也舍得?”
“誰知道呢。”
然而無論是過繼也好,出繼也罷,這些事情都不是王妃們能做主的,私底下討論兩聲,便也是了,終究不會翻到台麵上來。
七皇子妃順利產子的消息隻傳到了魏國公夫人唐氏那兒便停住了。
她吩咐六皇子府的侍從們:“這事兒千萬別叫你們王妃知道,哪個多嘴說了,我非割掉他那根多嘴的舌頭不可!”
再回到自家府上,卻難免鬱鬱:“那賤人倒是好福氣!”
魏國公有些遲疑:“要不,你遞個牌子進宮去瞧瞧?”
到底也是自家女孩兒呢。
如今生了孩子,娘家人一聲不吭,看起來也不像話。
唐氏迎頭便啐了回去,連形象都顧不得保持了:“我去瞧瞧?老爺,這話你是怎麽說出口的?你難道忘了,她把柳吟害成什麽樣了嗎?!讓我去看她?做夢!”
魏國公想起先前自己去求藥時長女的態度,也是暗暗皺眉,便也罷了。
如是過了幾日,唐氏的娘家嫂嫂隋氏來魏國公府走了一遭,此事卻又起了新的波瀾。
“你沒聽見外邊的風聲嗎?都說皇太子妃仿佛是有意過繼你們家大姑娘的兒子做嗣子的……”
唐氏遲疑了幾瞬,很快想清楚了其中的利益關竅。
她險些原地跳起來。
這怎麽行?!
皇太子妃要是過繼了兒子,那這個孩子就是東宮名正言順的後繼者,往小了說,一個親王之位板上釘釘,往大了說,老爺子愛屋及烏,未必不可能叫他一步登天!
到那時候,儲君之位是否會落到六皇子手裏,怕就很難說了。
唐氏當然是不樂見此事做成的,可是話又繞回去了——皇室王妃都不能置喙的事情,輪得到她來說三道四嗎?
唐氏越想越急:“我看,那個野丫頭就是故意的,什麽恰好將孩子生在了東宮,說不定就是她服用了催產的湯藥,想賴在東宮不走!”
左思右想之後,她心裏邊甚至於生出了一個主意,悄悄跟丈夫商量:“柳吟跟那個野丫頭畢竟是親姐妹,倘若將她不能生育的事情推到這次的受罰上,有沒有可能把那個孩子過繼到柳吟那兒?”
魏國公起初覺得無語——皇太子妃要真是鐵了心想過繼一個孩子,你能攔得住?
你憑什麽攔啊?
再轉念一想,竟也覺得有些道理。
要說親近,皇太子妃跟長女隻是妯娌,但幼女跟長女可是親姐妹啊!
雖說皇太子是皇帝的心頭肉,但六皇子也一樣是皇後嫡出的不是?
左右柳吟是不能再有孩子了,過繼自家姐妹生的,總比女婿找妾侍生來的要好啊!
至於長女是何想法,唐氏——甚至是魏國公這個親生父親,都有意無意的忽視了。
歸根結底,徐倩茂終究是這個家庭的編外人員。
魏國公自己其實也有所感覺,這個女兒,對他這個父親並沒有太多的親近和孺慕之情。
讓她走得太高,飛得太遠,對他,乃至於魏國公府有什麽好處呢?
可若是徐柳吟——起碼她是真心愛護家裏的弟弟,來日登臨高位,總會惠及魏國公府。
利益蒙蔽了他的眼睛,甚至於讓他忘記了幾個非常要命的現實問題。
皇太子妃有意過繼嗣子,是因為東宮辭世,皇帝很想讓兒子有香火祭祀,但六皇子還活的好好的呢,憑什麽給他過繼兒子啊!
什麽,他老婆不能生,所以想讓他過繼兄弟家的兒子?!
你沒事兒吧,朕可是皇帝,天下女人多了去了,你女兒不能生,那就麻利的給老子滾蛋,讓能生的來當王妃!
而在此之外,還有最要緊的一個問題——
徐柳吟身受重傷,還能活多久呢?
……
七皇子相對容易的通過了這場審問。
因為大多數需要審訊的內容,他都已經提前交待出來了。
而朱元璋也沒有老調重彈,如同對待先前諸王一樣的對待他。
他隻是繞著七皇子轉了幾個圈兒,之後又若有所思的摸著下頜,吩咐說:“抬起頭來。”
七皇子老老實實的抬起頭來。
“老七啊……”
繼而就聽他爹問:“你想沒想過當太子啊?”
七皇子愣住了:“啊?”
不是裝的茫然,是真的茫然。
因為對於七皇子來說,太子之位跟他就處在兩條平行線上,大抵永遠都不會相交。
想要當太子的人,需要有什麽呢?
如大哥那樣,嫡出嫡長的身份。
亦或者是過人的才幹和膽識。
又或者是極得父親的寵愛。
哪怕上邊兒這些他都沒有,最最基礎的,還得有一副強壯的身體,乃至於勃勃的野心。
以上四條,他哪一條都不沾邊兒。
是以這會兒,七皇子能夠非常真誠的告訴父親:“沒有想過,兒子哪裏是那塊材料呢。”
他說:“我畢生所求,也不過是做個富貴閑人,修書作畫,縱情山水,與王妃攜手共度一生,這樣就很好。”
朱元璋定定的看著他,沒有言語。
而七皇子神色平靜,絲毫沒有顯露出瑟縮亦或者是心虛的樣子來。
因為他的的確確就是這麽想的。
如是過了半晌,朱元璋微微點頭:“好了,你退下吧。”
七皇子微覺愕然,卻還是從令而行。
待到出了偏殿,立在院中時再回頭看,他仍舊有種不可思議的奇妙感覺——這就過關了嗎?
好像也不是很難啊,為什麽兄長們都是如喪考妣的樣子?
朱元璋是有一點懷疑老七夫婦的。
這夫妻倆到底是真的人緣兒好,還是在刻意經營名聲?
現下見了老七,又覺得他實在不像是那種汲汲營營的人。
當然,也不像是能夠擔當大任的那種人。
朱元璋暗歎口氣。
不隻是七皇子,諸王……
看起來都不像是能夠擔當大任的人啊。
且再看看吧。
如標兒那樣的繼承人,哪裏是隨隨便便就能找到的?
標兒!
嗚嗚嗚嗚嗚……
朱元璋又開始傷心了!
傷心完了就回去收拾行李,準備還京。
這邊的法事已經做的差不多了,他老人家準備回京做法了。
魏國公夫婦,還未謀麵的兒媳婦們,還有我那上了年紀的娘……一個都別想跑!
皇帝起駕,隊伍自然浩浩蕩蕩,朱元璋耐不住性子,不欲乘坐轎攆,思慮之後,遂將隊伍一分為二。
他老人家帶著帶著成年的諸王騎馬還京,七皇子作為後隊的主事人,帶著年幼的皇子們和寧國公主在後慢行。
這時候他已經知道了寧國公主有孕的事兒,不免要溫和責備這女兒幾句:“怎麽也不吭聲?倒叫我擔心。”
寧國公主隻是笑,沒說別的。
朱元璋拍了拍女兒的肩,轉頭吩咐七皇子:“好好照顧你姐姐。”
七皇子趕忙應下:“是。”
朱元璋再看一眼他旁邊的小蘿卜頭們,忽然間臉色一變:“一直都沒怎麽見這群小的,好像是有幾個沒來?!”
七皇子:“……”
寧國公主:“……”
默默的低下了頭,開始替沒來的皇子生母們默哀。
那邊朱元璋已經發起飆來:“是誰沒來?都給我等著!”
“沒心肝的畜生!!”
“他們年紀還小不懂事,他們的生母也不懂事嗎?!”
“好啊,不把皇太子放在眼裏,也不把我放在眼裏!!!”
周遭人噤若寒蟬,無人吭聲,真真是寂靜到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朱元璋也沒打算從他們那兒得到答案——發瘋這種事,還是要到第一責任人麵前去發來的才爽!
將纏在腕上的馬鞭解開,他森森一笑,翻身上馬,揚鞭出發:“啟程!”
諸王點頭哈腰,緊隨在後,先前被病痛折磨的六皇子也被分到了一匹馬,半死不活的摻雜在諸王中間。
有一說一,成年的皇子們,除去七皇子是個真正的閑雲野鶴之外,別的皇子們在東宮薨逝之後,或多或少都曾經起過小心思。
有沒有可能……我也可以坐上那個位置?
而在直麵過老父親的恐怖之後,那些個小心思瞬間就灰飛煙滅了。
再之後就是今天——
這一路上,他們跟隨老父親快馬加鞭,一路北上,不說是星夜兼程,但也是每到一處驛站便換一回馬,除去吃喝拉撒睡之外,幾乎都在趕路。
先前連日的精神折磨,乃至於抵達皇陵初日的鞭子和長跪,都讓諸王心力交瘁,但他們畢竟年輕,恢複的也快——但是!
為什麽上了年紀的老父親看起來比他們還是精神啊!
連日趕路,還他媽精神奕奕,一點疲態都沒有!
我們能不能熬過老父親,真的得打個問號啊!
不歇氣的趕了數日路,眾人終於在這日深夜順利抵達京師。
這時候諸王已經很疲憊了,進城之後,不約而同的舒了口氣。
時辰已經晚了,他們更沒有入宮過夜的道理,遵照流程,下一步就該是老父親發話——你們都回去吧,把招子給我放亮點,要是敢犯到老子手上,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然後他們唯唯諾諾,奴顏婢膝的答應,繼而回家洗個澡,好好的睡一覺。
這是他們預想的流程。
而實際上是流程是,老父親在城門處勒住韁繩,沉思良久,想到了英年早逝的愛子和拋下他的老妻,繼而潸然淚下。
然後精神抖擻的開始發瘋。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我看他們是皮癢了,得扒掉才好!”
“來人!”
“還那些個不舍得讓兒子去給老大送行,老大剛走就給老大媳婦臉色瞧的,統統都給我抓起來勒死!”
“去魏國公府,把魏國公跟唐氏提到宮裏去,我要審他們!”
“去老六府上,把他婆娘提到宮裏,我要審她!!”
“再去老七府上,把老七媳婦叫過去,也要審她!!”
“把所有皇子妃統統都叫到宮裏去,也要審她們!!!”
諸王:“……”
諸王一秒滑跪:“啊對對對,爹說的都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