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麽說，日子還得繼續過。王玉堂今天的行程是做善事。
    帶上鮮花廠的送貨卡車，裝上早早訂購好的物資，王玉堂來到了老上海縣城郊區的一片區域。
    這裏就是華界名副其實的貧民窟了。
    低矮的房屋、肮髒的街道，明明是早飯時間卻看不到一絲一毫的炊煙升起。
    聚居在這裏的都是車夫、奴仆、工人和小偷煙鬼，無一不是窮的叮當亂響，自然就沒什麽過年的氣氛了，偶爾能看到一副新的對聯，已經算是難得的心氣了。
    針對這片區域，王玉堂的做法堪稱簡單、粗暴、有效。一行幾個人散開，上去咚咚咚的開始砸門，把人砸出來後，一個小袋子就立刻塞了過去。
    小袋子裏麵有2斤大米、一包糖、兩塊肥皂，東西雖說不多但都是實實在在的必須品，每個接到的人打開看看，無一不是喜笑顏開。
    就這樣在短短時間內，王玉堂硬是發出去兩卡車，兩千多個同樣的小袋子。
    不過後來這項善舉就不得不暫停了。
    因為除了江鴻影一幫記者外，無數居民開始從四麵八方趕來，接到消息、專門來領王玉堂福袋的人中，居然有不少都穿著綾羅綢緞，絲毫沒有感覺到自己的行為有多麽的無恥……
    “憑什麽不給我呀?給他們就得給我。”
    “王教授新年好，恭喜發財，你的福袋我就收下了。”
    “既然是做善事，那就不要小家子氣嘛!不然菩薩是不會保佑你的。”
    “呸!老子還不稀罕那，天曉得這是做了多少虧心事，我肯拿你的福袋是看得起你，幫你消除業障……”
    圍著鮮花廠的卡車，吵吵鬧鬧的人群中說什麽的都有。不光是趕來占便宜的家夥，就連那些已經拿到福袋的，他們也不介意再碰碰運氣，隻要卡車上的人稍有鬆懈，他們就會抓起一個福袋就跑，迅速消失的無影無蹤……
    好人果然難做呀!
    王玉堂原計劃給這片貧民窟的3000戶都發遍，可最後隻能是狼狽撤退，因為現場眾人是越來越暴躁了，越來越不要臉了。
    麵對嚴格發放的王玉堂等人，居然還有人朝他們砸石頭……
    “氣死我了，他們怎麽可以這樣，難道良心都被狗給吃了？”
    一邊幫王玉堂包紮額頭上的擦傷，江鴻影一邊發牢騷，剛才要不是王玉堂眼明手快，現在掛彩的肯定就是租界的記者之花了。
    “這才是最真實的人性，沒有沒事，但自己拿不到就不行，沒沾到便宜就感覺吃虧了，他們才不會管什麽誰是更需要的人。”
    王玉堂倒是顯得很鎮定，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幕，反正傷口也不深，就幹脆交給江鴻影去折騰了。
    “不行，我明天要出一篇稿子，好好的批評一下這幫人，是不是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統統都忘光了。”
    “嗬嗬嗬……”
    “你笑什麽呀?”
    “我的大記者，你跟一群未必識字的人說這些?累不累呀?”
    “哼!我、我就是氣不過嘛!”
    “行了，快別生氣了，要因為這個長皺紋可就太虧了。”
    “我說大教授，我沒跟你開玩笑，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要不要請求巡捕房的幫助，叫方督查的人來維持秩序，多不講理的人也不會在巡警麵前明搶吧?”
    “不了，累了，不想再扯著脖子跟他們喊了，剩下幾百戶我換個時間悄悄發給他們就完事了，接下來我打算去土地廟轉一圈，也不知道那兒的流民、乞丐都是什麽樣子了。”
    “那我跟你一塊去，好給你們拍照片，爭取輿論的支持……”就這樣，江鴻影成功的加入了王玉堂的慈善行動……
    上山的路很難走，抬著物資更是格外艱難。
    幸好附近村子的保長王玉堂熟呀，簡單去轉了一圈，迅速就找來了五六十名壯丁，每人半塊大洋，吵吵嚷嚷的就開始扛著東西上山。
    看土路和雪地上的足跡，證明土地廟應該還有不少人活動，這麽一來王玉堂才稍稍的心安。
    再次路過上次發現屍體的地方時，江鴻影是本能的躲到了王玉堂身後，幸好已經有人處理過了，這麽一來江鴻影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遠遠的先看到了煙柱，等大家轉過最後一個拐角，眼前的狀況卻和想象中的不大一樣。
    土地廟前的簡易窩棚更多了，不過在正中間的一塊空地上，竟然升著一大堆篝火，大約一百多人正圍著篝火轉圈兒，應該是在運動取暖。
    奇怪?
    土地廟的流民、乞丐什麽時候這麽有組織性了?
    王玉堂還在好奇，幾個曾經見過他的男人已經先嚷嚷了起來。
    “王老板?王老板來了。”
    “王大善人，您今天是來招工人的嗎?”
    “王老板新年好，王老板給兩個賞錢吧……”
    呼啦一下子，上一秒還圍在篝火前的人就全湧了過來。
    而且更多人還從窩棚、土地廟裏麵跑出來，5600人的數量將王玉堂他們是團團圍住。
    “刺啦……”
    混亂中，不知是誰劃破了壯丁肩頭的袋子，當大米嘩嘩嘩的撒到地上，周圍人都不顧一切的去搶時，現場可就漸漸的失控了。
    麵對無數雙手、無數張扭曲變形的臉，王玉堂隻能把江鴻影護在身後。
    “守好咱們的人和東西，不能糊裏糊塗的就被搶光了。”
    “明白!”
    “砰!”
    隨著悶頭的回答，槍聲響了，那些伸手搶奪的人也後退幾步，稍稍理智了一點。
    黑臉的悶頭可不慣這毛病，他指揮隨行人員和壯丁圍成一個圈兒，剛剛大家扛東西用的木棒就變成了武器，麵對這些老弱婦孺是絕對夠用了。
    當土地廟的流民、乞丐，他們看到悶頭手裏的駁殼槍之後，後退之餘紛紛避開了視線，這樣子王玉堂才有了說話的機會。
    “我帶了糧食和大鍋，本想給你們煮點熱粥，可你們要亂糟糟的硬搶，那我隻能回去了。”
    “別呀王老板，我們不搶，我們乖乖的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