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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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下大燕似乎是意料之中的迅速,周曄根本沒有為之一戰的決心。
他登上帝將近六年,沒有做過一件皇帝該做的事。科舉不興,任用佞臣攪亂朝堂,耽於情愛不問朝政。他在位這六年裏,苛捐雜稅一年重過一年,早年被打壓的世家大族像長在大燕命脈上的腫瘤,迅速腐蝕大燕的生機。偌大的朝廷,成了各大世家爭權奪利的競技場,民不聊生。
有道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周憬琛起勢推翻隆武皇帝乃是百姓心之所向,肅清朝堂順應民心。幾乎不到兩個月便徹底穩固了朝堂。燕京城內世家大族逃不走的,一一被肅清。那些深受其害的百姓日日去午門觀望,看到貪官汙吏血濺當場無一不拍手叫絕。
周曄那幫子人最終還是躲過了搜查,逃出燕京。
那被調離的將近三萬禁軍分一半護送周曄出逃另一半作餌,引得戍邊軍追出燕京,在秦嶺發生激戰。最終死傷一萬,九千多人被俘獲。此時周曄已經在禁軍的護送下渡過淮河,逃往江南。占領了以安慶府為中心的徽州,並打算擱水為界,將大燕一分為二。
但現實可沒有他想得那麽美。逃亡這一路上根本就沒有喘息之機。周憬琛因為整頓朝堂暫時抽不出空來痛打落水狗,但不代表他能放任禍害了大燕六年的周曄逃之夭夭。
逃亡之路可謂刀槍劍影不說,當地百姓也充當朝廷的眼睛,時刻給朝廷通風報信。周曄一行人東躲西藏,猶如過街老鼠,苦不堪言。
這期間顧明月無數次想逃跑,但都被周曄的人給抓回來。
此時的她已經沒有了盛寵一時的美豔模樣,手筋腳筋被周曄挑斷,不良於心。受不到好的照看又每時每刻處於恐懼之中,人迅速消瘦。麵頰凹陷,麵色慘白,儼然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樣。周曄對她的態詭異又曖昧,明明憎惡她的欺騙,卻不論何時都要將她帶在身邊。不準她死也不準她活得輕鬆。
顧明月快崩潰了,她日日都在流淚求周曄放過她。
周曄怎麽可能放過她?
刨除了皇帝這個身份以後,他不必在應付那些官員,所有的精力都用來折磨她。有時候顧明月恨不得自己還是死了解脫,但真正去死的時候還是會害怕。她沒有辦法,祈求不了周曄的心軟,她隻能轉頭去求林澤宇。因為身份被拆穿以後,林澤宇享受了往日屬於她的所有偏愛。
哪怕他是個男子,根本不能接受男人周曄,周曄依舊將所有的寵愛都給了他。林澤宇替代了她的位置成了周曄身邊的第二個主子,她顧明月從天上摔倒了泥裏。
顧明月從前不知嫉妒,如今卻深深嫉妒了。她嫉妒林澤宇,求見不得,便深深地怨恨起了林澤宇。
且不說周曄與顧明月林澤宇三人的糾葛,當嶺南的災民往北走,安慶府也不安寧了。
柳沅俘虜了嶺南軍幾個重要的將領,在周憬琛的允許之下,對黃軒雲等一眾進行了招安。黃軒雲是一名資質極其出眾的戰將。驍勇善戰,用兵如神。哪怕他率領的嶺南軍曾多次叫周憬琛吃了大虧,周憬琛也舍不得殺他。好在黃軒雲雖是個硬骨頭,卻不是個愚忠之人。深思熟慮之後,降了。
周曄有多荒唐昏聵,沒有人比退,是骨子裏對於大燕不動的忠誠作祟。如今已經改朝換代,皇帝都已經逃了,他自然是遵從本心。
柳沅將黃軒等一眾嶺南軍將領收編改整,以新的名錄整頓嶺南軍受旨賑災。
燕京離得嶺南太遠,賑災糧草從北邊過來太遠。隻能從外地調糧。江南魚米之鄉被周曄占據,抽調不出大批的糧草。周憬琛堂而皇之地給東鄉鎮去信,張口向葉嘉要糧。
東征這大半年的時日,周憬琛隻覺得從未如此想念過一個人。他從前不是一個注重兒女情長之人,從不會相信自己會為一個人相思入骨。但此時卻深刻地體會到思念的滋味兒,夜深人靜時想葉嘉和孩子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但如今的形勢還沒穩固,又不敢貿然把人接到燕京。隻能私下按捺住。
一連去了四五封信,等待回音之時加快速度收拾殘局。
與此同時,信件到了東鄉鎮,卻沒有被葉嘉收取。葉嘉將烏桓人趕出碎葉鎮後,做出了一個激進的計劃。土地雷的成功和強弩等武器的支援,給了葉嘉必勝的信心。讓烏桓人盤踞在碎葉鎮三十裏地處,始終是個威脅。有道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憨睡?若是等烏桓休整好再卷土重來,這場仗打得沒完沒了。她沒有那麽多耐心跟烏桓耗,必須一勞永逸地將覬覦之人打殘。
葉嘉立即召集了碎葉鎮當地百姓。□□在研製階段需要時日較長,但有了配方製作起來快上許多。當地百姓參與製作,不到幾日便製作出一堆能用的□□。
強弩那日臨時被推上戰場,事實證明效果不錯。葉嘉準備在迅速製作出幾台。
箭矢方麵,由於程家的大力支持,極大的緩解了武器稀缺的窘境。雖說同樣的招數用兩次效果可能會大打折扣,但換個方法再用一次也未嚐不可。
葉嘉這邊緊鑼密鼓地安排人做好陷阱,挖好戰壕。等到一切準備妥當便讓陳世卿率領一支騎兵佯攻。佯敗後引敵人入套,先前在碎葉鎮內的兩套應敵策略再來一次。烏桓人若是識破佯攻策略,懂得窮寇莫追的也無礙,這些陷阱依舊能作為西邊的第一道防線。
烏桓果然是一個熱血的民族,真的是經不得激。同樣的套路再用一次,他們還是會上當。隻要陳世卿帶領的那群將士的嘴夠臭罵的有夠難聽,他們依舊不管不顧地追出來打。
這一場仗打得非常的順利。不到三天,五千烏桓戰士便折算三分之二。
剩下不到兩千人,馬匹和士兵都已經是強弩之末。烏古斯率領駐地的將士乘勝追擊,直將這批烏桓人打得丟盔棄甲,逃奔千裏。當初他們來的有多猖狂,走的時候就有多狼狽。烏古斯帶人將烏桓騎兵趕至錫爾河以西,屆時躍躍欲試的突厥人也消停了下來。
碎葉鎮這才得以喘息之際,遠在燕京寄送的信件繞過東鄉鎮從李北鎮送到了葉嘉的手上。嶺南幹旱,似乎早有跡象。葉嘉在安西都護府囤積的糧倉,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碎葉鎮才經受過幾次戰爭的摧殘,滿目瘡痍。但土碉堡還是要繼續修建,防禦永遠要健全。因這一次抵禦烏桓,葉嘉成了碎葉鎮百姓心中最受敬畏和愛戴的人。當地百姓,尤其是當地女子恨不得將葉嘉當作一生的信仰去追隨。當地百姓為葉嘉建祠堂,立塑像。
葉嘉勸了也無用,幹脆就隨他們去。這邊敦促著工匠修建土碉堡,務必要在落雪之前建好。另一麵還在聯絡於闐的孫老漢和鈴鐺,給嶺南幹旱之地運送糧草。
與此同時,遠在東鄉鎮的餘氏日夜盼著葉嘉歸來。
碎葉鎮的情況她多少有些聽聞,但並不及時跟確切。隻聽說碎葉鎮遭遇了烏桓的襲擊,這段時日一直在打仗。餘氏一麵擔心葉嘉會在外麵出事,一麵又不敢貿然去打擾攪亂葉嘉的心境。她將小述白抱到自己的屋裏親自照看,絕不假他人之手。
時常寫信去碎葉鎮,詳細告知葉嘉家中和小述白的情況,好叫她在外麵也能心安。
小述白是天底下最好帶的孩子,就算跟自幼便乖巧懂事的蕤姐兒比也是省心的。這孩子的性子十分安靜,跟他爹幼時一個模子磕出來。除非餓了難受了,其他時候很少會哭。如今快九個月,已經能爬會坐了。估計是吃得好,胖墩墩白嫩嫩的,爬的飛快。有時候餘氏都不一定能抓得住。
“你爹是個倔強的性子,你長大了可萬萬別學你爹。”餘氏點著小述白的鼻子,見小孩兒眼珠子烏溜溜得又笑起來,“不過男子聰慧些也好,最好像你娘。聰慧,能幹。”
小述白完美繼承了親爹親娘出眾的樣貌,在周憬琛出塵的容色上平添了一絲葉嘉的豔麗。小小年紀,精致得叫人移不開眼。餘氏往日從未覺得自己樣貌多迷人眼睛,如今瞧著小孫子隻覺得這孩子集齊了全家的美貌。瞧著確實可人疼,偶爾餘氏也擔心:“你長得這麽好,將來瞧不上人家姑娘可怎麽辦?”
“咿呀~”小述白聽不懂祖母說什麽,抓著餘氏的手指頭就無齒地笑起來。
餘氏看他笑著,心都化了:“笑笑笑,跟你爹一個德行!”
因著葉嘉不在家,餘氏如今帶著蕤姐兒小述白兩個孩子,平常都警醒了許多。她知曉輕重,周憬琛跟葉嘉都在外麵應對外敵,自家等閑不能出事。餘氏幹脆厚著臉皮跟巴紮圖要了一支隊伍過來守著周家。
但即便這麽警醒了,還是遇上了意外。
某日夜裏,餘氏習慣性地起夜去看孫子。結果去摸完了孫子出來,剛準備回屋,就聽到院子旁邊傳來很輕的撲通一聲落地的聲音。餘氏渾身一僵,站著沒動,不自覺地豎起了耳朵聽那邊的動靜。不知為何,感覺到院子裏一股不明顯的陌生氣息。她整個人汗毛就這麽豎了起來。
餘氏住的院子是位於前院正中央的主院,跟葉嘉住在一個院子裏。隻是東廂與西廂隔出來,其實兩間屋子離得不斷太遠。但由於葉嘉不喜院子住太多生人,所以主院伺候的下人不多。除了幾個貼身保護的武婢,葉四妹跟孫家兄弟都是住小跨院的。
這院子的人就在這兒了,角落裏還能有誰?
若是在葉嘉抓到楊成剛那事兒之前,餘氏肯定做不到這麽警醒。但那日夜裏餘氏就是覺得這燈火不大對勁。越來越近,似乎有人正往主院這邊來。
而且就要靠近主院,那火忽然就熄滅了。她豎著耳朵,總覺得院子裏有嘻嘻索索的聲音。
本還有些零碎的睡意,她一個激靈清醒了。她裝作無事地又回了小述白的屋,一聲不吭地讓櫻桃和小桃兩人把蕤姐兒跟小述白給抱了出來。兩看顧孩子的奶娘睡意朦朧的披了衣裳出來,看到餘氏把孩子抱出來沒太受驚嚇。知曉餘氏每日夜裏都要來看一下孩子,他們隻是有些奇怪。
“王妃娘娘,這大半夜的,把孩子抱出來……”
餘氏臉色有些發白,但還是鎮定地道:“我把孩子抱到我屋裏去睡吧,想孩子了。”
說著,她狀若無事地道:“你二人若是無事,去小跨院叫一下四姨太太跟小七小八,俊子兄弟給帶個話。我正巧有個事兒白日裏忘了跟他們說,挺著急的。”
餘氏一邊說話一邊警惕地聽外頭的動靜,汗毛直立。
見兩人還傻呆呆的不做反應,她壓低了嗓音讓兩人立即去,“快點去,讓四姨太太帶著兩小少爺什麽人都別驚動,來主院嘉娘的屋子。”
兩位奶娘有些奇怪什麽事兒這大半夜的非說不可,但餘氏是主子,自然她怎麽吩咐她們怎麽做。
等葉四妹抱著兩孩子匆匆趕過來,兩奶娘雖然不知道怎麽回事,但也意識到不對勁了。不敢聲張地跟上來。葉四妹也是經曆過楊成剛之事的,餘氏命人一說到葉嘉屋子,她立即就意識到怎麽回事。知道這事兒著急,她幹脆甩開了人從小路走。這一路過來,院子裏影影綽綽的似乎有人藏在黑暗中,嚇得她頭腦犯渾。她努力裝作鎮定,還是顯出了急促。
果然,她一慌,藏在黑暗中的人就發現不對勁。在她繞開小路時,一個黑影就從黑暗中走出來,衝到了她的麵前。葉四妹嚇得一聲尖叫,尖戾的叫聲瞬間叫破了死寂的黑夜。
小七小八被嚇得清醒過來,張嘴就想哭。葉四妹趕緊一聲嗬斥,止住了孩子的哭聲。
那黑影從腰間抽出一把刀,快速地向葉四妹衝過來。就在這時候,一隻碩大的狼從暗處跳出來,一口咬在那人的手臂上。
葉四妹自然認得這狼,周家除了葉嘉養的那隻叫點點的大狼,沒別的狗。
隨著這狼一聲長嚎,黑暗中亮起了四五雙綠油油的眼睛。忘了說,點點如今也是個有家室的狼了。自打去歲在外野了小半年回來,它便一直行蹤成謎。去歲大寒冬時,出去一趟再回來就叼了一窩小東西回來。那小東西一隻隻的跟巴掌那麽大,哼哼唧唧的就要凍死在寒冬。
點點親自叼回來的小東西,葉嘉還特意分了一個屋子給點點和小東西一家子住。小狼崽子長得很快,幾個月就大一圈。周家有錢以後葉嘉都是拿肉去喂它們,一個個養得膘肥體壯。
葉四妹顧不上其他,有點點一家狼做阻攔,她抱著兩孩子就瘋狂地往院子裏跑。兩奶娘嚇得腿軟,早已藏起來。葉嘉的屋子她是趕不過去了,前方有人,已經被堵了。趁著那幾個人被狼纏住了抽不出手來,葉四瘋狂地往花園衝去。多虧了葉嘉未雨綢繆,在府邸裏設了三個地道入口。
這三個入口葉嘉都帶他們走過,葉四妹不管自己記得還是不記得假山的哪個位置,死馬當活馬醫。
在她急的一腦門汗還沒找到入口時,孫俊扯了扯她的衣袖,拉著她繞過一個小亭子鑽入假山。終於在假山的亂石
“我記得,”孫俊快十歲了,個子拔高了一大截,“四姨太太跟我走。”
說著,拉著自己兄弟先下了地道。
葉四妹渾身都在打顫,她一個人抱著兩個孩子跑這麽遠,當真是母親的本能在撐著。等跟著孫俊兄弟下到地道什麽事,睡意朦朧地靠在親娘身上睜不開眼睛。孫俊讓孫成握住他的衣袖,提議幫葉四妹抱一個。
葉四妹看他小胳膊小腿的,有些猶豫。
“來不及了,”孫俊冷靜得不像個孩子,“四姨太太你再耽擱下去,被他們發現了,咱們全都走不掉。”
這一句話,直接把葉四妹給嚇清醒了。
孫俊接過她懷裏稍微輕一點的小七。帶著她在地底下亂竄。地道裏是沒有照明的,孫成這小孩兒從懷裏摸出了個火折子,吹了一下。跟在親哥的身前聽他指揮往前走。幾個人在地道左右竄,心跳響入擂鼓。若非先前葉嘉帶著一家人走過,葉四妹能嚇死在這裏麵。
七拐八拐的,他們不知怎麽地拐到了另一個出口。四妹看到餘氏和抱著兩個孩子的櫻桃小桃,以及站在兩人身側有些懵懂的乳娘,眼淚直接就冒出來。
一個貼身照顧小述白的奶娘上前接過孫俊懷裏的小七,葉四妹剛想問怎麽回事。餘氏就用手指做了一個安靜得動作。她命櫻桃輕手輕腳地爬上去,將屋子上麵恢複了原狀。然後下一秒就聽到咚地一聲推門的聲音。輕手輕腳的腳步聲在黑夜裏聽著格外的清晰,尤其是就在自己的頭頂上,心跳一下子就停了。
那人不知在頭頂找什麽,走了一圈又一圈,餘氏臉色發白。但還是示意其他人跟著孫俊走。
不知在到出口。
孫俊帶他們走的出口,正巧是在駐地邊上的那一個。爬出來的瞬間,餘氏就直接倒在了地上。葉四妹感覺都來不及說話,趕緊把孩子放下要過去扶。過去把餘氏扶起來,掐了餘氏許久的人中,餘氏的人才漸漸清醒。一行人深夜闖入了駐地,把巴紮圖都給嚇得不輕。
等問明白怎麽回事,巴紮圖立即派出一隊人去周家。這一去,一夜未歸。
等到次日的中午,巴紮圖才帶人返回了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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