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 第 288 章 劉老登大舞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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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拽著李世民往旁邊去。
那邊廂, 劉徹展開雙臂,叫侍從們近前為他更衣,同時語氣緬懷的開口。
“對我來說, 他首先是父親, 其次才是皇帝。”
“我很小的時候, 他就像所有民間的父親一樣, 讓我騎在肩頭, 親自教導我讀書寫字, 七歲那年, 將我冊封為皇太子,為我選聘良師。”
“那之後,他幾乎每天都要見一見我, 問我這一天學到了什麽, 過得好不好。”
“到他薨逝前夕,已經病得起不來身,但是憂心我為東宮鉗製,還是強撐著為我舉行了冠禮……”
“他是個很好的父親,也是個很好的皇帝。”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 我一直都傾盡所能的模仿他……”
劉徹語氣唏噓道:“因為我是劉徹,所以我當然也該知道,在他心裏, 現在的我——他的長子, 是非常重要的人。所以, 我又怎麽忍心叫他失望,又怎麽會擔心自己會輸?”
空間裏的其餘人為之緘默。
最後,還是嬴政緩緩開口:“此一時,彼一時了。”
父子之間的感情, 是非常微妙的。
扶蘇出生的時候,自己難道不是由衷的歡喜嗎?
李世民冊立李承乾為皇太子的時候,難道不是真心實意?
但是做父親的活的太久了,做兒子的成長的也太快了,雙方難免就會發生摩擦,繼而產生碰撞。
想到此處,嬴政不由得頓住了。
他想起了劉徹先前所說的話——巫蠱之禍發生的原因,就在於父不知子,子不知父,這會兒我想什麽他都知道,還能出什麽岔子?
仿佛,也有些道理啊。
……
皇帝的興奮狀態已經持續了整整一個白天。
自從確定自己靜下心來之後,就能夠聽到自己身邊人的心裏話,皇帝便被這個突如其來的禮包擊中心房,興奮雀躍到幾近昏厥——以至於把王貴妃和她腹中的皇嗣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他幾乎是迫不及待的回到了未央宮,同時瘋狂的進行著頭腦風暴。
接下來該見見誰呢?
自己倚重,破格擢升的中朝官員們?
還是以丞相為首的外朝官員?
或許可以從諸侯王處下手。
聽說淮南王跟衡山王那兩個老雜毛都很不安分,屢有怨望之言發出——天殺的王八蛋,不就是我爺搞死了他們的爹嗎,多大點事,怎麽到現在都看不開?
得想個法子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回頭問問太常,看這段時間有沒有跟高皇帝相關的日子,轉頭大肆操辦,再讓諸侯王往來長安。
推脫年紀大了不便出行也沒事兒,可以讓王太子來啊。
左右這二人有了春秋,王太子皆是盛年,這個歲數,已經可以參與到王國的要緊事務當中去了。
叫他們在自己麵前坐一坐,效果並不比那二人來此差多少。
也可以借機敲打一下其餘諸侯王,叫他們知道雖然遠在封地,但他們的小心思,朕都一清二楚,以此震懾他們。
如是倘若真的需要與淮南和衡山作戰,隻怕他們也不敢首尾兩端了。
天呐!
昊天上帝當真愛護朕!
竟然賜下這樣的神兵利器!
果然我就是上天之子、宇宙的中心!
皇帝躊躇滿誌,自信爆表,畢竟他這輩子主打的就是一帆風順。
媽是寵妃,爹又疼愛,小孫子是老太太的心頭肉,七歲做皇太子,十六歲當皇帝——你就說他該不該膨脹吧。
雖然親政之初也遇上了點波折,但那點波折之於他,也的確是個恰到好處的磨礪,沒幾年老太太去了,他頭頂的封印徹底沒了。
著手開始準備打匈奴,緊接著就把魏大將軍和他那天縱之才的外甥給刷出來了……
他爺沒能幹成的事兒,他幹成了,他爹心心念念披上鎧甲想幹的事兒,他幹成了。
就說他該不該膨脹吧!
皇帝是發自內心的覺得——朕就是最牛批的存在,就是天下的中心,宇宙就是因為朕而存在的!
這會兒突然天降金手指,就更加堅定了他的這個念頭。
皇帝心裏邊敲定了主意,回到未央宮之後,馬上就按部就班的開始召見要臣。
先把太常叫來,開門見山的令他找一個可以團聚諸侯王的日子出來:“朕久不見宗親,實在思念。”
太常早就習慣了這位陛下的跳脫,心說陛下此舉隻怕是意在淮南王,腦子一轉,馬上提議要搞一個紀念高皇帝誕辰xx周年的活動。
淮南王這一支的祖先乃是淮南厲王劉長,也就是高皇帝的幼子,當今天子祖父的幼弟。
對待這樣一支與皇室漸行漸遠的宗親來說,把先帝亦或者孝文皇帝搬出來都欠缺點分量,非得是高皇帝才能一錘定音。
緊接著太常都沒等皇帝發話,就很上道的表示要跟宗正寺聯手承辦這次活動。
先有高皇帝壓陣,再有宗正做輔,除非淮南王馬上就高舉旗幟說自己非劉氏子孫,自取死路,否則就算他看中央朝廷再不順眼,也得捏著鼻子往來長安。
皇帝對太常的表現很滿意。
人都有私心,他當然不指望朝臣個個兒一心為公,能領會上意把事情辦好,這就足夠了。
此事就此敲定,他又傳了幾個親信過來敘話。
彼時的皇帝,正處在人生的盛時,頭腦敏銳,後顧無憂,他的心腹要臣們遠還沒到要給自己尋求後路的時候,是以幾乎都輕鬆地過了關。
直到皇帝收到了皇後遣人送來的酸梅湯。
這時候他才知道:“貴妃動了胎氣,什麽時候的事兒?”
近侍小心翼翼的回稟:“就是今天上午,陛下起駕之後。”
皇帝不由得皺起眉來。
也沒怎麽著她啊,居然就嚇成這樣。
又想起昨晚貴妃的試探來。
更不高興了。
你兄弟是那塊材料嗎,就想讓他跟大將軍爭鋒!
怎麽說出這話的!
禦座之上沉吟良久,倒是將思緒從在朝的官員們身上轉到了外戚這兒。
他人到中年,膝下諸皇子漸漸長大,尤其是皇長子,身後已經有了不容小覷的一派勢力,而除此之外,其餘皇子的母親和外家難道就沒動過心思?
倒不如趁此良機,聚到一起分辯個清楚。
這才使人往皇後去遞話,叫她代為操持今晚的宮宴。
……
王貴妃的遭遇,輾轉傳到了後宮其餘嬪禦們的耳朵裏。
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些什麽,但是能叫王貴妃動了胎氣,此後未央宮卻連絲毫的寬撫都沒有賜下,便可窺知一二了。
二皇子的生母唐婕妤向來溫諾,極少摻和這些事情,聽說之後沒有幸災樂禍,反而告誡身邊的侍從們閉緊嘴巴,不要出去胡言亂語。
反倒是在她之後,幾個年輕的妃嬪有些心浮氣躁。
貴妃可不是好相與的,從前沒少給她們氣受,這回要真是倒了,且有的說道呢!
周若冰這個五品才人既無心去想貴妃——品階上差得遠呢,更別說貴妃有三皇子,即便真的倒了黴,也要強過她許多,也無心去跟人抱團取暖。
有一說一,皇後處事還是很公允的,抱團拿不到什麽好處也就罷了,反倒容易生事。
她愁的反倒是眼前的事兒:今晚上的宮宴穿什麽啊?
侍奉她的婢女翻箱倒櫃的找:“您好不容易有機會麵君,可得穿的鮮亮點,不然陛下怎麽瞧得見?”
周若冰隻想歎氣:“要瞧見早瞧見了,還能等到今天?又不是沒侍奉過陛下。”
能得寵的話早就得寵了,哪至於一天天的在寢殿裏閑的摳腳啊。
“呸呸呸!”
宮女道:“別說喪氣話呀,才人的運道,還在後頭呢!”
……
數以百計的燭火將未央宮的偏殿映照的燈火通明,也讓列位來賓臉上的每一絲神情變化,都暴露無遺。
皇帝是卡著時間到的,入門之後,便聽殿內山呼萬歲,放眼去看,盡是一片低垂的頭頂。
他眼底閃過一絲興味,神情含笑,往禦座上去落定。
皇後跪坐在側,身邊是八歲的皇長子。
在她的下首處,是神色稍顯蒼白、眉宇間隱約透著不安的王貴妃。
皇帝見她如此,不由得顯露出幾分憐色,近前去握了握她的手,隻覺指尖發冷,不由皺眉:“怎麽手這樣涼?”
拉著她到自己禦座旁坐下:“到朕這邊來。”
王貴妃的眼圈兒當時就紅了,聲音都平添了幾分哽咽:“多謝陛下關懷……”
皇帝見狀便笑了起來:“朕今早臨時有事,走得匆忙,怎麽,真把你嚇著啦?”
王貴妃提了一整日的那口氣終於散了下去,抬手輕推他一下。
不重,是撒嬌的意味。
又嬌嬌的吸了吸鼻子:“不隻是妾身,連三郎都被嚇壞了呢。”
皇帝哈哈一笑,遂伸臂去喚三皇子:“是嗎?來,到父皇這兒來!”
那稚兒遲疑著看了看身邊的保母,在後者低聲催促之下,跌跌撞撞的往父親那兒去了。
殿中眾人下意識扭頭去看魏大將軍,卻見後者神色如常,對這一幕恍若未見。
再看皇後,也是穩若泰山。
難免在心下唏噓感慨,怪道人家能扶搖直上,坐穩當下的尊位呢。
不說別的,隻說這份定力,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皇帝在短暫的父子柔情之後察覺到了幾分不妥。
平日裏跟皇後冷淡些倒是沒什麽,疼愛別的皇子也無妨,他知道皇後不會把這些放在心上,但是今日在這兒的不僅僅隻是皇後,還有皇長子。
那孩子才八歲,心智未必如同皇後一般成熟。
在他麵前與王氏親近倒是沒什麽,但是叫三皇子越過他到自己身邊,就有些過分了。
皇帝對這兒子生出了幾分歉疚,馬上轉頭去尋他,卻見那小小少年此時正端坐在母親身邊,若有所覺,抬頭對上他的視線,先是一愣,繼而唇角彎起,燦爛一笑。
皇帝也不由得笑了。
王貴妃瞧見,便也跟著微笑起來,用帕子擦了擦剛剛溢出來的淚,柔聲道:“皇長子殿下可別吃弟弟的醋,陛下隻是憐惜三郎受了些驚嚇……”
皇帝幾不可見的皺了下眉。
卻聽長子彬彬有禮道:“貴妃娘娘說笑了,我是長兄,三郎是幼弟,關心愛護他都來不及,怎麽會妒忌他?”
皇帝眉頭驟鬆。
然後就聽好大兒在心裏雄赳赳氣昂昂的哼了一聲:“有什麽了不起的?我還能不知道?我爹最愛的可是我,嘿嘿!”
皇帝:“……”
你小子!
他聽得笑了,幹咳一聲,朝兒子招了招手:“你也過來。”
長子語氣輕快的應了是:“是!”然後麻利上前,坐到了皇帝身邊。
心裏邊兒:“就說我爹最愛我了,他才舍不得我受委屈,嘿嘿!”
皇帝:“……”
熨帖又有點別扭……
真是讓你肉麻死了!
感受著身邊忽然多出來的熱源,他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大腿被兒子的靠過來的腿蹭著,莫名的有些癢。
想讓他往邊上挪一點,轉頭又對上了這小子亮閃閃的眼睛。
到嘴邊兒的話又給咽下去了。
遂扭頭向另一邊的王貴妃:“你往邊上挪挪。”
王貴妃:“……”
王貴妃委屈又氣惱,但是不敢不聽。
隻能在心裏抱怨:“陛下怎麽總是這麽偏心那個小崽子!”
皇帝還沒來得及在心裏邊兒皺眉,就聽身後傳來一句“我爹讓王貴妃挪開了噯!”。
緊接著是熱烈又直白的表白。
“他好愛我!”
“爹我也愛你!!!”
皇帝:“……”
頭皮發麻,又有種詭異的舒暢感。
一時之間,他居然都有點不敢回頭了。
你小子跟誰學的啊,小小年紀,居然這麽油嘴滑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