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 第 270 章 朱元璋的發瘋文學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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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怎麽說春秋筆法,微言大義呢。
同樣一件事情,叫九皇子跟於側妃這麽一解釋,馬上就變了味兒。
於側妃想要借閱王妃嫁妝當中的古籍字畫觀摩,是極為冒昧失禮的,但是主語要是換成九皇子跟於側妃,給人的觀感就不一樣了。
丈夫借用一下妻子的東西,這有什麽過分的?
至於於側妃,在這句話裏邊,她純粹就是個搭頭啊。
更別說他們甚至於還搶先給九皇子妃扣了頂帽子——“王妃大發雷霆”,完事兒又假模假樣的替她解釋“大抵是誤會了”。
是以安國公接到消息之後,饒是皺眉,也沒品出什麽大的錯漏來,再看女婿甚至於打發人給嶽家送了賠禮的東西,便覺得興許是夫妻倆拌嘴幾句,這會兒都好了。
不然怎麽會以這種姿態來給嶽家送禮呢。
若是如此,便不好貿然過問了。
過日子的到底是女兒和女婿,娘家插手太多,反倒不好。
安國公夫人卻是將信將疑:“我女兒的脾性我是知道的,性子雖急躁了些,但並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九殿下要真是好聲好氣的借,她不會小氣的,隻怕這裏頭有些咱們不清楚的緣由。”
安國公尚且有些遲疑,安國公夫人卻道:“人不可盡信其表,你也得看他到底是做了些什麽——別管有什麽緣由,女婿問女兒借她的嫁妝用,最後咱們女孩兒卻挨了打,難道這就對?”
安國公神色微變,馬上道:“你還是去瞧瞧吧。”
安國公夫人遂使人準備了禮物,打著教女不善的由頭,親自往九皇子府上走了一遭。
說起來,這事兒還真是九皇子跟於側妃揣測錯了。
九皇子妃向來心高氣傲,人又要強,再眼見前邊幾個妯娌在府裏邊都過得順遂,與丈夫和睦,而自己卻不被丈夫看重,明裏暗裏的還要被側妃壓一頭,她心裏其實是很羞恥,也很難堪的。
向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人,一下子跌進泥裏,她怎麽張得開嘴跟娘家哭訴,說自己過得不好?
原本她也拉不下臉來去向娘家求助,隻打算生下孩子再作計較,不曾想九皇子和於側妃自知理虧,卻反而是把事情給捅到了安國公府上。
兩家往來傳訊,倒是都是好話,但人的氣色如何,神情又如此,是怎麽也瞞不了人的。
安國公夫人打頭進了女兒的院子,就聞到一股子刺鼻的藥氣,再觀量著周遭仆婢的神色,心裏便知一個咯噔,情知不好。
待進了內院,見女兒病懨懨的躺在塌上,臉上一絲血色也無,話還沒說,眼淚就先掉下來了。
“你這孩子,受了委屈怎麽也不吭聲?”
九皇子妃又是委屈,又是羞窘,一個向來往家裏報喜不報憂的人,叫至親瞧見自己這麽難看落魄的一麵,心裏也極不是滋味。
她倒是想要遮掩幾句,隻是話還沒出口,看著麵前向來疼愛自己的母親,想著閨中自由自在的生活,便不由得痛哭出聲:“娘,我心裏苦啊!”
安國公夫人見女兒如此作態,即便還不明緣由,也知道必得是受了極大的委屈,當下什麽也說不出,母女兩個相擁著哭成了淚人。
再晚些時候,聽女兒和侍從們道了事情緣由,安國公夫人極為惱怒:“丈夫居然幫妾侍謀取妻室的嫁妝,如此荒謬之事,我聞所未聞!”
隻是她畢竟老成,知道這事兒一旦處置不好,妨礙的是女兒終身,遂將此中諸多利益關係一一嚼碎了說給女兒聽。
“兒啊,現下對你來說,九皇子不要緊,姓於的小妖精也不要緊,最最要緊的是你的身子,人要是垮了,那可就什麽都沒了,活著才有希望!”
“你現在懷著孩子,正是最虛弱的時候,要是再不思飲食,作下病來,你以為心疼的會是誰?也隻有我跟你爹!”
“至於九皇子跟於氏,他們倆不知道要樂成什麽樣呢!”
安國公夫人點名利害關係:“要是運氣不好,生下孩子就撒手人寰,到時候別說你的嫁妝,你的院子、你的孩子,乃至於你的王妃之位,備不住都會是於氏的囊中之物!”
要不怎麽說親娘是女兒肚子裏的蛔蟲呢。
安國公夫人要是往好處勸慰,讓九皇子妃養好身體再去爭寵,用孩子拉回九皇子的心,九皇子妃心裏邊不定得多膈應。
但要是告訴女兒,你這麽意誌消沉根本沒用,隻會親者痛仇者快,備不住身子太弱難產死了,孩子也好,王妃之位也好,連同這回糾紛的源頭——你的嫁妝,統統都會變成於氏的,這絕對有用!
王妃死了,留下一個孩子,她的嫁妝傳給自己的骨肉,這有什麽不對的?
說破大天,也沒人能挑的出毛病!
王妃的子嗣年齡尚小,無力操持這些東西,交給父親代持,這有什麽不對的?
而以九皇子府上目前的狀況來看,交給九皇子,跟交給於氏有什麽區別?
要真是這樣,九皇子妃真是死了都合不上眼!
安國公夫人察言觀色,見女兒眼睛裏重新有了光亮,這才暗鬆口氣,繼續勸道:“你不必把於氏放在心上,一個破落戶門楣裏出來的女人,有什麽打緊?”
她一針見血道:“她不過是一個倀鬼,隻要九皇子想,要多少有多少,你真正的對手不是別人,正是與你拜過堂的丈夫!”
九皇子妃聽得身體一震,豁然開朗:“娘……”
安國公夫人壓低聲音,道:“這世道就是這樣,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作為妻室,你奈何不得他。別說他打了你一下,就算是打了你兩下、三下,鬧到外邊兒去,頂多也就是不體麵,你能奈他何?”
九皇子妃聽罷,難□□露出氣苦的神態來。
安國公夫人見狀,便握住女兒的手,柔聲道:“不過你也不要怕,車到山前必有路,娘告訴你該如何料理此事。”
她向女兒娓娓道來:“他既起了心思幫助於氏謀奪你的嫁妝,便可知其鮮廉寡恥,可事後又想方設法描補,可見其人色厲內荏,虛偽至極。他既想要裏子,顏麵上又豁不出去,忌憚咱們家,也怕把事情鬧大,這樣一來,事情反而就好辦了!”
“你拿捏不了他,但總有人能拿捏得住他不是?夫為妻綱是不錯,可你別忘了,前邊兒還有個君為臣綱呢!”
安國公夫人神情溫柔的撫上女兒明顯隆起的肚腹上,低聲道:“兒啊,你安身立命,靠的是這個孩子,不是丈夫。大夫不是說了,這八成是個男孩兒嗎?皇爺擬定的爵位傳續製度在那兒,你是他的正妻,這就是未來的世子,這一點他改變不了。”
九皇子妃明白母親的意思:“娘,你且放心吧,我會好好將養身子,把孩子生下來的。”
“這就對了。”
安國公夫人笑著替女兒攏了攏微亂的鬢發,神色微妙:“你們年紀小,不知道當年的那場風波,皇家無情,天威難測,這可不是說說就算了的。”
“此時你身懷有孕,是瓷器,忌諱跟瓦罐硬碰硬,咱們先安安生生的把孩子生出來,之後就算是穩立不敗之地。”
“我晚些時候去見一見九皇子……”
她看著女兒明顯亮起來的眼眸,搖頭失笑:“不是大鬧一場,恰恰相反,是要同他說和此事。”
九皇子妃失望之色溢於言表。
安國公夫人遂正色道:“現在鬧起來有什麽好處?你的嫁妝,他們到底是沒拿到,真要是細糾其錯,也就是打了你一下,皇爺難道還能為兒子打了兒媳婦一下,就下令把他親兒子拖出去打死?頂多也就是罵他一句——備不住連這句罵都不會有!”
“打老婆的男人遍地都是,你以為皇爺會覺得你受了天大的委屈,幫你張目?怎麽可能!且如此一來,你跟九皇子就算是撕破了臉,他心下再沒有忌憚,反而要千百倍的作踐你!”
“你現下懷著身孕,人又虛弱,正是最要緊的時候,我們不能冒這個險。”
“娘,憑什麽呀!”
九皇子妃抽著鼻子,哽咽道:“難道我就白白受了委屈嗎?”
“怎麽會?”
安國公夫人神色柔和的注視著她,分析道:“九皇子此人,膽色不深,這回我與他好聲好氣的說話,假意將此事掀過去,若他心懷羞恥之心,必然為此慚愧,就此與你修好;若他果真是色厲內荏之人,見咱們家退避,安生一段時間門之後,隻怕就會得寸進尺。”
她歎口氣,說:“皇家向來沒有夫妻和離之事,寧國公主雖和離了,可你別忘了,那是皇爺的親閨女,跟兒媳婦是不一樣的。若是九皇子肯悔悟,便也罷了,若是不肯……”
安國公夫人眼底冷光一閃:“我們就想法子除掉他!”
九皇子妃雖然性情耿介了些,但心腸並不很硬,聞言嚇了一跳:“娘,這可是要滅門的大罪……”
安國公夫人不以為然道:“是他自己走向死路,又不是咱們栽贓陷害,你怕什麽?”
又寬慰女兒:“這件事你就別再管了,養好身子才是要緊,我去見過九皇子之後,便再送幾個人來,一是照顧你,二來也是為了有個防備。”
略頓了頓,又囑咐說:“此事乃是家醜,九皇子不會宣之於口,於氏更不敢對外張揚,你閉緊嘴巴不要告訴旁人,若真有那一日,發作起來才會中用。”
九皇子妃乖乖點頭應了。
安國公夫人見了女兒,將該說的都說了,這才往前院去拜見九皇子。
後者聽聞嶽母來府,也是心中惴惴。
安國公府雖然比不得皇太子妃的娘家定國公府,但卻不是可以任人欺淩的人家。
尤其安國公是跟老爺子打天下的人物,平日裏在朝上人家兄弟倆見得比他這個兒子還勤呢!
早些年老爺子進後宮還算頻繁,同兒子們見得也多,這幾年卻漸漸的淡了,隻沉迷於在前朝揮著刀子殺人,對年幼的兒子們卻沒從前那麽厚待了。
九皇子是真怕安國公為此大發雷霆,告狀到老爺子麵前去。
然而安國公夫人進了門,態度上卻極和氣,先說自己家沒教好女兒,然而又說:“我方才已經罵過她了,怎麽能當眾叫殿下下不來台?真是不像話!”
九皇子到底還是有點逼數的,又忌憚安國公府,聞言忙道:“嶽母如此言說,卻是羞煞我也。也是我一時心急,火氣上來,才動了手……”
安國公夫人借坡下驢,歎一口氣,流露出既無奈又為難的樣子來:“這孩子打小就倔,人又要強,這回吃了教訓,心裏也難受呢。隻是她就是這麽個性子,您別理會,叫她自己想一想,過段時間門,也就明白了。”
九皇子難免又應和了幾句。
略坐了一刻鍾,安國公夫人便起身告辭,臨行之前才說:“大夫說那孽障這一胎懷的有些不穩,我在府上總歸是不放心,就想著再打發幾個人來陪著,順帶著也勸一勸她這個強脾氣。”
九皇子自無不應之理。
回去的路上,安國公夫人不住地打著扇子,並不是因為盛夏炎熱,而是因為她過於心煩氣躁。
明白道理是一回事,眼見著女兒深陷火坑脫身不得,卻是另一回事。
回府去將今日之事告訴丈夫,安國公勃然大怒:“這小子好大的膽子!”
馬上就要進宮去找帶頭大哥告狀。
安國公夫人冷笑著攔住他,問:“今個兒親家來咱們家找你,說大郎喝多了黃湯把他媳婦給打了,你能怎麽著?頂破天也就是打他一頓,難道你會打死他不成?!”
安國公聞言,神色難免有些訕訕,又惱怒道:“總不能叫孩子白白受了欺負吧?!”
“不是不叫你出氣,那是我肚子裏爬出來的,我難道不心疼?隻是現在的確不是最好的時機。”
安國公夫人合上眼,幽幽吐出來一個字:“等!”
……
發生在九皇子府的這場波瀾,就這麽無聲無息、看似平和的落下了帷幕。
九皇子不是不後怕的。
即便他是皇子,觸怒一個跟老爺子打天下的鐵哥們兒也絕非好事,老爺子這幾年越來越瘋了,沒什麽事兒他都不敢往他老人家麵前湊。
好在安國公府忠厚,沒有過多的糾纏,保住了兩家的顏麵。
真是萬幸。
這些心理感受他當然不會四處宣揚,隻是在寵妾於側妃處的時候,難免會流露出幾分慶幸來。
連帶著對王妃也敬重了很多。
雖然去了幾次,內裏都回話說王妃歇下了,委婉又客氣的將他請走,但九皇子還是使人送了不少補品過去,聊表心意。
而這種局麵,顯然是於側妃所不樂見的。
這倆人和好了,王妃順順當當的生了孩子,那她在府上還有什麽地位?
於側妃抿著嘴笑,小臉嬌豔的像桃花,一雙含情目款款的看著九皇子,吐氣如蘭,挑撥起他的狂妄和自大:“我倒覺得,殿下您呀,是把別人想的太高了,又把自己想的太低了。”
她說:“您可是龍子龍孫,是主子,安國公再如何強勢,到底也是臣下,是奴婢,天底下哪有主子要害怕奴婢的道理?”
“要我看呀,安國公府可不是忠厚,而是膽怯,他們哪兒敢為了一個出嫁女而得罪您啊!”
九皇子本就是個輕薄狂妄的性格,向來不喜居於人下,聽於氏說了幾句,慢慢的倒是品出了幾分道理。
是啊,向來安國公夫婦都很寵愛王妃這個幼女,又極為護短,這回怎麽就不敢吭聲了?
要是安國公夫人沒來,九皇子還能解釋說是他們家不知道事情原委,可安國公夫人來了呀!
他才不信王妃和她身邊的侍從會不告知安國公夫人事情原委。
說到底,無非還是怕他,不敢把事情鬧大罷了!
想想也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他們憑什麽再管?
因此徹底冷淡了九皇子妃,倒是日日在於氏房裏與她廝混,後者記恨九皇子妃當日的羞辱,到底攛掇著九皇子強奪了諸多九皇子妃陪嫁的古籍字畫過去。
彼時九皇子妃有孕已經將近八個月,人雖然還是鬱鬱,但胎氣穩固,精神較之從前也好了許多。
在九皇子妃身邊侍奉的人將九皇子態度轉圜的消息傳到安國公府,安國公夫人聞訊便是一歎,再度睜開眼睛時,眼底殺機迸現!
從前容忍,是顧慮女兒身體和沒出世的外孫,且不到不得已的關頭,不必將事情做絕。
安國公府已經退了一步,九皇子和於氏卻毫無悔改之意,加倍作踐她的女兒,這已經極大的越過了安國公夫人的底線上。
“於氏以為有九皇子護著,我就拿她沒辦法嗎?!”
安國公夫人取出早就準備好的證物,讓丈夫尋個禦史遞上去。
於家本就已經落寞,這個官兒還是九皇子幫著謀的,算是個肥差,於家人自恃有了倚仗,沒少上下其手。
安國公將那些個證物接在手裏,卻是又氣又急,跺腳道:“事情的根子在九皇子身上,收拾一個於氏,頂什麽用?”
安國公夫人伏在丈夫耳邊低聲道:“若是不把於氏拉下水,誰來替我們把九皇子拉下水呢?”
安國公神色一震,猛地掀起眼簾,正對上妻子的視線。
安國公夫人緩緩道:“不錯,我就是要他死!機會已經給了,是他自己不要的。怎麽,你怕了?”
安國公結結巴巴道:“……是,是有一點。”
老婆,那可是皇子哎!
帶頭大哥的兒子!
安國公夫人瞪著他。
安國公抬手擦了擦汗:“不過還是老規矩吧,都,都聽你的。”
安國公夫人這才緩和了神情:“算你識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